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家园

--为三十年后重回鄂西而作

朱湘山/海南

在向往大海的日子里，是你为我撑起逐浪的樯帆，

在青春疲惫的岁月里，是你给我一片明媚的春天，

不必向我叙述那一片片山野的荒凉，翻越大山的凄苦艰难，

不必向我展示那一条条崎岖的山路，起伏错落的荒草藤蔓。

今夜，我要凝望，凝望你沧桑的容颜，你母亲般的柔情，让流浪的双桨停驻在你的岸边，让我在月下含泪品读离别的悲欢。

今夜，我要倾听，倾听你亲切的呼唤，看你斑驳脱落的窗台，腾跃着绿色的激情，和熊熊燃起希望的火焰。

当年你明亮的夜空，如同一片纯净的山泉，我在你魔力的芬芳中，落下无数的祝福和孤单的期盼，只为等待，有一天走出迷惘的冬天。

如今我归来，这满头的白发啊，依然是刚毅铮硬的筋骨，蕴藏着无限柔软的思念。

今天，我们跨过高山峡谷，跃过江河险滩，

今天，我们走过黄沙野地，飞过大海之南，

只为跋涉的脚步回到你鄂西的大山，只为红尘中再看到你的容颜；

只为生命的孤舟驶入记忆的港湾，只为衰老的灵魂走回昨日的家园；

只为倾听你悠长的汽笛奏响春天的弦歌，只为眺望你繁忙的车间描绘如梦的华年；

只为观看小站的机车弹出远行的序曲，只为寻找山湾人中熟悉的笑脸；

只为回忆八万山下的每一个朝朝暮暮，

只为重温广播声里军工战士的至味清欢。

东方，我相信来自高山的判断，那就是让你的河流，必须穿透峭壁，走过险滩，

横越四季的沟壑，冲过陈年的泥滩，终能在源头相见。

东方，我相信，来自天空的誓言，那就是让我的吟诵经过啼血的千回百转，

让歌声的翅膀在季节的风霜雨雪中历经苦难，终能歇落在你的胸膛，承接游子悲喜的蓝天。

东方，重回你的山路多么地遥远，我把一生分成几半，一半给河流，一半给山川，一半给了现实，一半给了梦幻。

等待，等待你的时光，我把洁净的灵魂站成一幅不朽的雕像，忍耐着创痛和剥蚀，驻守着日出日落。期待有一天，你那熟悉的容颜，一定在我的生命中出现。

东方啊，为了和你相见，我的船儿背负着我的缆，孤独地游走在痛苦和快乐之间，我相信河流会引导我的方向，我相信我的思念在山的那边，我们隔的不再是苍茫无垠的浩海如烟。

东方啊，为了和你相见，我站在海岸眺望着你的船帆，只为你一出现，目光就会顺着你的航线，将苍白的冬天繁茂成绿色的诗篇。

东方啊，我回来了，就这么一瞬间出现在你的眼前，不要迟疑，让我的双手擦拭你苍老的容颜。

东方啊，我回来了，就这么一瞬间出现在你的眼前，听到你炽热地心跳，你的怀抱是阳光般地温暖。

今夜，让我点亮你的名字，在你灿烂的泪水里，拜读你的坚强，你的执着，你的柔情和你的呢喃。

今夜，让我点亮你的名字，在你灿烂的泪水里，聆听你的激昂，你的凝重，你的温柔和你的浪漫。

你岁月刻下的每一笔皱纹，都是耐人寻味的人生画卷，

你岁月谱写的每一首乐章，都是波澜壮阔的进取诗篇；

从激情燃烧的心房里，陶冶钢铁的意志，

在冰封雪冻的荒原上，以感恩之心跪拜蓝天，

这就是我们的履历，我们的碑文，

这就是我们意志的考场，真情的检验。

这就是东方人心中的诗与远方，

这就是东方人骄傲的仪式感。

今天，当我日渐衰老，就更加对你爱得深远；

哪怕身躯已如斑驳的古庙，而灵魂犹似铜铸的山峦！

生活的每一次撞击，都会发出浑厚悠长的慨叹。

展望未来，最高的境界是千帆过尽，风轻云淡，

回首往事，最高的幸福是灵魂舒展，不曾遗憾！

明天，我们愿做一匹消耗殆尽的骆驼，消失于没有终点的瀚海；

明天，我们甘愿是一匹竭力驰骋的老马，匍匐于绿草苍茫的高原。

明天，我们祝愿，祝愿东方以崭新的方式出现。

是的，我们相信明天，我们会忠实我们的诺言，因为我们的血液以分子的形式，多年前就流进你的脉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远不会迷失于时空的转换。

是的，我们祝愿，祝愿东方以崭新的方式出现。让鸟儿划过的每一条弧线，为我们搭建一个永不凋落的夏天，让心海生长的文字，铭刻在绿色的八万山下，铭刻在金色的汉水两岸。

（注：东方，即当年的兵器工业部东方化工厂，位于鄂西八万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