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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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瓜。苦以味名。它又名锦荔枝，癩葡萄。皆以实及茎、叶相似而得名。
苦瓜五月下子。生苗引蔓、开黄色小花，五瓣如碗形。结瓜长短不一，青色的椭圆形的瓜垂悬在莲茎之上，皮上癞及荔枝壳状，好似乳晕一样被奶汁涌涨鼓起，人们乍见，反认为一定会腻心的甜，倒不像它的名字那样苦；单看它的成熟的橘黄，让人如同观赏一件浑然天成的浮雕艺术作品……。
苦瓜的苦是名副其实的苦，在平凡人的生活中大抵抹不去这种味道的记忆。
其苦是那种柴灶烧不烬的沸锅煮不祛的苦。在我的印象中莲茎结瓜，枝上结果，秸杆上长穗，那些被根叶土壤拉扯大的果实，没有哪个从生活中不幸摄取这么多的苦难。仿佛它的苦不是来自根叶、水土和阳光，而是来自于颜料或命运！
或者，像意大利诗人夸西莫多在她的《卸自衣主日的祈祷》诗中写的：
因为我在出生前
已有各式各样的痛苦构成
如果对于苦瓜的苦加以描述，我更倾向于归于一尊浮雕一样保留着创作者的苦难，甚至可以把这种苦难直接标签在一把刀的忧郁、一只铁锤的怨愤不平，是它们相互垒砌、锤打、碰撞并且不断地向岁月高处表现了这一种苦难过程。所以，它拥有了它们的思想、艺术、象征和苦难……
苦瓜的苦，是活出来的，是一段岁月深处蕴积和发酵的生命体验。
在一爿酒家的盛宴上，我看到它被厨师用刀切成碎丁状，从沸水中捞出凉拌盛在一盘小碟中，份量也很少，用大量的白糖浸泡着，旁边放一些调汁，以供不适合其口味的人调节品尝。
人们在生活的取舍中企图祛掉它与生惧来的苦味，好像要将它一生中仅有的一点希望与倔犟剥夺净光。当然，我没有理由责问那些享受生活的人们，也没有理由责问生活是否倾斜一双筷子的方向；或者是一双筷子已悄然改变了人们的生活，至少我还明白，生活里需要多一些甜蜜，少一些哽喉的苦涩。
有时我在想，它的苦是一种精神的，是真实意义上的那种吃得下千辛万苦的精神。相比之下，在芸芸众生中又有谁的苦难比得上它更能填平艺术家的眼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