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茶香

“无酒陌上醉闲时，且将春色煮茶香。”作为一名铁路建设者，奔走在岭南的山川大地，总能听到客家人常说：“有山总有客，有客必有茶。”作为山野的灵性植物，茶在岭南大地，一直就与客家人以山为家，繁衍生息，在岁月里承载着客家人的传奇故事。

正所谓，好茶莫不与崖泉为邻。泉水烹茶，在都市里是难以享受到这种待遇。在想念山里的茶香，似乎那一缕缕氤氩醉人的气息，将人包围的时候，我跟随赣深铁路采访组——广铁集团宣传部一行，第二次前往我想念中的桂林村。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外乡人，我从客家人耕山种茶，烧水煮茶，在那一碗茶汤中，从中体味到蕴藏的人生百味。在修建赣深高速铁路近五年的日子里，我经常与客家的朋友们一起喝茶，在解渴祛热的过程中，在茶香里轻轻的啜饮里，这种温暖细细的感觉，溢满四肢，仿佛让这一切，拥有了诗一般的情怀。

其实，我不善品茶，对茶也没有专门的研究。而客家人种茶，田园沟圳、山场荒崖，有土有水皆有种植。二十多年来，我跟随铁路建设大军在祖国的大地上，东奔西走，走过很多的地方，喝过不少的茶。四川竹叶青、云南普洱、湖南黑茶、西湖龙井、安徽太平猴魁、武夷山崖茶，甚至是贵州的土茶、或者云南大山里的树叶子茶等都尝试过。如今，我在河源的龙川大山里，却对春天里嶅山产的绿茶，却更情有独钟，这种清香馥郁常常让人沉醉。

“龙川，出皋卢，叶似茗，味苦涩，士为饮”（《南越志》记载），龙川县义都镇的桂林村，有着悠久的茶叶种植历史，早在南北朝，桂林村茶叶生产、加工和技术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客家先民在桂林村耕作种茶，传承至今1500多年，这里是客家茶的起源地之一，素有“茶乡”之美誉。

龙川是千年古邑，始于南北朝时期，至今有2000多年。据《南越志》记载，龙川有传承客家茶文化，以茶待客的习俗，“一杯春露暂留客”“食茶”是客家人方言，茶不仅用来解渴，更是一种热情好客的一种方式。

客家人为何这样钟情于茶，渊源可追溯至西晋，唐宋时期，迄今已是千余年。正是这种悠久的历史，独特的客家茶文化，在历史的岁月时空中，经历了时代的演变和不断的进化，给予并散发出浓郁的生活情趣，在客家茶文化漫长、沉淀、发展的过程里，蕴含着清醇、热情的人间真谛，还有为之形成的古朴民风。

嶅山，位于龙川县义都镇南部，方圆10平方公里。主峰大帽山海拔1175米，奇峰秀出，气势雄伟，苍翠欲滴，景色绝佳。古往今来，许多文人墨客为其壮美神奇而纵情放歌，并留下了不少的诗画名篇佳作。当地人亦说，“高山云雾出好茶”，桂林村境内峰峦叠翠，奇山怪石，云海山泉，终日云雾缭绕。因其独特的自然环境，所产桂林茶色纯味厚，清香甘醇。

桂林茶，已有1000多年的种植历史，饱含天地之灵气，独具山色神韵，传说神仙栽树（桂树）成林，山林里栽茶，故称桂林茶。

桂林村，离龙川县城约30多公里。前往桂林村的路上，山美，翠竹婆娑，青松挺拔，藤蔓攀绕，山花烂漫，郁郁葱葱，宛如一张张绿色的绒毛毯。路边的植物，一株株、一片片、一蔓蔓，绿得透明清澈，勃勃生机。山里的鸟儿，在溪水中间的大石头上跳跃。

丛林中，一只野山鸡突然从草丛中穿出，让我们惊喜异常；路边的树林里，叫不出名的鸟儿在枝儿间嬉闹跳跃，让路边的山光水色，增添了丰富多彩的情趣。我们一行沉浸在绿水青山的色彩里，被大自然的美景所陶醉痴迷。大家情不自禁地说“美啊，多美啊，真美啊！”就像那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一样。

桂林茶，采于春秋季的细嫩芽叶，用传统手工炒制而成，使茶叶中有益人体成分最大限度保留，具有色泽翠绿，滋味甘醇、香味馥郁，饮后回味无穷等特色，而名扬粤东北。桂林茶，富含多种人体所需的微量元素，有提神醒脑、开胃消食、清凉解毒、降脂降压、防辐射、抗辐射等保健功效。每到采摘的季节，只要你走进桂林村，远远就飘来炒茶的清香，那个时候，整个村子里都是茶叶的气息。

当我们的车来到桂林村村委会时候，村里的领导早就等在门口。大家经过简单的寒暄后，一行人在村委会的安排下，分乘两个皮卡车，继续前往山上的茶场。茶场在主峰大帽山了，那里直刺蓝天，峰近九霄，我们的车无法上到山顶。

前往茶场的进山道路，地貌复杂，山势险峻，沟壑纵横，溪涧回绕。皮卡车快速地行驶在山间的茶道上，九曲十八弯。简陋的茶道一面傍山，一面临涧，山高涧深，又险又峻。皮卡车大声嘶吼，加大油门往山上冲去。我们坐在车里，就像是腾云驾雾一般，不时惊出一身冷汗。倒是在蜿蜒盘山的茶道上，极目眺望，远处满山墨绿的灌木林和茶树林，近处那一抹醉心的嫩绿，袅娜起一层淡淡的翠雾，犹如一幅写实的水墨画卷，让大家惬意欣然。

当车来到半山腰茶园的茶丛里时候，我们仿佛如置身于一片茫茫的绿海之中。你瞧，那一片片梯田式的矮山茶园，顺着山势伸展，错落有致，加上那绿油油的茶树枝叶的点缀，更显得苍翠欲滴，就像一颗颗翡翠，镶嵌在山间地头上，在阳光照耀和微微山风吹拂下，随风摇曳。远处的茶园里，那无边无际的满山茶树，犹如条条绿色的彩带，盘绕点缀在山坡輋地中。

抚摸着身边这一枚鲜嫩的茶树叶片，那带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舞蹈，仿佛让人看到蓬勃生命的快乐滋长。蓝天上，飘飘洒洒的朵朵白云，耳边静静地听着山风送来的悦耳鸟鸣，还有主人热情的话语，我早把那些喧嚣和烦恼的尘埃吹到了九霄云外。

以前，由于桂林村交通基础条件差，桂林茶虽然品质较高，桂林村的茶产业，却难以做大。由于桂林村山路崎岖，无法通车，茶园分散，种茶不仅辛苦、经济效益低，并且采摘的茶叶由于得不到及时加工，口感受到影响，销量和售价都不尽如人意。为此，桂林村还曾被广东省定为贫困村。

自2016年精准扶贫工作开展以来，桂林村在对口帮扶单位的支持下，共投资62.5万元、捐资70多万元，开通8条、修复4条茶山道路约39公里，大力完善村里的基础设施。如今，桂林村的交通设施焕然一新，村民可以将货车开到茶山脚下，将采收的茶叶装车运到加工厂，不仅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而采摘的茶叶能及时炒制，保证了茶叶的新鲜度，改善了茶叶口感。

年近50岁的村民邹志坚，32年前从桂林村外出珠三角打工，2013年他回到家乡，看到大帽山这片四季美轮美奂的山景，他才发现家乡才是自己一直魂牵梦萦的地方。第二年，邹志坚结束了24年在外打拼生涯，在大帽山海拔1000米以上的嶅顶峰，开发种植桂林茶的高山茶。

鳌顶峰的岩茶，是高山茶中的上品。因土壤与岩石的缘由，茶树不能呈梯田状种植，只能依据山行和土壤分布种植。其土质是南越王赵佗时期种植山草药及几千年树叶杂草积累成的黑土，山上护坡的岩石经过上千年的风化依然残留。后来经过研究考证，这里就是岭南茶祖皋芦茶的发源地。

“我们产的上等高山茶，可以科学冲泡31泡，喝上一口，回甘、润喉、清爽。正是家乡这么好的山水，种植的茶叶品质好，通过把茶叶做出品牌，销往外面才真正地带动了村民致富。”邹志坚兴奋地说。

龙川县是原中央苏区县，交通区位优越，内接珠三角大城市群，外连赣闽湘皖苏的重要出省通道。广河、长深、河惠莞等高速公路从其境内通过，京九、广梅汕铁路及通车的赣深高铁、正在修建的梅龙高铁在此“十字”交汇。他认为，如今的龙川交通方便快捷，特别是正式运营通车的赣深高铁在龙川大地上驰骋，让龙川第一时间融入了粤港澳大湾区1小时经济圈。这让我们村的茶叶通过高铁，很快就能进入广州、深圳、赣州和南昌等地，给我们的经济发展带来了契机。

“如今的桂林村，经过多年来的开山、种茶，现已经开发出茶园观光、民宿、农家乐等第三产业，现在赣深高铁又通了车，欢迎外面的游客都来桂林村游玩。”邹志坚对未来的幸福生活充满信心。

随着桂林村交通基础设施的不断完善和茶叶产量、品质的不断提升，桂林村着力解决茶叶销售和茶叶品牌打造问题。通过引进企业，成立茶叶合作社，以“企业+基地+农户”的产业化经营模式，逐步带动当地茶叶走向产业化。新建3家大型茶叶标准化自动制作车间，组建3家茶叶专业合作社，倾心打造了“嶅山”“嶅顶峰”“南越王”等茶叶品牌。

下山的山路上，虽然也很惊险，但比上山时平稳了很多。我们慢悠悠地往山下走，欣赏下山茶道美丽的风景，也是颇为惬意。很快，我们来到了欧阳师傅自家的茶叶加工场门前。欧阳师傅一辈子都在做茶，是桂林茶的制作传承人。我与欧阳师傅是老朋友，我曾在2019年第一次来到桂林村，受到他热情的接待。

在加工场里，我们看见青青的茶叶，就像铺着一张张绿毯一样。热情的主人把刚沏好的绿茶递到了我们的手中。欧阳师傅说：“桂林村有茶园230多个，有410多户农户种植茶叶，种茶面积达7000多亩，茶叶总产量达10多万斤，总产值约6000万元，实现了家家有茶园，户户有加工作坊，不断带动当地多村民户增收，走上致富道路。”

为有效提高桂林茶的产量和品质，桂林村就曾组织华南农业大学茶叶研究所、龙川县农业农村局等专家、技术人员到桂林村传授种茶技术，提升茶农种茶、管理、炒茶、销售技能，增强村民生态种茶、绿色种茶的意识，并通过实践从而提出控制从采茶到炒茶的间隔时间。

绿茶以茶树新梢为原料，经杀青、揉捻、干燥等典型工艺过程制成茶叶。其干茶色泽和冲泡后的茶汤、叶底以绿色为主调，故名为绿茶。桂林茶的采制十分讲究，尤注重茶质的色、香、味，色泽翠绿，香气浓郁，滋味甘醇鲜爽，形状优美，具有“色绿、香郁、味甘、形美”四绝的特点。

在制茶的工序中，除了揉捻这道工序采用现代机器外，杀青、干水、炒干及炒香都使用柴火。柴火是桂林茶制作的土“秘诀”之一。以前，那时还没有机械做茶，只能靠手工操作，小时的欧阳师傅经常会被温度高的热锅烫伤手。欧阳师傅说，炒茶时，灶火要烧得够旺。新采茶叶倒进锅内，两手持着铲子快速的翻炒，稍迟缓即焦。炒茶，对茶质的色、香、味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手工制茶虽然很辛苦，但手工掌握火候时间和机器炒茶是不一样的，炒出茶叶品质也是不一样的。每一个制茶阶段都承载着制茶人的心血，每一道工艺都是考究的，这是中国自古传承下来的传统文化。”作为桂林村的茶乡人，欧阳师傅对桂林茶具有十分深厚的感情。

端着茶杯，我深深地嗅闻许久，而后再轻轻吮吸入口中，一股清清的绿茶香味，在口腔里的舌尖翻腾，尔后直下喉咙胸腔，顿时把我刚才上山的劳苦及倦意瞬间退去，全身舒展自如，神清气爽，甘甜的茶水入喉，携着温暖拂过心间。

苏东坡曾诗曰：“活水还须活火烹，自临钓石取深清。”我厚着脸皮，对主人说想再泡一杯。于是从装茶的锡罐里抓了一撮茶叶，随手在自己带来的玻璃茶杯里。几片绿芽碧嫩，在杯中缓缓倒入由山泉煮沸的开水，叶片顿时在水中翻滚浮沉，交融晕染。水由澄澈渐渐变成了碧绿，干枯的茶叶顿时渐渐舒展，丰润绿泽，终至相互浸透，结为一体，真是一个十分神奇和和奥妙的过程。

望着茶叶贪婪的吸取杯中的暖意，我的心也随之畅然，好像思绪里也生出了一片绿意。透过沸腾的水蒸气，这不可名状的清香，其中的舒爽神怡，魂牵梦萦般的韵致，确实让人思绪联翩。我微微地闭上双眼假寐，心慢慢地沉静下来，思绪不知不觉沉迷于绿茶的温馨里……

是呵，漫漫人生路，几多艰难，几多烦恼，几多疲惫，几多急行。在忙碌的路上，适当放慢一下自己的步伐，在春天里喝上一杯芬芳的绿茶，让烦乱的心境平和下来，让生命和情感得到净化。我想，那人生的气运，必定能得到更高的提升。适当的停下，就是为了更好的前行，这不正是对生命的一种参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