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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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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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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鱼凼与虾溪》

文/周勇

父亲去世已经7年了,如今回想起来。他有一个爱好是维持许久的,那就是钓鱼捞虾。

在湘西地区,溪沟纵横。为了方便老百姓合理利用水源,人们把一条溪分段用堰坝围起来,有的可以方便耕牛、山羊喝水,有的地方可以用来装水灌溉。比如给蔬菜地施肥等等。还有一些相对隐蔽一点的地方,几片裸露的顽石,旁边是梯级坎坝,上面长着羊荆条,蒿基枝,就是男人女人们夏天洗澡的地方。父亲一般不去这些地方钓鱼。他喜欢去更浅一点的地方,有时是溪流自然回荡的地方,有时是那种向田地供水的河沟。回流之地,水清养鱼,父亲更喜欢在这些地方下钓。他的饵线不用那么长,鱼饵可以用蛆虫,也可以用蚯蚓。父亲在礼拜天去钓钓鱼,他说:“钓鱼的时候,可以想想别的事。散散心,当然你得盯住钓竿,看准浮标。要不然,鱼儿挣脱了钓钩,就麻烦了。”

为了钓到鱼,父亲会打一些秙粉。也就是菜籽油榨油剩下的料渣。将它们碾磨成细粉。我至今仍然记得父亲用擂钵一下一下擂秙粉时的悠闲自得。另外还有件事,就是卷纸烟。父亲为了省点烟钱,就自己炮制草烟,用于钓鱼时打发时间。

陪着父亲在溪流边钓鱼,时间长了有点闷,我就选择在下游溪流边摸螃蟹。翻开一块块水中的顽石,有时候就会看到螃蟹逃窜。我伸出手一把把它压住。抓螃蟹是一件技巧活,父亲教我要从后面抓,按住它的背中部。它就不能反回来咬你。实际上的情况是我们为了赶速度,伸进水去抓它时,这家伙老早亮出蟹钳,咬住我的手心嫩肉,咬得我不得不松开手,这家伙却逃之夭夭。为了不让人抓住它。它也会先择断钳自保。那只端了的钳子就送给你了,咬住你不松开!我们则端着受伤的手在父亲面前失声大哭!

父亲又气又笑,因为对付这种情况,最好的安慰就是哭完了继续抓,或者打道回府。

父亲在安慰完我们后,就交给我们穿钓饵的办法。比如一只蚯蚓分成两三节,钩住内壁,把钓饵穿进去,将尖刺藏于内壁中不露出来。调节好浮标深度,比如50厘米。还有就是饵料不要太大。至于蛆虫大小,鱼的大小,也是要做观察才能定下来的。钩的大小跟鱼的眼睛大小一样。大鱼用大钩,小鱼用小钩。但不同的鱼情和水情,对鱼钩大小的选择应在此基础上做适当调整:受季节的影响,冬季、春初,鱼儿的活动力弱,鱼钩的选择要偏小;主钓一两左右的鲫鱼时,夏秋季用2号袖钩,冬季应选择1号袖钩。

另外还要看钓的鱼品种不同来定。钓鲫鱼时选小钩即可,因为它咬钩后挣扎力不强。钓鲤鱼、草鱼、鲢鱼时因为它们体格好,挣扎力强,选钩就要大一点,这样鱼不容易跑钩。

当然,还要看饵料大小来定钩。父亲是有耐心的,当我们在摸蟹糟心被咬手心时,父亲早就钓了好几条鲫鱼了。预备着回家烧顿鲫鱼辣椒葱花香菜,或者就是豆腐鲫鱼汤。

在湘西民间,这可以视为滋补妙汤。用来款待贵宾才可以的。我清楚记得,母亲生三妹时,父亲亲自在九月初凉时节去钓鱼,回来后把它熬制成汤,供母亲滋补之用。

除了钓鱼,父亲还有一个爱好,就是捞虾。父亲对于虾的兴趣一方面是出于打打牙祭。在我们小时,家境非常贫寒。父亲就会偷偷扯几把草做成饵料或遮蔽物。虾子喜欢阴凉的地方。虾子不是靠吃钓饵来捕捉。我父亲也要装备一下自己,就是腰间绑一个虾篓。用细篾编成,等他从工厂里下班回乡下,一路上,顺着流水上溯,途径十里八滩,父亲将一簇簇放在溪边阴凉处的用蒿枝捆成的“虾把”抖落,就会有一篓的河虾。

回到家,父亲把虾子倒出来,放到油锅里榨过。有的烘干制作成虾皮。既可以烧汤,也能够和一点葱花、还要加上点料酒,就可以等待起锅了。

那时生产队给我们家共分到的年终“红利”就是什么也没给,因为家里劳动力少,孩子又多。家里没有油水了,只能去钓点鱼捞点虾,以滋补接济家里的人,打打牙祭而已。

不论是虾子炒青椒葱花还是虾皮汤,一段时间成为我们期盼的珍馐。岁月荏苒,转眼我们都大了,要上大学了。母亲选择了下城做生意。那时候,晒干的红虾一斤有5-10元的高价,对于工资一个月120元的父亲,那无疑是赚钱的大好时光。父亲把一切剩余时间都用在了钓鱼摸虾上。一条沱江河成了他渔猎的重要场所。他熟悉七拐八湾的溪流,知道哪儿有深潭浅滩。他简直成了“水上漂”。回到家的时光要一个半小时到三个半小时。拖着疲倦的身子,带着一身鱼骚气回家,我们都嫌他又臭又腥气。

父亲却乐呵呵地倒鱼。同时又研制它的捕鱼竹器。竹篓、竹筛、卡鱼斗。他的零钱都用在买钓竿和装虾竹器上了。为了能捕获更多的虾,父亲甚至于去买了药,一种可以使虾子昏迷的药,虾子闻到后便乖乖往虾篓里钻。后来,由于传出某地有人误食了此类虾发病昏迷。父亲很受震撼,就把他的捕虾药给扔掉了。父亲说,钱可以少赚点,但做人要讲良心。

时代向前发展,我已大学毕业。父亲捞虾钓鱼的时间也少了。加上我们搬到了城里,父亲也懒得去郊外河边去捞虾钓鱼。一方面,他的老寒腿不能下水,另一方面,可能是忙于帮母亲做别的事情。加上虾子的价格也不怎们样。慢慢的,钓鱼捞虾变成了过往的情节。

至今我还记得我们碗里有鱼满巷子炫耀的情景“吃鱼了,吃鱼了。老爸钓的!”我拿着碗,路过仁军家的院坝,调子有意抬高一点,就想着第二天我们一起放猪时,他能把他的竹手枪借我用一下。当然,我也会悄悄省下一点鱼,让他尝尝鲜。

一想到这里,父亲就像突然走进我的目光中,他背着他的虾篓,朝我憨憨地笑着解释着,他去了一趟下游清滩,因此回来晚了。问我今晚母亲是否炒了茄子腿吃!

记得前些年为了寻找清朝贵州提督田兴恕母亲的坟茔,曾经沿着白岩溪上溯。一路上走,感受父亲曾经钓鱼摸虾的清溪风景,仿佛又看到老人家年轻的身影,在青山绿水之间忙碌。父亲换饵,甩竿。“站在上风口凉,你站下面去,找块石头坐着看!”父亲关切地说。

那一瞬间,我的眼泪止不住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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