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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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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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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的第三条岸

——散文集《花在杯中月在心》后记

常想,河流之与文学,之于人,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曹文轩的父亲做了几十年的小学校长,他的工作是不停地调动的,他们的家随他而迁移,但不管迁移之至何处,家永远傍水而立,因为,在那个地区,河流是无法回避的,大河小河,交叉成网,那儿叫水网地区。那里的人家,都是住在水边上,所有的村子也都是建在水边上,不是村前有大河,就是村后有大河,要不就是一条大河从村子中间流过,四周都是河的村子也不在少数。开门见水,满眼是水。“我的空间里到处流淌着水,《草房子》以及我的其他作品皆因水而生”曹文轩如是说。

沈从文写《长河》写的是辰河中部吕家坪水码头及其附近小村萝卜溪的人与事,时间是在一九三六年秋天。从二十世纪初到这个时间,中国社会的巨大变动辐射到这偏僻之地,居住在湘西辰河两岸的人的哀乐和悲欢,就和一个更大世界的变动联系在一起。河流,延绵、拓展了沈从文的文思与步履。《长河》是他文学创作的“第三条岸”。

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是我国第一部描述东北少数民族鄂温克人生存现状及百年沧桑的长篇小说。女作家迟子建以一位年届九旬的鄂温克族最后一位酋长女人的自述口吻,向我们讲述了这个弱小民族顽强的抗争和优美的爱情。河流之与作家来说就是一个民族的悲欢沉浮。

小说家汪曾祺,因作品结构大多按照生活的多为流动来“建构”,这样的建构必然导致小说像一条河流,多岔道而主流不明显。为文坛提供了一种特别的小说艺术风格。汪曾祺和沈从文一样,因而在文学上的建树而个性独到。

由此,我想到他——巴西作家罗萨,他的代表作《河的第三条岸》,写的是一位老人驾着小船,远离家人和所有的人,独自在河上漂流,从此再也没有回家,再也没有和任何人讲过一句话,最后杳然不知所终。老人和他的船,在儿子眼中就成了“河的第三条岸”。这个故事或许会让我们想到塔希提岛上的高更,阿尔的凡高,以及所有那些走出人的疆域永不上岸的人。

河流,成为艺术追求的“第三条岸”。人与河的对峙,需要一个人付出何等的勇气和力量。他们的存在,使我们在日常生活之外还能够看得到梦想的若明若暗的光亮。毫无疑问,“第三条岸”是存在的。

人的一生,都可能是在河流中泅渡。这样的河,也许是一段不可逆的流程。笔者常常喜欢回溯,有点像春暖回到浅水区的河豚。我们其实都一样,喜欢在河流里上下翻滚,从而很难走出来,走上彼岸和新生。所以罗萨告诉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在河流成为一朵浪花,一道晶亮的光波。他们,无法数着星星和计算月亮的距离。

人是河流里的一滴水,难以避免命运的渊薮。我们之于从众的人来说,大多数人宁愿选择随波逐流。这就是日常的法则。

如果说有选择,当初沈从文也许不会选择写作。然而,他的性格是水性的,柔中显刚。汪曾祺是他的学生,深受其艺术熏陶。至于迟子建和曹文轩,他们一样,心中有一条感情的河流,这条河是野性的,绵远的,静水流深。

晚上走在贴沙河边,我突然想起这个话题时,我在思考和寻觅“第三条河岸”,50年的阅历,让我不断追思和判断,我心中的河流就是第三条河或岸。大约19岁时,我觉得自己和大多数人一样,没有留在荒蛮落后的农村。白岩村只有一条溪,所有的人守在溪边生活。我们像寻求庇护一样,在井边汲水。我母亲告诉我,弟弟是井边上洗菜时捡来的。我是怎么来的,大约也是一个同样的理由,母亲没有回答。于是,我曾经一次次去寻找这口村井里是否有着生命的秘密。我知道,水来自于地下的涌泉。但是我们那里的习俗认为人是被泉眼的鼻祖——井后边那一个个大溶洞所牵引着的。我费了很大劲想走进溶洞去寻找洞神探索其源。结果当然是令人失望的。

我不知道生命的源头。我的思考肯定出问题了。就是停留在事情的粗浅层面去质疑。就像所有人都知道天上是有颗星,它最亮。然而,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亮。是离地球最近吗,还是它的体积最大。

于是,我的人生随着进了大学而改变了。我第一时间知晓,我是从母亲流淌的河流里长出来的,我走在自己的第二条河流之上。我得再一次出发,任性地走下去。就像这个“并不比谁更愉快或更烦恼”的人,有一天订购了一条小船,从此开始了他在河上漂浮的岁月,而且永不上岸。是的,我觉得自己和罗萨小说中的人很像。我也在寻找自己的“第三条河流”。

我的第三条河流是什么?是沈从文的辰河吗?亦或是迟子建心中的额尔古纳河,曹文轩眼里的“静水流深”?也许是,也许不是。

对于我来说,我觉得它一定不是别人的河流。它们是天上的繁星,是心上的彩虹,是心中的秘境。

我选择用笔来表达,用心去倾诉,用脚去丈量。在我的脚下,是一块开阔的绿地,有着曼珠沙华一般的迷离与梦幻。“爸爸,你在河上浮游得太久了,你老了……回来吧,我会代替你。就在现在,如果你愿意的话。无论何时,我会踏上你的船,顶上你的位置。”——罗萨《河的第三条岸》。哪怕是找到一朵彼岸花,也行。

每一个人内心都有一条秘境的河流,有的人找到了,并上岸了。有的人,乐此不疲地寻找着。“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让我们划动理想的桨吧!因为你若停留,上岸,你便永远也找不到第三条河流,也便到不了彼岸。

我相信,我是那个乐此不疲的父亲,还是一位痴迷于其道的追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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