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灶台

说起我家的灶台，就回想起曾经的生活一幕幕，想起清晨躺在老屋里简易木床上就能听到的声音，“吭吭吭......”这是奶奶又在做早饭了，从我有记忆开始，便总能听见奶奶的咳嗽声。

我的家乡在长江中下游的皖南地区，80年代初期，家家户户做饭都烧柴禾。厨房土灶台边堆满了毛柴（引火柴，比如松树叶子等）和干柴，我们小孩会乐此不疲地在柴堆里翻来复去，冷不愣的会选出一个最合手的当作自己的“手枪”或“宝剑”。每天做饭前奶奶都要到柴堆里抱一把干柴放进土灶里，用毛柴引燃火后，拿着一根细长的吹火筒向里面吹气，几口气后土灶里的柴禾就慢慢燃烧起来。奶奶有鼻炎，每次吹气时毛柴的烟会呛得她难受，儿时的我心疼奶奶，想帮奶奶吹气，奶奶总是笑着说我“你小孩子家的能吹多大的气啊，再说土灶都用了几十年，早就习惯了”。奶奶的咳嗽声传来不久，饭菜的香味也随之飘来，可口的饭菜总以奶奶的咳嗽为代价。

奶奶的辛劳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一心想找机会分担一些，记得有一次我趁奶奶在灶上忙着切菜时，学起她的模样，点火、引燃毛柴，接着我模仿奶奶样子拿起吹火筒，准备猛吸一口气往里吹，谁知吹火筒的另一头是插在灶灰里，这一口下去嘴巴瞬间麻木，嗓子眼里的水分感觉像被海绵榨干，呛得眼泪直流，哇哇大哭。奶奶赶紧跑过来抱起我左右上下检查，看着我大花猫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当时我嗷嗷大哭，嚷嚷着讨厌烧锅，讨厌做饭。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吃了满嘴锅灰。

读初中里，邻里刮起一股“蜂窝煤”风。有个老叔定期推着装满蜂窝煤的板车在巷子里叫卖，奶奶也顺应潮流，只要听见叫卖声便去买上一大堆，灶台角落里的柴禾早已被黑黝黝的蜂窝煤取代，堆得像座小山似的。黑黑圆圆的腰身，中间均匀地留着12个空洞，看起来像那“黑藕”堆似的。有了蜂窝煤自然就添置了煤炉，奶奶彻底告别土灶台，每天的咳嗽声也少了许多。不仅如此，燃尽的蜂窝煤还散发着余热，每次做完饭后提一壶水放在蜂窝煤炉上，一家人又可以喝上热气腾腾的开水。也是这个时候，我第一次吃到火锅，冬天把炉子提到堂屋里，锅里沸腾的汤汁香气扑鼻，大人们把早已准备好的食材放进锅里，家人们喝着小酒聊着天，微醺的空气让人感觉不到冬日寒意。

随着时间推移，我也发现一个问题，即使寒冬里北风把奶奶脸冻得通红，但她仍然把窗户打开，这问题一直困扰着我。直到有一次冬天，我独自在家，手脚早已冻得麻木，我索性把门窗关得密不透风，围着蜂窝煤炉烤着火。真暖和呀，不一会儿我的小脸便通红，也有点昏昏欲睡。奶奶从菜园地里回来看见我后，匆忙把我拽到门外，我也一下被寒风吹了个激灵。后来才知道，要是奶奶晚来一步，我也许就有生命危险。原来这蜂窝煤并不如表面这么“单纯”，它没充分燃烧后的气体有毒，我也明白了奶奶为什么用蜂窝煤做饭还会偶有咳嗽，这毒气虽无色无味，但也无时不刻刺激着奶奶的鼻子。

不知何时起，卖蜂窝煤的老叔再也没来了，倒是骑着摩托车送液化气罐的小伙子来得越来越频繁。曾经宠爱万分的蜂窝煤炉放在土灶旁，起了一层厚厚的灰，奶奶也赶着前进的步伐，买了个液化气灶台。奶奶这下彻底摆脱掉咳嗽，而且火焰大小易控制，做饭时间也大大缩短。液化气快用完时，奶奶只要摇一摇或在罐底放上半盆热水又可以用上好一阵子。有一天奶奶看新闻，恰巧看到居民用液化气时摇罐子，液化气罐爆炸造成1死2伤，从此奶奶就对这液化气罐产生了阴影，总觉得罐子随时可能会爆炸。虽然送液化气罐的小哥已经苦口婆心地告诉奶奶，只要使用时候不摇晃就没事，可奶奶还是心有余悸，在家里禁止我去触碰这罐子，她每次做饭也都是小心翼翼。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基层财税单位工作十多年后又调任县司法行政机关工作了。那年我来到省城参加业务培训。在省城里家家户户都用着管道煤气，这管道煤气不仅能做饭，安上热水器还能洗澡，再也不用为每月买气扛瓶而发愁，也不用为太阳能热水器一到雨季就“瘫痪”而焦虑。我迫不及待告诉远方的奶奶，电话中奶奶好奇极了，问这问那，仿佛一个孩童一般。奶奶一辈子没有离开过老家，对于外面的世界的确所知甚少，我也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带奶奶住到省城。

遗憾的是奶奶没给我履行承诺机会就驾鹤西行了。奶奶没有看到管道煤气的好处，她老人家烧了一辈子的饭，操劳我们一大家子的后勤，想想这些我就止不住的流泪。

改革开放好政策，人们务工自由、迁居自由，我家侄儿赶上了好时候。他从黄山市工业学校建筑装饰专业一毕业就到上海打拼，然后有了自已的暖通公司。条件好了，机会也成熟了，侄儿听到我说的家族往事后，主动履行起我的承诺，如当初我对我奶奶电话里承诺一样，侄儿把他的奶奶我的母亲接到上海。在住所里他的奶奶摸着崭新的灶台，激动地问道：“这里面就是你二叔说的煤气？”侄儿望着奶奶笑道：“奶奶，这里面已经是升级版啦，现在是用的天然气呢！”“天然气？”奶奶显然对这新名词充满费解。侄儿打开燃气灶，指着跳动的蓝色火焰告诉他的奶奶：“这天然气啊是比煤气更清洁、更环保、热量更高的能源，不仅更省钱，而且还无毒呢，现在国家正在大力推广这种清洁能源。”奶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迫不及待地要试试这新灶台，这一次再也没听见祖辈咳嗽声。

香喷喷的饭菜不大一会儿就出锅，侄儿请他奶奶坐在客厅的主席上，奶奶笑得合不拢嘴，边夹菜边说道：“这天然气真好用，你说咱家乡啥时候能用上呀？”侄儿咽下嘴里的饭，望着奶奶道：“用不了多久的，奶奶，国家“西气东输”工程已经启动，规划线路正经过我们家乡，家乡很快就会迈入了‘天然气时代’了。咱们老百姓就能早日用上这方便的清洁能源。”奶奶边听边夹着菜，幸福的笑容仿佛烙印在她的脸上一般，也许这顿饭是她吃过最美味的一次吧。

我家的灶台见证了改革开放后我国能源的飞速发展，短短二、三十年，从劈柴烧火到如今的管道天然气，厨房灰暗的土灶也被精致的天然气灶台所取代。百姓们的生活越来越方便，人民的幸福指数也是“蹭蹭”地上涨。同时，国家也更加重视环保问题，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进行“煤改气”工作就是最好的证明。改革开放40年取得辉煌的成果，能源的革命仅仅是成果展示之一。作为一名改革开放见证者、参与者，在享受改革开放给我们带来幸福生活的同时，我也会继续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工作，不负人民期望，不负国家培养。我有理由相信，明天的生活会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