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汪国彪的头像

汪国彪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09/01
分享

老姐

侄儿因大雪高速封路,在上海回不来老家过春节了,我只好从张溪举家“迁徙”来历山老家“开大门”,这是我们江北人祖辈传下来的规矩。来到历山老家的第二天,先接到姐姐的电话:你全家都来了?我说是。那我给你们送些年货过去,在家等着。

我婉拒:不用送,我这里啥吃的都带着有。

姐姐仍坚持送东西来。她怕我们吃不好。

到底是姐姐啊。父母不在了,姐姐在。

忘不了母亲“五七”那天,我们兄弟姐妹三人(大哥早逝)在坟前脱掉孝服。看看母亲的墓地,再看看生养我们的村庄,不禁有点心酸。我们都生活或工作在外地。以前父母健在时,每逢春节、中秋或是其它什么节日,大家像小鸟归巢一样纷纷飞到长辈身边。家里顿时无比热闹,炊烟飘起来,酒杯端起来,欢声笑语让老家这里热闹起来。母亲催我们吃这吃那,奶奶同我们说些闲事琐事,就连大哥也在家忙里忙外的操持着。家是多么温馨啊。有父母才有家。父母不在了,家就没有了。从此,我们将变成无根的浮萍,变成飘在天上的风筝,变成真正意义上“游子”。往后,再回老家的唯一理由就是眼前这堆黄土,再回老家的日子只能是清明节和端年饭了。即使清明和端年饭回来,也不会在老家逗留很长时间,无非为父母的坟添上几锨土,烧上几张纸钱。父母的笑脸、可口的饭菜将成为永远的记忆。

那天,姐姐哭得很伤心。我理解她。作为儿子,我以后回老家的理由还会多些。作为已出嫁的姑娘,她将很少回来甚至可能不再到这坟地上来了。这里是生养她的故乡啊,她用痛哭向它作悲壮的诀别。

兄弟姐妹中,我行三。姐姐大我十几岁,已年近七十。

姐姐、我和弟弟都居住在东至县。虽然同住一个县里,平时各忙各的,只在出现一些重大事情,比方父母生病等才相聚商议。父母去世后,我们感情上都严重失落。人的感情需要寄托。父母不在的失落感转化为兄弟姐妹的互相关心。每有闲暇,我就约上弟弟去看望姐姐。姐姐看到我俩,比我俩还要激动,总是吆喝着弄些好酒好菜的招待我们。东至人海茫茫,只有我们是一娘同胞啊!因为弟弟最小,姐姐疼他疼得更很,如同父母生前最疼爱弟弟一样。

乡野民间有句俗话:父母活着,兄弟姐妹是一家人;父母去世,兄弟姐妹变成亲戚。对这个说法我存疑。依我的经历,父母去世后,兄弟姐妹更亲了。

不幸得很,我们兄弟姐妹四人,大哥因心梗于2000年突然离世。弟弟近些年全家又在南京务工,历山老家多是我来照看。自从大哥辞世后,兄弟姐妹相互间更加珍惜了。姐姐对我和弟弟更加疼爱了。好像我们不懂得生活,不会照顾自己,仍是当年跟在她身后打猪草的小弟弟。我苦笑着说:姐,我都快退休了,不是小孩子。姐姐不听,仍一如既往地关心我们。这不,听说我到了历山老家,马上要给我送吃的喝的。

我站在老家大门前,等待姐姐的身影出现。

在等待姐姐的时候,我想起小时候一件事。一年三伏天,姐姐带着我到屋场上首山脚边的麻地干活,天气闷热,树上“知了”(昆虫的名子)在不停的高声尖叫着,姐姐低头在麻地里除草,看到我在旁边的树荫下不停的挠痒痒,怕是蚂蚁虫子类咬我,赶过来看看,又喂我喝水,怕我无聊又教我手势儿歌,“逗虫逗虫……飞……”就是那会儿记下的,至今没忘。我在玩着,姐姐又到麻地劳作,汗珠子不停的沿着她那草帽带子往下滴。她始终关注着我这个弟弟,天上日头在移动,树荫也随之挪移,姐姐一会儿帮我的小板凳挪动一点,一会儿又过来挪移一点,不至于晒到她弟弟,至到劳动完毕。多少年过去了,那个场景怎么就让我一直记得?我一直感激姐姐的良苦用心。

姐姐天资聪明,那年头也只上了几天小学的样子,父亲便不叫她再上学了。在重男轻女的农村,为了儿子,只好牺牲女儿。但是姐姐没有怨言,默默地和父母一起,承担起家庭的生活重担。由于她很能干,做姑娘时还当上了生产队的妇女队长,当年家乡来了上海的女知青插队落户,都是姐姐照顾她们,至到现在几十年了,上海回城知青还来看望她……每当想起姐姐没上好学堂之事,我心里就有些愧疚,尽管那年头农村女孩子上学的不多。她出嫁以后,对娘家的事儿仍旧非常关心。我上高中时,父亲因病去世,家里遭遇困难,上学的学费都难筹集,姐姐也刚成家什么都要添置,她仍然二话不说的拿来当年的巨资五十元送到我的手上,无私的资助她的弟弟上学,终让我顺利完成了高中的的学业,度过了那个难关后,才成就了今天有工作的我。

前年我在县城下班的路上骑着电瓶车被石台县的一部小汽车刮倒,伤得很重住院了,头上缝了六、七针,肩胛骨断裂。姐姐得知后,连夜和姐夫骑着摩托车赶几十里山路跑到县医院,焦急得什么似的,多次找医生询问伤情,要求留下来照顾我,其时,我妻子又正巧在安庆市立医院照顾女儿生育生产,事情赶到一块了,大侄女侄女婿在医院里婉拒了她,她家还有家禽家畜要侍候,怎么能丢得开?大侄女婿一个人主动应承下来了。最后姐姐反复叮嘱我照顾好自己,吃好喝好。好像我吃好喝好了,伤痛自然就会好起来。我想,如果不是路远家务丢不开,姐姐一定会在医院照顾我。我想起小时候有次肚子疼,母亲坐在我身边,一遍又一遍的为我揉着小肚子。那种温暖的感觉几十年后还记得。听着姐姐的嘱咐,母亲抚摸的温暖又回到我的记忆里。

路上,姐姐和姐夫骑着摩托车出现了。我看到,摩托车后座上还有青菜、香蕉和苹果。我急忙上前迎接。

姐姐啊,我的老姐!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