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

想起小舅了，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概括。

小舅是大地上一捧泥土，是泥土中长出一朵瘦弱的野菊，开在木林桥村这片贫瘠的山地上。小舅是一棵梧桐，枝叶宽大，却经不起风吹雨打，时常会叶落知秋！

小舅只比我长6岁，因此我们是同时代人。

但小舅与我又不一样，他长期生活在农村。干活，他并不是行家。论手业，72行里他没有一行精通。在农村，小舅之类人就是被边缘化的人了。用我大舅的话来说，他懦弱，卑微，但又有着一点点自尊。

小舅打小时就不爱读书。记得在外婆家墙上挂着奖状，其中有一张是小舅的，在学校田径运动会中获得跳高第4名，从外别无所有。不爱读书的小舅小学毕业就做农活了。他学插秧，插的别人不敢恭维，有一半秧苗是浮起来的。当然，只要有我在，他还是可以做做师傅的。因为插的秧浮起来比他还要多！但是大人总不会来说我，大舅笑话小舅：“聋子（小舅外号）你是城里人出身的啊，以后要当干部的吧！”

如果我在，大舅也许会补一句：“勇勇你就是秀才。牛走后来还是我走后？”大舅引的是电影《刘三姐》的台词。秀才们和刘三姐等对话，刘三姐唱着问“耕田是牛走先，还是人走先”，秀才答“牛走后来我走先”。

我一阵脸红，小舅说：“别理你大舅，他厉害，不还是耕田郎一个?”我说：”大舅是个有手业的人呢。”在农村，谁有手业，谁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外公曾经为小舅谋划过，他们先是想让小舅学阉猪匠，无奈小舅是个善良的农民，成天跟小鸡小鸭小狗小猪打交道。哪里会去学这门子不仁道之事。之后也就罢了。

成人后，小舅有一次在本村一户人家看电影。那时候，《霍元甲》大行其道，小舅在看电影时，前面有一个女孩的体香吸引了他，他青春年少，正是荷尔蒙喷发期，忍不住就碰了女孩子身子一下。女孩子显然明白了什么，回头朝他笑。小舅就越发大胆了，越发不可捉摸。还偷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女孩告诉他自己名字。后来一打听是村里三组刘大拿家的小姨子。有一次，刘大拿和小舅在一户人家办婚礼帮工干活。小舅问：“大拿哥，那个凤仙是你姨妹子是吧。”

大拿笑着说：“是啊，你是不是喜欢她。我回去让我老婆吴凤英跟你做媒。”

就这样，小舅又通过媒人牵线，进一步和凤仙联系上了。那一年我初中毕业，小舅大婚，舅母正是吴凤仙（无风险）。大舅曾经笑话小舅，现在给你找到一个“无风险”的，你哪里捡来的便宜！

小舅结婚了。我们当然高兴。我和小青，也是我二姨的大儿子，还有小舅很要好，过年过节我们在一起玩。曾经因为买鞭炮不给小舅，他把我们俩关到厕所里不让出来。如今，业已都结婚成家了，小青还当了外公！

小舅成家后，这个舅母“无风险”却不是个安耽的人，恰恰相反，比较爱挑是非，于是小舅和大舅一家就经常吵架。一直到小舅的孩子滕华安（小名安安）出生。后来，外公还是让他们两家分开了。没几年，外公故去。小舅和大舅两家虽然不吵了，但也关系一般。

再后来，大约在安安5岁时，吴凤仙和小舅终于离婚了，其原因大概是小舅比较懦弱，但也不大会偏袒于她。“无风险”带着她的嫁妆一股脑儿搬到了城里，据说是嫁给了一个50岁病休的鳏夫。

安安10岁时，小舅在去林峰乡看电影时通过同样手段拿捏到一个张姓女子，这个女孩其貌不扬，背是驼的。外婆和大舅都嫌弃她。女孩洗衣做饭，插秧打谷，样样都会做。和小舅关系也较为融洽。

但是我母亲和外婆都觉得不妥。因此这段感情也就无疾而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