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勇
11月5日,笔者有幸参观“2023长三角第三届菊花精品展”,年年与菊有约,年年乘兴归来。不禁想,菊花究竟美在哪里?
个人觉得,菊之美,首在于色彩之美。你看那黄的雍容,白的淡雅,紫的富丽,红的大方。在精心培育后,当代的菊花色彩则更多样,姿态也更缤纷了。那么,这几种常见颜色,哪一种更美?虽然众说纷纭,却也想较真一下,斟酌几番。
我国第一部菊花专著《菊谱》问世,作者刘蒙依菊花的颜色分类定品,以黄为正,其次为白,再次为紫,而后为红。为什么黄色排第一,古人的说法是和“五行”相关的,金、木、水、火、土,对应五方,东、西、南、北、中,对应颜色为青、赤、白、黑、黄。“黄”色居中,黄为土色,五色又有正、间之分,正色地位尊贵,间色地位卑微。这样就形成了我国传统的色彩观念,决定着色彩的等级。受其影响,黄色是自然之色,是事物相生、相互促进产生的,因而是正色、尊色。当然,黄色还与中央集权相关。朱元璋就借菊花的帝王气概,抒王者之志:“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骇煞,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
菊之美者,其次在于称呼之雅。菊花统计起来,大致有黄华、黄英、九华、寒英、东篱、傲霜、霜下杰数十种称呼。可以说是名满天下了。比如黄华。《尔雅》记载“季秋之月,鞠(菊)有黄华”;九华,陶渊明《〈九日闲居〉序》:“余闲居,爱重九之名,秋菊盈园,而持醪靡由,空服九华,寄怀于言。”人们也因这一季节给人以寒冷的感受来指代菊花,如唐代李山甫《刘员外寄移菊》:“烟寒细叶交加碧,露拆寒英次第黄”,故称菊为“寒英”。明代唐寅《题自画墨菊》:“铁骨不教秋色淡,满身香汗立东篱”,由此,菊花又名“东篱”。
这菊花的称谓可以说太多了,太有文化内蕴了。
菊之美之三,在品格之高。朱淑贞《菊花》云:“宁可抱香枝头死,不随黄叶舞秋风。”可见,诗人对菊花赞誉有加。菊花“傲风霜,耐岁寒,天赐之节操”,周敦颐《爱莲说》道:“余谓菊,花之君子者也。”这样的评价可谓“仰之敬之”了。
说到菊花的君子高格,必然要提陶渊明。他是一个儒者,更是一个隐者。归隐在魏晋时期虽已成为时尚,而他却又不像大多数隐士那样标榜自己的超尘出世。他的归隐是真正的“心隐”,并不在乎外在的环境。他的种菊、品菊、赏菊、咏菊,以菊花自比,写下了大量的田园诗,成为“田园诗之祖”。他的确可以称得上是超脱飘逸的隐者,对菊花情有独钟,算得上是骨灰级的“菊迷”。后来者干脆把他与菊连起来写诗,如温庭筠《赠郑处士》:“醉汝陶令菊,贫卖邵平瓜。”
菊花之美,犹在人文之厚。古人不仅在宴饮中与它亲密接触,更喜欢用它来酬唱应和。最有名的要数《红楼梦》三十八回的“菊花诗会”。这一回出题者使用一个实字,一个虚字来命题,即菊字为实,另一字为虚,共做题十二道,分别以书中不同人物描写出来,以此表露和衬托她们各自的心理或命运。这十二首诗首首俱佳,细论起来数林黛玉《咏菊》最有风骨: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角噙香对月吟。
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这首诗以“咏菊”为题,所描述的是写菊花诗的情景。首联写黛玉为诗情所困扰而坐立不安;颔联写作者秀逸超群的才思和全身心投入创作时的情状;颈联是全诗的中心所在,抒发了诗人感怀身世,自我怜惜的哀怨和不被人理解的愁绪;尾联是进一步对菊花高洁品格的赞赏,也是诗人的自诩之意和全诗意境的升华。堪称境界高妙,卓而不群。自然,真正的作者应该是“隐”在《红楼梦》背后的曹雪芹了。曹雪芹少年时家居南京,后随家迁移北京。少年时代经历一段极为富贵豪华的生活。1727年,其父曹頫因事株连,以亏空款项等罪被革职、抄家,家族遂败落,随家移居北京。晚年住在北京西郊,举家食粥,更为艰难。为生活所迫,妻死子亡,穷困潦倒而死,年不及五十岁。“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作者借黛玉之心控诉个人一生的坎坷奇怨,可以说是活得如菊般傲岸不羁,尝尽人间冷暖的“痴”者文人,“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谁解其中味,都云作者痴。”
细思起来,不免唏嘘感慨,但是《红楼梦》的厚重文学价值,恰恰就在作者别出心裁构思的“咏菊”中彰显出来。
如今我们以审美视觉来看“菊”,它是精神文化蕴藉厚重的象征。古人甚至将重阳节叫着“菊节”。现在菊花已经伸入千万家,不仅可以装点寒舍厅堂,还可以作为园林风景来供大众惬意观瞻。人们之所以欣赏菊,爱菊。思之恋之,仰之爱之,品之重之,皆因它的魅力深幽,而又品性高雅!
红尘中,愿我们每一个人活成一枝菊。既保持独立的姿势,又做和而美者,落入千家万户,成为人们的千古知音。
因为我本似菊,我本才俊!“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