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作家的眼中,桥不仅仅是一座桥,也不仅仅是一段路,更是一种情怀,一段历史。在河源大地的秀丽山水间行走,如在岭南的历史脉络里徜佯。
鲁迅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大江桥,一座很不起眼的桥,却穿越了历史,从战火的硝烟中走来,守护着龙川人的祥和。大江桥连接了东西,轻轻地诉说过去的故事。有历史、有故事、有文化、有信仰的大江桥就有了永恒的生命力,成为南来北往的龙川人心中的一座丰碑。
龙川,古称循州。龙川县地处东江上游,是人文荟萃的岭南古邑,也是新时代蓬勃发展的热土。这里激荡着南越王“和辑百越”的南北文化交融,书写着“秦朝古邑 汉唐名城”的故事,就像这东江两岸上的桥,把一切融进了诗里,铸进了唐诗宋词元曲里,或是喜悦,或是悲伤,在岁月的行走中探寻客家人那一路的芳香和风骨,从而让一切都是那么让人流连忘返。
对于大江桥的关注,缘于一次无人机升空后的邂逅。我所在的铁路建设指挥部驻扎在龙川县佗城镇大江村,正在建设中的赣州至深圳高铁的工地离此不远。工休之余时,我经常到村里散步,到了大江桥这段就过不去了,村里人说是以前的老桥,宝龙东江大桥建好后就不让过了。
当时,对于这座大江桥我曾经不以为然。认为不过是当地一座旧桥,时代久远成了危桥就不使用了。当无人机飞上高空,看见那一座大桥横亘在东江两岸,附近的房屋、树林和不知名的绿草,还有这蓝绿清澈的东江水与其融为一体,早已分不清曾经的国道模样,但依稀可见昔日大桥的风姿时候,我的心触动了……
大江村是一个气质独特的小村,与具有诗意般的梅村、“暮鼓诵弥陀“的东山寺、佗城东江渡口都相距不远。古时候,佗城镇东江两岸农舍栉比,人烟稠密,是佗城镇通往老隆镇的必经之路。南北两岸载客渡江的小舟数十艘,满江帆影。苏东坡来到龙川曾写道“梅村渡口看横舟,水自清清江中流”的赞美诗句。从前梅村一带,河边遍植梅花,故名梅村。近三百年来,屡遭兵燹,梅林被毁。1936年,横跨东江的“大江桥”建成后,来往不用舟楫,“梅林横舟”一景已不复存在。
据龙川史志记载,大江桥主桥长372.44米,宽4.84米,1936年春动工兴建,1937年冬竣工通车。由广东省建设厅技工梁启寿设计,广东启记公司承建,胡汉民题曰“大江桥”。桥梁设计颇有特色,属下承式钢筋混凝土简支梁式桥,桥下可以通航。大江桥是当时东江上第一座公路跨江大桥,也是珠三角及河源地区连接梅州等粤东地区的生命线,更是佗城镇居民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为广州至粤东公路的干线咽喉。
抗战爆发后,日本飞机常来骚扰龙川大地。1938年10月,大江桥遭日本飞机炸坏5跨,致大桥被炸断成三段,历经焚烧,遗留老桥。被炸的大江桥用杉木支撑连接通车。1951年,大江桥由广东省修筑委员会按原桥式样修复,自2017年2月26日起对大江桥实行封闭交通管制。2016年12月22日,离大江桥下游一公里处新的跨江大桥宝龙东江大桥正式竣工通车。新桥的建成通车,实行的保护性维修,作为抗日战争的风证的文物保留了下来。这座在抗日战争还是解放战争时期均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的桥,有条件正式宣布退役。
大江桥是龙川人抗日的一座丰碑,大江桥与龙川抗日的故事在老百姓中流传甚广。我觉得这个英勇故事可以拍成电影,电影名就可以取名为《大江桥》。1938 年10 月中旬,日机首次开始轰炸龙川大江桥、老隆师范及老隆镇等地,大江桥当时被日机对腰炸断两跨,老隆师范学校大门被日机炸毁,老隆镇横街店铺被炸毁20 余间。自此,日机开始了对龙川佗城等地长达3年之久的间断轰炸。日机引擎声、炸弹引爆声、房屋倒塌声,衣物、粮食、牲畜等也一起被炸了个精光,眼前瞬时成了一堆废墟。据统计,整个抗战期间,河源五县一区中以龙川与连平遭空袭次数最多,均超过20次,居五县一区之首。
身边的好友蓝旭慧老师的娘家就在大江村,小时候她就经常听爷爷讲述大江桥的故事。侵华日军轰炸机在东江上空盘旋轰炸,当时村民爱桥心切,冒着生命危险用稻杆、茅草对桥作了简易的隐蔽。日机一轮轰炸后,大江桥带着满身伤痕以及对日本帝国主义烧、杀、抢、掠、炸的仇恨,仍然顽强而完整地屹立在东江上。
广州沦陷后,东江中下游遭日军蹂躏,哀鸿遍野。在中共龙川地方组织的领导下,处于东江上游的龙川县,抗日救亡运动高潮迭起。为更好地动员民众抗日救亡保家卫国,宣传团结抗战,县统战部部长张克明建议创办《龙川日报》。11月下旬,县临工委通过龙川民众抗敌后援会,在莲塘小学召开龙川青年保卫家乡座谈会,决定以民众抗敌后援会名义主办《龙川日报》。1939年元旦,《龙川日报》创刊,报头边印有“中华邮政特准挂号认为新闻纸类”字样。该报发刊词中明确指出:报导抗战消息,传播战时文化;动员全体民众一致抗日,保家卫国。报纸印刷完成后,每天都是通过大江桥送到全县人民和附近城市的读者手中,充分发挥了报纸的威力,为龙川民众抗日救国工作起了思想指导作用,增强了民众对“抗战必胜”的信念,成了宣传中共抗日路线和政策的舆论阵地和有力武器。
1938年8月,共产党人黄慈宽参加中共广东省委举办的党训班学习回来后,向支部成员传达了省委关于大力发展党员的指示,并讨论筹建龙川青年抗日先锋队、培养抗日干部等事宜。1939年2月,龙川青年抗日先锋队正式成立,在佗城老隆区、鹤市区和铁场龙母区分别建立了四个区队,抗先队员一度发展到近3000人。以龙川青年抗日先锋队的名义,在全县各地普遍建立了“读书会”、“姐妹会”、“妇女夜校识字班”、“青年读书小组”等群众组织,抗日的歌声响彻高山深谷,救亡的墙报、标语贴遍圩镇、乡村,将整个龙川的抗日救亡运动搞得有声有色。
1941年末,香港沦陷。滞留香港的文化名人和民主人士及其家属800余人,经东江抗日游击队和东江特委的精心安排,从水陆两路,由东、中、西三线,越过重重封锁,闯过层层关卡通过大江桥来到老隆。这场被茅盾称为“抗日以来最伟大的抢救”的大营救,让廖承志、何香凝、柳亚子、 邹韬奋、茅盾等文化名人和爱国民主人士,先后分批以“香港难民”身份乘坐“侨兴行”的汽车通过大江桥,顺利转移到韶关,再往衡阳、桂林(西线)最后到达大后方,圆满完成了党交给的任务。作为接送和转移文化名人的重要中转站,横亘在东江两岸的重要交通要道大江桥,在当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1949年5月14日中午12时整,在粤赣湘边区党委、边纵直接领导下,国民党保安十三团在老隆举行了起义,当时起义部队迅速占领了大江桥,对佗城的守军进行了控制,对老隆的国民党守军则发动了进攻。粤东老隆起义直接粉碎了国民党广东当局妄图踞守广东负隅顽抗,把其作为最后基地的妄想,同时大大地加速了南下大军解放华南的步伐。同年10月,龙川县各级人民政权全部建立,全县设五个区。老隆解放的同时,大埔、蕉岭、梅县、平远、丰顺及闽西许多县的县城相继,东韩两江上游及闽西地区连成一片,龙川县也成为了广东省最早解放的县级城市,大大地加速了南下大军解放华南的步伐。
历史的车轮滚滚而去,大江桥遭受过战争的洗礼,经历过轰炸焚毁,如今我却依稀看到更多的是沉默和孤寂。在无人机的屏幕上,江水依然潺潺,静谧里的农舍,新的205国道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都是大江桥原有的背景。背对桥时是离开,迎桥走时是归来,85载的风雨兼程,85个春秋的奉献,阳光和风里的大江桥多了一份愁肠,散落一地的沧桑和落莫,怎不叫人潸然泪下?
对于许多土生土长大江村人来说,家就在桥头边,小时候与伙伴们穿桥而过,到桥对面的氮肥厂看电影。氮肥厂是当时龙川县里规模最大的企业,厂前有一块宽阔的草坪用来做放映场,借助大江桥的便利也享受着与职工们同样的福利——免费看电影。每逢周二、周六的傍晚,桥上总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小伙伴们,脸上洋溢着天真无暇的笑容、心里怀揣着求知若渴的期盼,箭一样地飞向那块充满知识能量的草坪。《铁道游击队》、《大决战》、《闪闪的红星》、《上甘岭》、《小兵张嘎》等等,正是因为有了这座桥,让大江村的孩子们童年的时光享受到了文化大餐。
据说,因为大江桥的宽度只有4.84米,属于单向行车道,所以东江两边的司机在行驶进桥前,一定得看清楚对面是否有车辆先进了桥,如果对方先进桥,那就得在桥头停车等候,如果遇上一些不懂谦让的司机,就会造成长时间堵车。桥两边的车辆排成长龙,那灯光闪耀的车灯,就像是天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地在银河中发着光。在运输最繁忙的时候,在夜色的映衬下,东江上就像是一条口吐焰火的金龙在遨游 ,甚是壮观。
随着时代的进步,新的205国道建成通车,大江桥于2010年被列为改建项目,禁止车辆通过,并在两边的桥头浇注了禁行水泥墩,树立了危桥警示牌。从此,这座桥就像饱经沧桑的风烛老人,在人们的赞叹声与惋惜声中,焕发了新的历史使命。如今的大江桥,守护一方水土,归于平静,大江桥周围,一座座乡墅层层叠叠,桥下的流水潺潺流淌,小桥流水人家,大江温馨田园,是一幅美丽动人的乡村图画。
桥,有风有雨有景,构成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总是让人欲罢不能,魂牵梦绕。于是,只好把它藏于心中,慢慢品味,悟出一丝一缕的人生韵味。如果说朝气蓬勃、充满现代气息的宝龙东江大桥是成长中的孩子,那沉稳、低调、默默奉献的大江桥就是孩子的祖辈,她始终用一颗赤诚之心,永远鞭策着子孙,在历史舞台上不断奋勇前行。
著名的浪漫主义诗人徐志摩写过一首《再别康桥》。我不浪漫,也不是一个具备浪漫品质的人,我只是觉得康桥和我写的这座大江桥只是称谓不同而已。如今,文以载物,源起河源,润育古今的客家文明,为龙川旅游积淀了厚重深邃的文化养分,2200多年蕴涵独特的文化气质和精神品质,为龙川加快构建文旅融合大格局,打造知名旅游强县注入了强大灵魂。
跨入新世纪,迈进新时代。粤港澳大湾区最重要的交通枢纽——赣深高铁2021年12月10日正式建成通车,我相信从现在开始,这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将助力河源汇聚四面八方的宾客,洒落在古邑大地丰富的自然资源和历史遗存,必将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