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边城

朱湘山/文

黎明时分，推开窗户，晓风里的城镇氤氲着甜蜜和温馨的诗意。赤水河从我眼前匆匆流过，伴着洒水车的铃声，构成小镇悦耳的背景音。这节奏曼妙舒缓，甚至能融入人的梦境。在街道边的花坛里，一丛丛的三角梅开得鲜艳如火。实际上，如果不是空气中浓郁的酒香和远处1915广场那残缺的酒瓶造型，我还真以为是在海口万绿园的某个地方远眺。

这里是诗酒洋溢的边城，这里是贵州仁怀的茅台镇。

二零一九年七月一日，茅台酒的股价已经连续几天站稳在千元的上方，看着炎热难耐的海口，我们决定去清凉的贵州走走，看看那里的亲人们，顺带领略一下多彩贵州的风景名胜。

在黔西北停留的日子里，从织金到纳雍，贵州的亲人们就像准备过年一样，每天都是拿出珍藏多年的美酒宴请我们。那些日子里，我每天都在亲情和酒香微醺的日子里飘然欲仙，只愿沉醉，不愿醒来。

随后，我们从黔西北驱车黔南和黔东南，大小七孔栉风沐雨，千户苗寨夜听笙歌，之后一路北上，拜谒红色古城遵义，瞻仰四渡赤水旧址，最后，沿着与四川古蔺交界的地方，从千年古镇土城顺河而下，来到赤水之滨的中国酒都茅台镇。

出行之初，曾策划到贵州以后，去领略国酒产地弥漫着的浓郁的酒文化;再买几瓶真正的茅台，体验一把国醉的感觉。来到这里才知，茅台酒在当地早已断供。在国酒文化城，据说每天前一百个人可以凭身份证以每瓶1499元的价格买两瓶飞天茅台，有人不惜在凌晨就去排队，还常常发生散客与团队发生排队矛盾的事。那样的场面我自然是不会去凑热闹。但我仍然抱着一丝希望，有人说在1915广场的旁边有家怀仁酱香酒道馆，是怀仁糖酒公司办的，可以凭身份证买一瓶1499元的茅台，条件是还要再买一瓶每瓶260多元的其他本地酒，专门去问了一下，回答说这样的活动早就没有了。

这可这真是“赤水河里尽赤水，茅台镇上无茅台”啊！

人生的缘分往往富有戏剧色彩，刻意追求的东西常常得不到，而久违的璀璨星辰，却会在抬头间不期而至。梦想的实现有时就那么不经意，在镇上，几乎每家旅店都在卖酒，各种美酒随便品尝，关于茅台酒，店家介绍说：茅台酒已经是一种文化。中国酒文化源远流长,酒文化的代表就是茅台酒。作为国酒具有独特的文化象征性和中国文化酒的杰出代表，是几千年中国文明史的一个缩影，是综合反应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社会生活以液态方式承载的一种文化；茅台酒已通过“绿色食品”、“有机食品”认证，并列为国家原产地域产品，被尊为“国酒”，目前在镇上几乎是一瓶难求。大部分本地出的优质酱香酒也都具有色清透明、醇香馥郁、入口柔绵、清冽甘爽、回香持久的特点，不妨可以买点试试。

是的，在我这个不懂酒的人看来，很多店铺售的高端酱香酒，都是同样的材料，同样的水土，味道跟茅台酒一样的醇厚绵软，香气扑鼻，不同的是，价格连茅台酒的零头都达不到，花半瓶国酒茅台的钱，就可以扛一箱茅台镇的酒回家，最大限度的满足一下个人的虚荣心，这对于那些外地匆匆而来的游客或许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沿着赤水河两岸，是一家挨一家的商店，依次往山上发展，再形成街道，街道两旁都是经销酒的酒坊，各家都摆满了酒缸，在这里上班的人，除了卖酒，就是品酒或指导顾客品酒，据说品酒有三式，一为抿、二为咂、三为呵。三式要丝丝入扣，从容而浑然一体，用心、凝神而又轻松愉快，充分调动味觉、嗅觉神经，去捕捉、体味、感悟每一个酒分子香味，组成一个完美的品酒程序，从而获得综合的美感享受。整个品酒的过程，正如同品读一首激情震荡的诗，芬芳优雅，情韵绵长。

茅台镇历来是黔北名镇，古有“川盐走贵州，秦商聚茅台”的写照。茅台镇是中国酱酒圣地，域内白酒业兴盛，1915年茅台酒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荣获金奖；1935年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在茅台四渡赤水。茅台镇集古盐文化、长征文化和酒文化于一体，被誉为“中国第一酒镇”。

镇子不大，但建筑高端大气。坐落在仁怀市境内习水河两岸，其标志性建筑便是远远就能望见的国酒茅台大厦。习水河两岸，古色古香的建筑群，雕梁画栋，飞檐翅角，历史感十分浓重。河上，有彩虹桥飞架东西，沟通两岸;北岸高峰上，建有红军四渡赤水纪念碑。纪念碑下方的河岸边，有红军四渡赤水红念馆和渡口碑刻。碑刻上面，有一悬索桥遥望彩虹桥，形成呼应，这便是红军桥。原全国政协副主席胡绳曾有诗纪之：“赤水河中碧水流/行军南北用奇谋/多緣战士忘生死/赢得酒香溢五洲。”

走过红军桥，便是茅台1915广场。这个广场展现的主题便是国酒茅台早在1915年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被评为白酒金质酒的辉煌历史。广场北侧，就是茅台国际大酒店，这里是茅台集团唯一指定销售给世界各地游客的地点，每晚700多元的房价，也是一房难求，住客的真实意图你懂的。     

从茅台国际酒店出来，我们徜徉在酒香味浓郁的小镇上，满眼都是售卖茅台镇几百种不同品牌酱香型白酒的商埔招牌和作坊，让游客大有一种掉进酒窖的眩晕和迷醉感。我想，茅台镇的人真幸福，生活在美酒之都，连空气都是酒香，白天迎着酒香出门，夜晚闻着酒香入眠，这样的日子，想不沉醉都难。

入夜，醉卧在赤水河畔的观景小楼里，两岸灯火璀璨，山上山下，河畔桥头，到处是火树银花，美轮美奂，一派迷人风光……400亿打造的古镇果然非同一般，千年茅台在夜晚并不是充满古典味道，更是一座现代化的城市，特别是音乐喷泉，让人简直忘却身处的竟然是贵州偏远的大山深处，大上海也不过如此。太太说，有钱就是任性，一晚上的电费，顶不了几瓶茅台酒钱。

在茅台镇对面的山顶上，一家来自广东的文化创意公司与当地政府联手打造了展示茅台酒文化的景区——天酿景区，建筑造型是一个酒坛，三只酒碗，对酒的推崇直截了当。

夜幕下的天酿景区宛如天边的彩霞，如梦如幻。

天酿景区打造了一台节目《天酿》，每天下午4点半开始。《天酿》的演绎与传统的节目不同，是一种流动式的观演，演员不多，只有30多人，但在70分钟的时间里，通过剧场的舞美设计和声光电、全息等技术操控，表演与灯光效果的交替，营造了国酒源地壮丽的山水空间，将酱香酒独特的酿酒工艺与深度的国酒文化内涵的体验相融合，带领观众领略山水自然、品鉴恒古匠心、感悟诗意人生，场面十分震撼。

可以看出，茅台镇的旅游开发确实是砸了重金，但商业化的进程不是一朝一夕，市场需要培育，产品需要多元化，从旅游角度来说，旅游产品单一，道路两旁最多的便是酒铺，来的游客大多是奔茅台酒慕名而来，带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个酒类批发世界，忽视了诗酒文化的深刻内涵，看来茅台镇的发展，还有更多文章可做。

但事情常常也具有意想不到的惊喜：恰恰是因为商业色彩不浓厚，游人稀少，随意漫步，无风无雨，干净闲适。我们在酒香世界里徜徉，无人满为患之烦忧，具文化体验之灵性，倒是个极好的小众旅游之处：

漫步在赤水河畔，游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酒坊的灯火伴着远近的霓虹灯在暧昧地闪烁，在这个西南深山的古镇里，除了酒的香气和夜风的爱抚，诗酒文化之风扑面而来。走在街上，仿佛走进诗意的画廊，老字号的商铺门前，都会挂着关于酒的诗联：有对仗工整的，“聚天地之灵气醉山河，取日月之精华酿玉液”；有诙谐调侃的，“东不管西不管远明酒馆，辛也罢酸也罢酱香喝吧”；有文艺气质的，“谈笑风生浅尝奉甘醪，道法自然小酌举芳樽”;有富含哲理的，“酒技无古今携君小醉，论法又先后看尔微醺”……

至于有关茅台酒的诗词，更是不胜枚举。例如，刘海粟有诗云，“茅台芳醇擎在手，先人遣塚等归舸。”陈毅诗云，“金陵重逢饮茅台，唯有嘉宾冒雪来。”贺敬之写道， “香漫九州溢四海，依然好酒数茅台。”自古而今，向往茅台、赞美茅台的文人墨客不计其数。毫不夸张地说，茅台酒的每一个细小的“侧面”都有着丰富的人文历史故事，有着深厚的文化积淀与人文价值。犹如我国发给世界的一张飘香的名片，具象的茅台酒和抽象的“人文”，在以醉人的芳香让世界了解自己的同时，也将酒文化的魅力和韵味酣畅淋漓地展示给了世界，让其了解了我国诗酒文化的魅力。  

茅台镇的人对游客的态度，也像醇香的茅台酒一样，如诗如歌，厚朴热情，回味绵长，无论是走进任何一家店铺，各类美酒无论标价多高，都让你随意品尝，而且每种酒都是满杯奉上，那种实诚，足以感动每一个进店品酒的客人。

在茅台镇的杨柳湾街，太太问路遇到一个在茅台某酒厂工作的美女，说夫妻两个都是酒厂的职工，热情邀请我们夫妇去她家里品尝的美酒，几句交谈，竟成知己。太太给我打电话，邀我同去，一开始我怕是酒托，一口回绝，但太太却深信不疑，遂打电话坚持让我陪同前往，走过几个幽深酒巷，七拐八弯，心里忍不住有些忐忑，我想如果遇到坏人，那教训可就大了。

走了十几分钟，总算到了美女的家里，见她家里一切完备，拾掇得整洁大方，是过日子的人家，茶几上还放着孩子的辅导作业，又看了对方的工作证，方知所言非虚，顿时感到自己无端的怀疑，心生愧疚。美女先是请我们品尝了她家收藏的基酒，果然是芳香扑鼻，为了让我们辨别差异，又拿出收藏的茅台品鉴酒和真正的飞天茅台，都是未开封的，看着她毫不犹豫的打开倒酒，当时我还真有点心痛，我知道开了封以后就不好收藏了。我们一共品尝了三种酒，果然是上等佳酿，芬芳幽雅，柔顺馥郁，临走，那美女又送了一瓶散装酒给我们，双方互留电话，依依惜别。我想，下次再去茅台镇，真应该再去看看她家。

茅台镇是一部充满诱惑、让人不忍释手的诗卷。青山绿水间，双桥飞架东西，诠释着它的厚重历史与微醺生活，给人悠闲浪漫、现代穿越的感觉。对此，清代诗人卢郁芷形容得十分精确：“茅台香酿酽如油，三五呼朋买小舟。醉倒绿波人不觉，老渔唤醒月斜钩”。日夜流淌的赤水河，陪伴着世世代代的茅台镇，人来人往，影踪不断，他们将这生命之河的水，化作诗，化作歌，化作生活，生生不息，源远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