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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相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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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2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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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乡愁 ——评电影《百鸟朝凤》

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官船往来乱入麻,全仗你抬身价。军听了军愁,民听了民怕,哪里去辨什么真共假?眼见的吹翻了这家,吹伤了那家,只吹的水尽鹅飞罢。这是明代王磐为描述吹奏唢呐写的《朝天子•咏喇叭》。这种由中亚发明的吹奏乐器,在中国人的改造和传承下一直流传了下来。前几日,我看了电影《百鸟朝凤》的预告片貌似是讲一个唢呐匠的故事,按耐不住对传统民间文化的热爱去影院观看这一部影片。

这部电影是已故导演吴天明的遗作,他是称的上是中国第五代导演像张艺谋、陈凯歌、等的老师,也被业界称为第五代导演的教父。在中国,所有的文艺形式都有很强的师承性,学艺之人往往拜师学艺,以自己是那个师门而感到自豪。电影艺术虽然不是我们国家自古就有的艺术,但今天中国电影艺术高度繁荣的景象,也显示出了中国几代电影人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不知道在中国电影高度发展期诞生的第五代导演继承了多少吴天明导演的艺术手法和特点,但我想在他们的影片中肯定或多或少的保留了老师的影子。吴天明出生在黄土高原的三秦大地,在这一块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黄土高坡上为他提供了电影艺术创作的源泉,八百里秦川尘土尘土飞扬,三千万老陕高吼秦腔。这是对这篇土地真实的写照,那高亢激昂的西秦之声把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唤醒。《红高粱》《黄土地》这一系列的影片都描述和创作于这里。如果说别的观众在欣赏这部影片时是用着一种猎奇的心里去看的化,而我从小生活在陕西毗邻的甘肃,近乎相似的生活习俗,让我看这部片子的时候不是抱着猎奇的心理,而是一种很强的代入感,用一个个镜头和音乐来勾起我的回忆。如果把影片按照创作意图来划分,最简单的划分就应该分为两类,即作者电影和类型电影,这部影片属于典型的作者电影,从电影中去了解作者的艺术理念和传递的思想价值。

我从小就听过吹奏唢呐,吹奏唢呐的人在民间的活动中有特殊的身份和角色的担当,这为他们的职业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在陕西、甘肃这些地方的乡村唢呐的吹奏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即家族祭祀、民间音乐和宗教仪式,可能是由于我年纪小的缘故自我记事起唢呐在婚礼上的吹奏几乎没有见过,而主要体现在丧礼白事上面,而唢呐曲我觉得作为一条贯穿仪式的线让民间的礼俗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系统,操办丧事,尤其高寿又有德望的老人去世了,家里人为了显示隆重,这时就会请来唢呐匠鼓乐手吹吹打打,无论吊孝,族祭,出殡,都离不开唢呐。一路演奏为老人送行奔赴黄泉路,也算孝子贤孙尽了一份心意。有一位民俗学家曾经讲过,民俗是社会最底层的规则,它和法律规章一样有着制约行为的作用,只是你生活在其中没有感受到民俗的力量,如果你逾越民俗的底线回受到民间力量的反馈。就像谁家老人去世,你倘若没有请唢呐鼓乐,乡邻亲党就会为老人感到惋惜,有时甚至也会遭到大家的非议。

就像电影中讲的的一样当一位唢呐匠要为这家吹奏时,就是从接师礼开始的,早些的唢呐艺人并没有专职的,一边给自己家里干着农活,一边当有人请时才会出活,当得知事主家请了他们时,他们就收拾好家当准备出发了。跪拜叩头的习俗在现代化迅速发展的城市你可能早已寻觅不到踪影,而在民间对唢呐匠的接师礼就是孝子贤孙们用这样的礼节来接迎师傅们,也显示了最高的礼遇,唢呐匠人们到事主家的灵堂里吹奏还礼叩头完毕之后,出门到院子里就开始了正式的吹奏,这样也预示着对故去老人哀悼的丧礼正式拉开了帷幕,这个时候的唢呐师傅们仿佛成了主角,这家的宾客们,亲戚们都把注目的眼光投向了他们,看着他们的吹奏此时也是异常的卖力,因为这时要把最好的吹奏水平拿出来显示出匠人们的实力。宾客们也从侧面看这家主人的家庭状况。正当一曲曲哀婉动人的唢呐曲子高潮迭起时突然从唢呐口发出了滋滋呜呜,无调无谱的声音,如果你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你肯定以为是不是这些唢呐匠人粗心大意没有把好的唢呐拿上临时出现的状况,此时执事帮忙的村庄里稍微上来年纪的老人就会提醒孝子贤孙,端上酒碟酒盅为唢呐匠敬酒,同时也给每位师傅挂上红色的丝绸被面,每个师傅给上几十元的钱,这个钱与众不同叫做“开音钱”,这个活动结束之后一曲曲唢呐曲高潮迭起,正式的吹奏也就开始了。在影片中焦三爷也怪不得说当年的唢呐匠地位如何的高,而如今都把唢呐匠不当一会事了。

在过去的农村有这样一句话,“胡琴三担米,唢呐一早晨”意思是唢呐是比较好学的,学习唢呐用不了多长时间,而事实并飞如此。就像片子里面游天鸣拿着芦苇管在河边练习吸气一样,只要是一个有较高水平的唢呐匠人,毫不例外他有着超出常人的肺活量和换气的功力。我的外公家在农村,是个大户人家,有一次去外公家,外婆给我讲了一个事,由于乡里乡亲的外公家和同样是地方大户的万家结成了姻亲,万家是当地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早年的万家老爷万宝成是清朝末年的进士还是甘肃最早公派去日本的留学生,在当地有一个故事还在流传,叫”宝成公唱断龙庭“。鸦片战争之后的中国国力已经衰微,封建王朝的大厦即将倒塌,中国最后一个皇帝在大臣的参拜下坐在金銮殿的宝座上面,此时的万宝成被任命为登基大典的鸣赞官,当时的娃娃皇帝,在这样浩大的阵势下本来就显得害怕,当宝成公用高亢洪亮的声音喊出,跪拜等指挥文武大臣们的号令时,溥仪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大声的哭了起来不肯坐在龙椅上了,而此时他父亲对他说:别哭,快完了,快完了。一向喜欢讨口彩的中国人,听到这样的词语心里显得特别难受,快完了。可万万没想到两千多年的帝制,几百年的大清王朝真的结束了,才有了这么一个典故,而万宝成的儿子万继承也是一个民主爱国人士,早年在北平就读,参加了中国的北伐革命,后来回到家乡兴办教育,办了会宁中学,会宁一中的前身,后来当选为国民党会宁县议会的议长,还在家乡兴办小学自己教书,可以说是惠及桑梓,万继承后来逝世在了甘肃省的省会兰州,每个人都会对自己的家乡充满着眷恋,魂归故土,入土为安。万继承的儿子在用车载着老人的棺椁从省城到家乡,而这里更要为人惊叹的是,请的两位唢呐匠鼓乐师傅,一路吹吹打打的那位唢呐师傅一直吹奏着低沉哀婉的曲子,中途都没有停歇。就正是唢呐匠这样一种敬业的精神至今被邻里乡亲称赞。而在这部片子中,焦三爷一直有一个原则只有德高望重的人才配享用像百鸟朝凤这样的曲子,时至今日在中国的农村在改革开放大的经济浪潮的影响下那种朴实淳朴的民风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影响。唯经济利益至上的思想充斥着村民的头脑里,这样的讲述方式让我们重新感受中国民间那种最高尚的理想。这一个一个的唢呐匠不仅需要的是演奏记忆更是一种民间艺人对一个人的评价,用心来解读已故之人的个人历史。

唢呐的演奏之难是有目共睹的,苦练吹奏技法才会出师,过去可能会吹唢呐的人的确不少但吹好的的确不多,过去在陇右的乡村地区有个三吹三打的仪式,唢呐是独擅胜场的。锣鼓想起,三吹唢呐曲牌《普庵咒》《水落音》《将军令》《闹山河》《哭黄天》这是不可或缺的曲子,他们行里的人说,能驾驭这套曲子的唢呐艺人,没有一个不会师传的换气功夫。在普通的红白喜事上,这些人还有一个称呼就是”冷饭客“,因为他们的吹奏不像是音乐会或演奏会那样一直演奏有固定的开始的点和结束的点,而是随时开始和结束,每当纪念的仪式开始有尊贵的客人前来,这些唢呐客就会和孝子贤孙随时出去迎接,刚刚歇一会儿,没吃上几口饭吃又要出去迎接,所以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戏称,有些大户人家举行祭祀可能吹上整整一天,这样是在春秋两季还好,要是遇上三伏暑天和三九寒天就辛苦了他们,所以唢呐匠的身体一般都比较健壮。中国的艺术往往是以巧来取胜的,这样人们感受到它的魅力,在西北的农村乡村祭祀有个叫“乐绕三堂,诗歌三章”的仪式,这就是检验唢呐艺人的技艺是否高超。这个仪式中,把给已故老人准备的冥器纸扎,分成几组摆在院子里,由唢呐客领着孝子孝眷在这些纸扎中穿来穿去,这时候孝子贤孙把一些零碎的小钱放在纸扎上,任唢呐匠人捡取。这是一个神秘又带有戏虐的活动,这时候唢呐匠就不能停止吹奏,同时又要把钱捡到手,有些唢呐匠一手举着唢呐吹奏既有变化,同时又另一只手去捡钱,有些唢呐匠就不行,一手一松,怪声怪气的,就被在场的观众取笑了。

唢呐还有一点就是他们要能够把控仪式的节奏,总之,曲子的的情调的仪式的气氛的配合恰到好处,不同人对故去老人献礼时的乐曲应该不同,他们深明礼节,如果儿子献礼,由于父母逝世,山崩地裂,内心的痛楚是难以表达的往往吹奏的低沉压抑,悲痛苍凉的乐曲,但是,生老病死谁也不肯避免,如果老人逝去已经是儿孙满堂,甚至献祭的人中已经有了曾孙、玄孙,那他们吹奏的大多是欢快轻松愉快,可见人们对生命的达观。有时候吹奏的曲子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在场的相邻和宾朋也会感动的留下眼泪,每当一个家庭的仪式结束之后,最早赶来的是他们唢呐匠,最后回去的也是唢呐匠,他们就在这样迎来送往中演绎着乡村的礼乐文明。

看完这样影片我感触颇多,民间的传统音乐到底换能不能坚持下去,吴天明导演就像一位乡土诗人一样把秦陇的乡土文化慢慢诉说,《百鸟朝凤》一部含蓄唯美的影片,一首深沉忧郁的诗歌,感谢仙逝的乡土诗人吴先生留给我们这么好的作品。同时,也庆幸自己在大师们温暖情怀熏陶中成长着,慢慢变成一个对民间文化充满情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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