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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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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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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而为兰》

文/周勇

浙江美术馆的东大门边有一树玉兰,每个春天我从那儿经过都想拍几张“玉”影,可惜都很匆忙。一则它开得早,而赶早的摄友,尤其以玩自拍的美女居多,这些人在其下拍照,站在美术馆的牌子前面,无疑是证明自己到过美术馆了,又尽占先机。于是我只好礼让作罢。

其实,玉兰真的是“兰质慧心”的花,不独它的名字留香千载,同样,它是有底气和中国文化融合得圆融的一朵文化之花。

二千多年前它就是园圃青睐的观赏花木。西晋崔豹的《古今注》里有载,东汉桓帝时,“灵芝生后庭木兰树上”,魏晋时的《洛阳宫殿簿》中也有记载,“显阳殿前有木兰二株”。显然,那时候的玉兰就已经登堂入室,成为私家园林里的花卉的首选了。

不独于美女喜欢着汉服,在花下拍照留念,很多文人雅士也是它的狂热粉丝。

这里要提一个玉兰的超级粉丝——文徵明,明江南四大才子。文徵明的藏书楼就叫“玉兰堂”,他写了多首玉兰诗,下面这首最出名:

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

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遣霓裳试羽衣。

影落空阶初月冷,香生别院晚风微。

玉环飞燕原相敌,笑比江梅不恨肥。

在诗中他称玉兰为“姑射仙子”,极尽夸赞欣赏,玉兰喻高雅、遗世独立之风。而文徵明这个人算得上是一个有着“玉质”性格的人。他的仕途是不顺的,54岁才当上官。从小他也不被家人看好,还有点笨,2岁不会说话,6岁站立不稳,8、9岁口齿不清,11岁才会好好说话……26岁时参加“岁考”,一直考,直到53岁也没考上。考场进进出出9次,仍然在衙门外徘徊。而和他齐名的才子唐伯虎一样年纪时先是考上苏州府第一名,又考上应天府第一名。如果不是科场泄题案事发,唐寅早就入朝做大官了。而54岁时,文某人才以岁贡生身份被工部尚书李充嗣举荐到京城,经过吏部考核,授了一个翰林院待诏的职位,相当于从九品,实在是差强人意。没有工作经验,又没有多少背景靠山的他干起来也是不爽的。除了空虚寂寞,升迁无望。一场运动促使他决定辞官归故。

“独骑羸马出枫宸,回首长安万斛尘。白发岂堪供世事,青山自古有閒人。荒馀三径犹存菊,兴落扁舟不为莼”(《致仕出京言怀》二首)。次年春天,文徵明回到故乡苏州老家,那时玉兰堂前,虽然玉兰花期已过,但对他来说,字画里的玉兰是那么纯粹、那么亲切!看画里玉兰抽枝含苞,与蔡羽、汤珍等好友坐船游湖,在浒溪草堂喝茶吟诗才是他的人生选择。

文徵明活出了兰一般的人生高度。他眼中的世界鲜洁如兰,清润、美好。

如果说玉兰一样的才子以自身修为活出了玉兰的品质,那么玉兰本身又何尝不是一道傲岸的中华文化风景线呢。

当春风吹醒万千柳,玉兰也已仰望天下枝了。红的娇艳,白的袅娜,如羽鸽伏于枝桠间,似巨笔架于树丛中。

我喜欢水边的玉兰,它们一树惊艳,远远的如雪压琼枝,似特立独行的思想,它们光焰万里,日月之行,仿佛就在其中演绎,凝聚,而又恒久。

我喜欢山中的玉兰,它们仿佛是凡间仙葩,岁月精灵。它们洒落于万千绿树丛中,似岁月宠辱不惊的灵魂,仙气飘飘,灵秀怡然!

我喜欢枝兰于庭院,它仿若老旧册页的字画,碧瓦白墙,或者赭色轩窗。彼时玉兰正盛,由此向窗外瞭望。枝枝叶叶间,那些跳动的青春啊向人袭来,一股清凛之气,将人的身心洗涤的纤尘不染。

王维曾精心打造的自然山水园林辋川别业里,专门建有“木兰柴”和“辛夷坞”。王维还写了一首广为流传的《辛夷坞》:“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我多么想像王维一样拥有这样一树玉兰花的院落。空了,我就在院子里数着花瓣,将日子过成诗,将诗写在玉兰花瓣上,夹在黄色的册页里。或者学文徵明,拿起笔,描一枝一叶玉兰,看它像少女光洁的额头,那时候,我的画笔就会汩汩流淌出诗歌和南山。

木兰、辛夷,包括木笔等,都是玉兰的古称。“玉兰”这名字约出现于明代,名字的得来,在明人王象晋的《群芳谱》里有记载:“玉兰花九瓣,色白微碧,香味似兰,故名。”

一个城市,广植玉兰于厅中的恐怕只有苏州了。拙政园、狮子林、留园、耦园等等,古人似乎对这种花情有独钟。故而,也就创造了这一幕令人迷醉令人心仪的人文风景。

玉兰可视为美人,更可看作君子。君子如玉,而白玉兰的花色,朴素无华,被人称为“仿佛经了玉工的手,且琢且磨”而成,玲珑剔透,不染纤尘,这正是君子之风,也正是明代王谷祥《玉兰》诗中所赞美的“皎皎玉兰花,不受细尘垢”。

常想,做人当如兰,枝枝总关情,叶叶当如梅,气质高雅,遗世独立。刻玉玲珑,吹兰芬馥,有骨气,有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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