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金不换”

刚到老家，头天早上就听到哪儿传来一阵连续的“金不换，金不换”叫声。我问母亲：“咱们家养金不换了？”她说：“是楼上租房子的拉豪人龙师傅家养的。有两笼，八只呢。”母亲说，龙师傅人挨边50岁，人不错的。有时候分给她金不换肉，就放在冰箱里。改天炒两只给我吃。

金不换是种鸟儿，遍布于中国南方。各地的叫法也不一样。科学书上叫竹鸡。南方人除了叫金不换，也叫“泥滑滑”和“竹鹧鸪”。四川人也叫“扁罐罐”。这种鸟儿性子烈，所以有人干脆养成斗鸡，以供观赏。

“龙师傅是个捕竹鸡高手，他每次带上几只去上山引金不换，回来时能抓到10来只。拿去街面上卖。有时候一只能卖到50多块。卖不掉，他就杀掉放冰箱。母亲是房东，他拿了几只送给母亲。笑着说；“抵扣房租，大妈！”母亲也笑了，“我不吃你这个的，很贵！”

龙师傅也笑着说：“这个金不换很难捉到的。年轻人喜欢。”后来炒了两只，果然我弟弟一家都很喜欢吃。“爆炒，放点辣椒花椒。就是那种麻辣味的，香喷喷的，有点像炒田鸡的方法。”

弟弟顿时来了兴趣，要他教一教，改天好去抓竹鸡。

龙师傅说抓竹鸡得讲究布套，就是所谓“堂”，一张鱼网。在20至30米开外方向，要么前面，要么左右方向布一个”堂“，要绝对隐秘。堂布置得不露痕迹，后面可以放笼子，带着竹鸡去。让它叫，叫得越响越能引诱母竹鸡。“金不换，金不换”，连连大叫，它的同伴就来了，不要慌。网里抓到一只，得马上取掉。你不取掉，另外的发现它在扑棱，哪里还敢来呢。

龙师傅说在竹鸡经过的地方，最好都下套，近的2至3米，远的7至8米。套要用树叶盖好，不能让竹鸡看到，并且在下套时不要发出较大的声响，不要让鸡看到人。

“下堂很讲究。”他说，“布堂不能选择有阳光直接照射的地方，推荐为竹鸡的领地。堂应处于周围植物茂盛的地方，这样的地方中套迅速，竹鸡来的也较快。春堂和夏堂的套要稍微高一点，并且距离道路稍微近一点，秋堂和冬堂的套要平缓，可以选择下大套阵。”

弟弟听了说：“龙师傅你真是厉害。这个和钓鱼的原理差不多。不过钓鱼得耐心在等待上。抓竹鸡布套很讲究，重在这个诱惑下套上。”龙师傅嘿嘿笑了，一脸的得意。“你讲的有道理，其实抓竹鸡和找对象差不多的。行头备齐，方法对路，人家才愿意来。要不然怎么肯‘出嫁’呢！”

龙师傅虽然擅长抓野竹鸡。却不擅长处理家事。听说早年有个对象，跑了。育一儿一女，他也带大了。儿子在沿海地区就业，女儿大学毕业，当了医生。

我母亲替他张罗再找一个老婆。龙师傅说，不急不急。自己也是只“竹鸡”，找得到相好的才进笼子。要不然轻易不肯上“堂”。“上堂等于把自己给当了”，他说着掏出一支烟抽起来。

和龙师傅聊抓竹鸡，他有一套经验。他说抓竹鸡以前挺多的，现在少了。莫在6-8月份抓，这个时候竹鸡在孵小鸡。“劝君莫打山中鸟，子在窝中盼母归”，他说：“竹鸡也是要生儿育女的！到了9-11月份，竹鸡长大了分家了，一窝窝出来。山上到处都是，再去抓，就好了。”

谈到竹鸡的叫声，龙师傅说有很多种情况。比如养山母磕： 年份较高的母鸡磕声，呼唤自己的儿女。公母小叫：成年新鸡的磕声，呼唤同伴。母急磕：失散的母鸡找伴，急切的呼唤。公咯咯：亲，在哪里呢，我来了。竹鸡冲堂：示警音，代表告诉兄弟姐妹们危险来了准备冲或者撤退。“这就是为什么要安静等待机会。抓竹鸡和做社会人也是一样的。”

我和弟弟都哈哈大笑，引得楼顶上的竹鸡也欢唱起来：“金不换，金不换，金不换。”

“怪不得你不想找堂客（老婆），原来有这几只竹鸡和你作伴。”

“是呢，我有四只母竹鸡，就是四个小老婆。”龙师傅露出一口黑黑的牙齿憨笑。

那一瞬间，我们觉得。龙师傅之所以跑到城里来做工很有想法，既无奈又洒脱。他经常在街边站，有需要的帮工，别人便找他。如果没有需要，他就在马路牙子上抽烟。等着生意上门来。

“这就和抓竹鸡一样。它肯出来，你就有机会。”龙师傅说，“没事，我就抽烟，想着我家里几个’小老婆’。我干活就有劲头。”

我们听了，都觉得他是一个神仙，龙师傅活得太通透潇洒了！

“金不换，金不换”，楼顶上的鸟儿叫，仿佛使我们一下子理解了颠扑不破的道理：乐观地生活，才是用什么东西都换不来的。生活真金白银地告诉我们，没必要纠结在一个地方，否则你就是一条咸鱼，翻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