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初年,天府之地有一寺庙,唤作大慈寺。寺庙规模较小,僧人也少,当时有一主持,名叫陈玄奘。一般来说,出家之人只有法号而无俗姓,但这主持却偏性情放荡不羁,非要给自己留一俗家姓氏冠于法号。偶尔有人提出异议,他都会以“红尘极乐本为一体,焉知红尘非极乐,极乐无红尘”之类的说辞让人无从辩论。
寺庙傍山而建,距山下小镇有几里路,且隔着一条溪水。加之山野偏僻,倒也清净。寺庙僧人性情也大多敦厚,对于主持玄奘的法令也是从不违背,比起长安洛阳等地的大寺,大慈寺显得别致有序得多。
寺庙周边并无井水净泉,因而寺庙需水都是每日晨时由寺庙僧人轮流挑担上山而来。陈玄奘作为主持,本可不必参与此类杂事,但其由自认如果不和僧人们共同劳作,就是不符经书中“众生平等”等思想,因而也参与其中,随之玄奘在僧人之间威望也甚高。
一日,玄奘照例到溪边担水,忽见上有漂来一木盆,盆内躺有一婴儿,婴儿身边也无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玄奘沿溪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相应的可能是丢弃此婴儿的人,心生怜悯,也就将婴儿抱回了寺中。
婴儿入寺便引得一众僧人前来观看,也不知谁提了一句“这孩子可有名字?”玄奘听到,开口说道:“有。叫金蝉。”
“金蝉?……”
僧人虽然对这一俗名不是俗名、法号不是法号的名字略显诧异,不过想到是出自陈玄奘之口,也就不难接受。
日子一天天过去,金蝉也逐渐成了少年模样。虽然是由一众僧人共同抚养,性子却像极了陈玄奘。僧人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多年来看着金蝉长大,也舍不得呵责。
寺监有次和陈玄奘闲聊,提到金蝉:“这孩子的性子这样容易犯下错呐。”玄奘只是笑了笑,“一辈子安稳难道就不会犯错了吗?”
年岁的增长使得金蝉的体格也日渐强壮,出去玩耍也离寺庙越来越远。
一日,雨如倾盆。陈玄奘在禅房内供了一炷香,听到敲门声,便随意换了声“进来。”
门被推开,只见金蝉浑身湿透,走近玄奘,直跪在地。
玄奘也没去看他,继续对着佛像行着礼,口中如念经般说着:“那姑娘应该离开了吧?”
“师父,你都知道?”金蝉一惊。
“前些日子光彩照人,今日丧家落水。想来也只有这个原因了。”玄奘行完礼,转向金蝉继续说道:“那姑娘在西梁女国。你去找她吧。”
“师父……我……”
玄奘背过身去,不急不慢:“唐王正在找僧人去西天取经。你去吧,就说你是大慈寺的方丈陈玄奘。”
“嗯?陈……陈玄奘?可是师父……”
“回去休息吧。为师会帮你处理好。不过你记住,以后这世间再没有金蝉子,只有陈玄奘。哪怕西天如来说你是金蝉子,你也不是,你是陈玄奘。出去吧。”
“……是。徒儿退下了。”
木门再次一开一合。隔了外面风雨。玄奘移到床上打坐,任由烛火熄灭。
第二日,东天吐白,大慈寺主持房内空无一人。
……
几日后,长安城内唐王举办寻禅大典。一名来自成都大慈寺的僧人取得了唐王赏识,叫陈玄奘。
作为唐王的使者,在出行之前,唐王亲自践行。践行宴上,唐王问道:“高僧可饮酒?”
陈玄奘回答:“原是不该,只是今日,想饮一杯红尘。”
唐王大笑:“上酒。”
饮了酒,陈玄奘提步上马。挥了挥手,让唐王配的随从散了去。
昏昏天际,只留了一人一马。
直到夜色上梢,玄奘呵住马,如同喝醉一般,举头望着明月,自顾自地喃喃着:“世人说我是佛,可他们不知道,我皮囊下的魔,远比这时间的邪祟恐怖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