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天空瓦蓝瓦蓝的,正午的太阳不亚于仲夏,山顶上的大太阳抛洒下万丈光芒,直泼洒在亭子上,瞧,茶姑将茶壶里的一滴水洒落在亭外的麻石条台阶上就听一声“嗞……”,像极了妈妈油锅下菜时的声音。茶姑抬手抹下染着深蓝色“徽姑娘”头巾,顺手擦了一下满脸的香汗,探出半个头望向妈妈的采茶园,准备送杯茶水去给妈妈。
“好热啊,传令中军跟上,加快步伐,翻过葛源蜈蚣岭垭口,寻地休息……”,这时亭外山下转拐处的徽道上走来一干人马,吱呀吱呀的抬着轿子,一个身魁大个军中校尉在前后左右指挥着,伺候在主人的轿子旁,高声传达命令,自已的衣服湿湿的贴在前胸后背上。茶姑立马闪回身子到亭子内,从后门向茶园方向喊妈妈,估计是妈妈也太热了,三步并着两步走,快步来到亭子里。
“快看,许多客家来了,是官差吧?”茶姑扯着妈妈的衣襟顺手指向山下拐弯处,“可能是。茶水足吗?”妈妈赶紧摇了摇黄咪壶(一种窑泥烧制的大茶壶,黄褐色,夏天宜泡凉茶喝),很实沉就放心了。
茶姑的妈妈张氏,葛源(现在的葛公镇徽道村)人,一个四十左右的女人带着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在家,丈夫正月初八就随徽商出门了,每年春节才能回来一趟,母女俩天天盼着过年。
张氏在葛源村里很有人缘,人长得白静且端庄大方,人们都说她年轻时是村里一枝花,厨艺又好,天长日久,在徽道上传出好名声,来往客商都愿意落脚她家。张氏家里有块茶园在蜈蚣岭上,也就是源头李家善人李玉筍个人为古徽道捐资建造“可停亭”旁的那块山地,母女俩除在村里主营徽道驿站外还兼营这块茶园,山高雾浓茶香,人称“徽道茶”。那茶园侍弄得叫个美哟,地坝用小石块垒砌成篱笆状的园子,园内茶苗一般高,平展展的,绿油油的,除了担来农家肥请个小工挑来,其余的活计都是张氏一人操弄,一年产茶百十来斤,够来往客商们品茗的,所以这种茶很有味道。
近些年,茶姑也长大了,姑娘家家的都养得惯,虽不是大户人家,但也是小康之家,从不让茶姑干农活,夏天晒太阳,冬天冻着冷着饿着,仅是像今天这样来岭上茶园陪母亲做个伴,顺便备些茶水,方便过徽道之人在亭中歇息饮用等。等到太阳光线柔和了就和母亲一道下山回家。
山下一干人马渐渐的越来越近了,张氏舀了碗清水净了净手,理好头发,扎花“徽厨娘”头巾,整理好衣服,摆好茶碗,静待客商到来。
“落轿。”亭外一声长长的哨叫声,很有韵律,茶姑就感觉这在乡村里过年时大戏里听到过。她很好奇的在妈妈身后伸出头,妈妈轻拍了她一下,意思是要她退后,矝持点。
“哎哟,天这么热,官家这是要去哪儿呀?快进来歇一歇脚啊。”张氏轻声慢语,身子风摆扬柳般的飘出了亭外,招呼着一干人进来。只见那个校尉仔细观察着这座用大型条石垒砌的亭子,这才从轿中请出来穿杭绸大褂的人,然后躬身邀请着主人进亭歇息,其余的一班人马都立在原地,一会儿又分散开来,在亭子四角处把守着。这阵势让见过些大世面的张氏也不禁觉得有些呆了,她紧跟着穿杭绸大褂的大个子进来,马上倒好茶水奉上,只见那校尉立马拦接过茶水饮了,待会儿后,再让张氏倒水给穿杭绸大褂的人饮用。亭内石櫈就在茶姑旁边,穿杭绸大褂的人也不客气的坐在茶姑身旁捧起茶水一口饮尽,“好茶,是徽道茶么?” 穿杭绸大褂的人有些贵气逼人但和颜悦色地说着。茶姑胆怯,张氏马上接口道“正是,官人!”“你们别害怕啊,我们是过道到江浙去的。” 穿杭绸大褂的人哈哈大笑道。接着他就问起附近有村庄吗?“我们这有一位军中官人在剿灭粤匪中腹部受到重伤了,本帅碍于他坚决请求上前线复仇心切才由他随大军来到这里,现在前方军情紧急,不能带他随大军前行了,可否在附近找个可信人家养伤,用度本帅负责。”原来是个大官,行惯了江湖的张氏立马应承道,“有村庄,前面不远便是。如果官人信任,我家就可以供官家养伤的。”其实这就是缘分,穿杭绸大褂的人正是当朝两江总督加兵部尚书衔曾文正公曾帅。这是1860年,粤匪太平军连克苏州、杭州等地,大清朝庭急命曾帅率大军过徽援浙。从安庆过江后,大批军队经升金湖,过雁塔,第三天就到了葛公镇,在葛公镇曾帅改乘轿子前行。早就传闻葛公豆腐名扬天下,要是用葛源的山泉水烧起来会更好吃。曾帅副官不顾车马劳顿,叫随从带上几斤豆腐踏上了必经之道青石板古徽道直奔葛源,才上了这个“可停亭”。“好,你们这儿有族长吧,等会儿我要和他见过面再定哈。”曾帅如是说,像是对张氏又像是对副官说道。副官会意领命马上安排人员先行翻岭下山到村中办事去了。由于有紧急军务在身,曾帅饮完茶水也起身上轿告辞了。后面有军人抬着一副担架进得亭来,从担架上坐起一位手按着腹部年轻的校尉样军人,指着亭壁上的碑刻字样,“可停亭,好名字。我叫李可,名中也有一个可字。”稍息片刻后,叫李可的军官又吟道“前途无止境,过往皆风景,何必太匆匆,收步立可停。” 吟完准备立起,被几个医官止住,但他那儒雅的谈吐说词,这让站立一旁的茶姑颇为崇拜,害羞的听着,小脸立马又红了。接着李可转向茶姑“这儿距岭头尚有百余米,位置极致。人立于亭,回望来路展望前程,是为停。”像是对茶姑说着又像不是,茶姑礼貌地点点头似是而非的应承着。张氏上前牵过茶姑到身后,客气地再问校尉“就是你受伤了吧?好帅气的年轻军官啊,叫外面的兄弟们都进来喝口水吧?”“不用过来,拿壶水过去给他们饮用吧。”说完叫旁边管事之人排出大洋给张氏手上。张氏也是好客之人,且行走江湖又善于做生意,茶水钱她是不会收的,当及婉拒了。这让李可没想到,他很有趣的问起前方可有村庄落脚,歇息几日后再好赶路。“这好办啊,我家就在翻过这徽道山垭口不远处的庄子上,有小店可歇息养伤的。”张氏马上高兴地推介经商了。“那就好,就歇你家了,那我们一道回府吧,你俩在前面带路可好?” 李可对她们母女说着。“当然好,就是这会儿阳光太蛰人了,女儿准备等太阳下山时才回家的。那我们还是走吧?”张氏似乎在征求茶姑意见,茶姑出身商家,有头脑的“当然走喽,回家好吃饭呢。”“我们这儿有把遮阳伞,给你们母女一用。”李可关照道,说着就让医官从但架后面拿出一把精制的很少见的黄纸伞来撑开,送给张氏母女遮蔽大中午的阳光。
李可,湘军统帅曾文正公幕府高级幕僚李次青(李元度)之子,其父是曾帅的得力干将又是救命恩人。年前其父调任安徽徽宁太广道员、加布政使衔,奉曾帅之命带儿率部抵抗太平军保卫徽州,因兵力悬殊,徽州失守,儿子李可率军在激战中腹部肝脏位受重伤。
也许是又有一单大生意可做,张氏母女从蜈蚣岭上回庄子里比往日快多了。当差的官人们抬着担架,也因为在亭中歇息了一会儿又喝了徽道茶水,所以个个精神抖擞且身强力壮的,翻越葛源十里徽道自然不是个事儿。
四月也正值清明刚过,十里葛源野花飘香,满山遍坡采茶忙,知了嘹亮的歌喉很有穿透力,山野小调时时伴着春风从李可的耳际拂过,李可顿感神清气爽,感觉这是养伤疗伤的好地方。下得山来,曾帅已安排军情部门了解了张氏母女的家境和背景,村中族长的评价让张氏很有面子。这次曾帅没做多少工作,李可同意留下来养伤了,也让急着行军的曾帅省心不少,曾帅令粮草官安排好后续用度,选派一名侍卫留下并要族长作保就火速拔营了。
望着大军从徽道上渐行渐远,李可心里很失落,这些都让张氏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她在族长家里答应过曾帅要让李可安心养好伤,早日返回平定太平军前线的,这得赶快买些滋补特产给军爷补补。葛源人生性好客,人来客往的古徽道上每天都有客人投宿,客人甩个几文钱对于山里小女人来说也能买几斤盐或贴补一下家用。这位叫张氏的女人家里一下子来了两位当官的军爷养伤,又不白吃白喝家里的,直乐得她在堂前屋后像风一样飘来飘去,小脚轻点地面,屁股东甩西扭,把个来窜门安排杂项诸事的老族长眼睛都看直了。他现在才真切地感悟到“家花没有野花香”,还是这家“原生态”的好。
李可的伤势按医官的说法重在“养”上,现在可扔掉拐杖下地行走,但不能急,不能摔跟头,要有人陪护着,加强营养是必须有,所以先预付的那两根金条是曾帅命人秘密给张氏的,就是要好吃好喝的侍候着。
张氏和李可商量将侍卫安排住在院门口的厢房里。接着为李可收拾了几间上房,把女儿茶姑喊过来给李可泡上“徽道茶”,自已就下了楼梯到厨房忙去了。茶姑是葛源最美的女子,因为太美了,一些长得不够俊的山里后生不敢去提亲,加上这里重商风盛,好男人大多出门经商,村子里着实找不出一个象样的。古时都有“十三爹”、“十四娘”的说法,女到十八还待字闺中,为娘的心里好不着急,今天家里突然来了这么些眉清目秀、俊朗不凡的男子,虽然身子受伤,但伤好了就是天下难找的好男人,张氏心动了,她想如能选个上门女婿,那有多好啊。想着想着,她禁不住抿着嘴窃笑起来,让到厨房拿东西的女儿在她身后歪着头看着妈妈笑什么,张氏拍打了她一下,“吓死我了,不声不响的,快烧开水去,我去你三姨家买只三黄鸡来炖着。”
这李可在房中喝完“徽道茶”,就用里间的原木澡盆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茶姑给他预备的她父亲上台面才穿上的体面衣服,来到厨房叫茶姑帮他把洗澡水倒了,因为他还不能弯腰用力的。
也许是前世有缘,茶姑看到沐浴后年近三十岁的李可眼都不转了,她被这男人高贵的气质震住了,感叹官宦家庭出生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小时候她认为族长很威严,可有一次看到捧着黄烟筒的族长把她母亲搂在怀里亲嘴时,那满嘴的大黄牙上还嵌着一块青菜叶,她觉得恶心死了,几天都不敢用母亲的手巾洗脸。她觉得眼前这位官爷李可不捧黄烟筒,牙一定是白的。普通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还这么体面,将来一定是前程似锦,也肯定比他爹有钱,要是能跟上这位爷,做个妾也是福气。想着想着,茶姑转身又返回客房把热茶取来捧在手上不知道奉上,李可走过来,接过茶杯说:“多谢姑娘。”茶姑脸红过了颈,转过身就朝自已的房间跑去,半个时辰,她换了一件茶绿色的对襟褂子,帮母亲烧水去了。这一切李可全看在眼里,他想,小姑娘上路了。
临近傍晚时,葛源人怎么也想不到今天又来了一大帮客人,还是军爷。清一色的好马,还有大轿子,客人们个个腰间挎刀,手持长矛,还有火铳,长得牛高马大,全住进了张氏的左邻右舍。虽然只做了一天停留,让见多识广的老族长也弄不大明白,但他知道,这年头不能问的事绝不多问,保护好留下的两位军爷安全及养好伤才是最重要的,他可是拿身家性命作保的,他还知道,今天晚上是不能到张氏家去的。
山里雄鸡打鸣的声音格外响亮,这个时候侍卫就起来陪长官李可呼吸新鲜空气或健步走走,刚开始,李可还让侍卫陪伴,后来,李可就告诉他不用这个环节了,有茶姑陪侍着就行。侍卫心想,好吧,也捞个轻松。乡亲们说,雄鸡一叫蜈蚣岭上格外清爽,怕就怕鸡上“寨”(回巢)的时候路过蜈蚣岭遇到孽障。李可以为这是相生相克的道理罢了,也没在意。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夏季到来,李可的伤势也有所恢复了。这天,李可听侍卫讲前线又吃紧了,这让年轻气盛的李可接受不了,他要求侍卫准备回营,替他多杀粤匪。待伤情再好转些他也归队,这里人事他都熟悉了,乡亲们待他很好,还有茶姑陪着,让侍卫转告曾帅放心。李可将这一决定也告诉了张氏,张氏特别高兴,你说一个大男人和她姑娘热恋着时常被另一个大男人跟随着,多煞风景,茶姑也和妈妈私下里嘀咕几次,但没办法,这下好了,姑娘更方便了。张氏决定好好欢送一下住了这么些天的小军爷,鼓励他上前线建功立业去。张氏招待客人一般都是豆腐烧菠菜,这是她的绝活,还美其名曰:白玉青石板,红嘴绿鹦哥。烧出来比她那腊肉炖竹笋还好吃。晚餐,张氏拿出了看家本领,烧了一大桌山珍腊货,李可叫侍卫拿出房里军中好酒作陪,尽管他自已只能喝点医官配制好的药酒,要张氏和茶姑多陪他的侍卫喝几杯,必竟侍卫待他忠心耿耿,处得像兄弟一般,有时是有些气愤,但这能怪他么?再说张氏哪里喝过这等好酒,还当是“徽道茶”呢,左一杯右一杯,半个时辰就扒在桌上不动了。再一寻侍卫,看不到了,最后才在八仙桌底下找到他。
茶姑把娘扶进了房,正准备收拾碗筷,发现除李可外,侍卫也不见了,门也倒插着。只见满脸红光的李可捡拾起倒地的扫帚后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到茶姑面前,弯腰一把抱起苗条轻巧的她就朝房间走去,茶姑还没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茶绿色的褂子被甩到了“马子桶”上,她连忙喊“爷,爷,别这样……”第三声“爷”还没喊出来,小嘴就被李可覆盖住了,整个张家大院连狗都不叫了……
清晨,一缕曙光射进了茶姑那黑漆漆的木板房里,张家一个春天都没发情的猫一大早就鬼哭狼嚎,吵醒了官人李可,李可发现一团白肉在自己身边直晃,还看到茶姑在低声抽泣。李可轻轻地擦了擦她脸上的清泉,说:“我们是相爱的,你的妈妈就是我的娘了。我……我……我真的太喜欢你了,你能原谅我吗?”茶姑不懂,摇摇头。他又说:“要不等你父亲过年回来我们就完婚,好不?”茶姑还是摇摇头。李可急了,拿出脱下的军装,说“我不回去了,就做你家上门女婿了。”茶姑笑了,扑在李可的身上,说:“身子好些了不?一定要养好伤,否则会伤了元气的,妈妈说这是帅爷的嘱咐……”
张氏直到中午才醒来,发现昨晚还在的侍卫已经走了,张氏忙问女儿:“你们成了?”茶姑说:“我一定给官人生好多好多的孩子。他还答应做你的上门女婿了。”张氏欢喜得晕了……
花开花落,枫叶霜红,几个月过去了,茶姑的肚子渐渐鼓起来了,娘看了就欢喜,有时高兴的唠叨着你父亲不知在哪里,死鬼听到了还不高兴死啊!说完见人就裂着嘴笑。闲暇时就不断的准备着新房和婚宴物品,有时还叫过往客商帮助带货,大声说“尽管带来,不少你一两银子哈。”一切都不用李可操一毫心思,叫他养好身体安心当心郎官,将来老了还指望李可呢,说得李可也心安了,还大声向准丈母娘表态,“将来两老颐养天年就看女婿也是儿子怎么孝敬吧”,高兴得张氏一拍大屁股就扭到族长那报告去了。
转眼就到了秋末,李可在张氏像对亲儿子一样的养育中渐渐强壮起来,邻里关系也相处的非常好,相互间只要是能干得动的活计从不推辞,不仅赢得张氏的欢喜更是赢得葛源乡民的交口称赞,都说张氏几辈子修来的好福分。
平时,李可当作锻炼身体去茶园帮助丈母娘管理茶园,经营的越来越好,茶姑就在茶园旁的徽道“可停亭”卖些凉茶,但李可和她商量了个规矩:不收过路的孤寡老幼聋哑殘疾人一分茶水钱。
话说这天天气阴沉,秋雨丝丝带来阵阵寒意,傍晚时分许多相聚在张氏驿站前的乡亲都说该回家添件衣服了,这时,有家母亲在蜈蚣岭上尖声哭喊“孽障出来了,快救救我的儿子呀……”这样的事件,只要是葛源村民都知道意味着什么。原来山高林密的蜈蚣岭属黄山余脉,大型猫科动物不时光顾侵害附近的劳作的山民,尤其是黄昏时分放牛晚归的牧童。时隔几年总有这样的事件发生,这是最让葛源村民头痛的事情,也组织过守猎队,但总是防不胜防。此时在家青壮劳力很少,多部分都随徽商跑单帮去了,李可一听说此事,来不及多想,随手抽取柴房垛上扁担就窜出了门,任凭娘和媳妇在身后的呐喊,三步并着两步跑,军事素质过硬的他,几分钟就跑到呼喊的地方,这时就见一只立在山崖边饥饿样的成年金钱豹子和牛背上的牧童对峙着,拦住了孩子回家的去路,母亲站在一侧的山岭上也不敢靠前。时间就是生命,如果再不动手,孽障会理解为人类害怕它,会又一次发动攻击。老牛估计也是发威助力很累了,嗨吱嗨吱着,不停的扇动着耳朵,口角流满白沫,眼睛露出很惊恐的样子,警惕的低头嘴嚼着监视孽障,保护着背上的小主人。李可扫视了周边的环境,感觉有些不利,主要是后面的陡峭山崖让人进退困难,但也仅仅是一思索而已也没时间多考虑,孩子已经吓坏了,两行热泪一直挂在稚嫩的脸上,有些绝望的望着母亲。这是邻家经常喊他“可叔叔”的三娃子,家里的独苗,上面有两个姐姐。想到这,说时迟那时快,撑起扁担一个跃起蹦到三娃子和孽障中间,“畜生,还不快滚。过来,扁担下送死。”说完,挥舞扁担砸向孽障脑门,成了精的孽障狡猾的很,一个转身跳跃就把李可逼向了崖边,对着李可咆哮过来,手舞足蹈、嗞牙裂嘴的扑向李可,官家出身的他迅雷不及掩耳的横扫扁担,直击孽障脑门,还真是一妖啊,看到李可招招要它性命,孽障紧急放弃扑咬就地一滚躲开了扁担,卧伏躬身在地,作又一轮攻击状。此时,喘着粗气、手按腹部的李可却站在了山崖边上了,不少山民乡亲也赶到了附近的山上为李可助威,可是吓呆了的三娃子坐在牛背上就是不走,让李可还十分担心,他分身无术,只有全神贯聚对付孽障,扎好马步,以逸代劳,随时准备应击孽障的挑战,也许是听到呐喊声雄壮了,孽障胆怯想要迅速结束战斗,它竭力一搏再次跃起扑向李可,可能是孽障身子太肥大了,也许是想给三娃子一个安全的空间,就在接触相互身体的一瞬间,李可改变的搏击的念头,扔掉扁担,双手迅速张开合拢紧紧抱住孽障一起滚下了山崖……当乡亲们一起绕道赶到山崖下寻找到他,发现他紧紧的压在孽障身上,凸起尖锐地石笋戳穿了孽障的身体又戳到了他那受伤的肝脏位上,石笋下的鲜血流得像小河一样,人已经没有了气息了。
当三娃子哭着摇晃着他的“可叔叔”时候,李可再也听不见乡音了。好在葛源的部分女眷当时就在家看护着茶姑不让出门行动,怕动了胎气,总算给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但可哭坏了丈母娘啊,她是真心把李可当儿子待啊!思前想后的丈母娘越想越伤心,伤感时事太无常了,转眼间怎么就这样结局呢?
接下来可忙坏了族长了,安葬的问题事小,可如何向曾帅交待事大。一度,族长在家中伤心的哭了,决定也一死了之,去陪伴李可官人去。还是张氏眼界宽,她说“大人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等孩子生下来才去报告曾帅,有了孩子接后,曾帅会免你一死的。”果然,来年春暖花开,一个再生版的李可诞生了,可爱极了,连寻死厌活的茶姑再也不闹了,天天抱着防子不舍得放手,孩子百天后就和族长一行人一道带着乡亲们签下的旌表向南京都督府报告实情,曾帅一听李可不在了,眼睛一瞪、大手一挥将族长打入死牢,又仅过一天后,曾帅又同意茶姑带着孩子去把族长接出来一起返乡,临走前曾帅送给孩子一把特制长命锁,一大箱子银元,并让书房官吏登记好孩子的像貌特征、留下一缀头发和姓氏名谁,谆谆告诫茶姑“好生兹养着,好好读书,十八年后再来找我。”,就挥泪转身告别了……
在兵丁的护卫下,茶姑一行安全回乡。按照曾帅的指示,茶姑和她的父母精心养育着孩子,乡亲们对孩子像宝贝疙瘩一样供养着,他的父亲李可就安葬在“可停亭”不远处,公祠里出钱修起了大大的墓园,当神灵一样的供奉着。茶姑一生也未再嫁,就是晴好天气每天都到她家茶园旁的“可停亭”做起了茶水生意,规矩仍然不变,和李可在世一样,虽然进项不多,但她陪伴心上人的目的达到了。
据当地老辈讲,李可的孩子不但长得像父亲一样俊朗,还十分聪慧,恐怕也得益于源头李家学识渊博的老先生教诲有关。果当十八年后,老族长已不在了,二十岁那年茶姑父母也先后离世,就亲自陪伴儿子到了京城,拿着当年曾帅定制的长命锁为证拜见到了新任两江总督曾国荃(曾帅的九弟)大人,从此儿子留在总督府历练任职,茶姑一直在儿子身边陪伴照顾着,后来儿子官至河东河道总督。
又是一年青草绿,山乡依然摘茶忙。山外又来了一大帮子客人,有几个人住进了张氏族人家中,这次一住好些天,他们重新修缮了“可停亭”,还修通了通往李可墓园的道路,方便后人前来祭祀。还为茶姑在李可旁边预留测好墓地。茶姑留下了诺大的张家大院。现在你一进葛源村,一座青砖瓦房的古祠堂据说就是当年的张氏老屋……
茶姑养大了儿子最终为情和李可团聚在天堂了,但“可停亭”一直在她身旁守望,也还在为前来寻古访幽的人们提供歇息之便,正如茶姑姑娘一样,都在用生命为大情大爱坚守,信念永不变,真情不转移,与古徽道一样长存永久。
如今你只要来到安徽省文物保护单位徽州古道西线的葛公镇徽道村古徽道,向上行走七公里处的蜈蚣岭上,就能和“可停亭”有一次美好的相遇,淡定片刻移步亭外就能看见不远处李可和茶姑的合葬墓冢,相亲相爱的两口子墓前总有鲜花美酒供奉着,这是一百多年来葛源村民的规矩,子孙后代永志不忘,三娃子生前就自告奋勇做了李可夫妇的义务守墓人,还吩咐了子孙后代都要坚守。每当晴好天气走在古徽道麻石条阶上扑下身子倾听,还能听到当年曾帅和李可一干人马“嗒嗒”而来的脚步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