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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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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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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二爹》

“大姐,忙不?爸爸上来了。他手机掉水里不能用了,我下午要上班,没时间。你能领爸爸去买个手机不?”

自从小弟过世,我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老家的消息了。眼看清明节快到了,正寻思着回家上坟时顺便看看二爹的,中午就接到小妹的电话。

“行。”下午没课,也有好多日子没见着二爹了,我就顺口答应了。

本打算让他直接到手机店等着的,但想着天这么冷,又怕他找不着地儿,就告诉小妹,让二爹在她家门口的公路边等着。

今年开春以来天气有些反常:前几天暖和时,恨不得要穿单衣了;这几天又毫无征兆地大幅度降温!还是那则抖音段子说得好:“今年这个天儿,好像逗人玩,一年四季不按顺序,每天都抽签,春天刚露面,冬天又加个班……”今天索性还刮起了大风。朱自清说:“吹面不寒杨柳风。春风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我倒是觉得,今天这春风啊,像西北风,分分钟就要回到冬天的感觉。怕二爹待在公路边冻着,我不敢耽误,处理好手头上的事儿后就连忙动车前往。

到地儿了却没见着二爹,正想着给小妹打电话的,却看见路那边坐着一个人,没错,是我二爹。

他戴着那顶我都记不得哪年给他买的,破的翻了皮的青黑色旧毡帽,穿着一件不知从哪里淘来的,宽大的能包住屁股的夹克衫,嘴里衔着一支旱烟杆,正定定儿的瞅着公路呢。

“二爹,二爹,这儿,在这儿!”我赶忙停好车,出来,冲他边喊边挥手。还好,二爹的耳朵还灵便。看他提溜着一个白色蛇皮袋子穿过公路向我走来,我紧走几步,接过来放进车箱。

“是啥啊,这么重?”

“他们的面,搁得时间长了,霉了,我拿回去喂猪。”

二爹总是这样,在他眼里啥都有用。记得前几年,我自己做的糯米酒坏了,二爹还费很大的力气带回老家,也是说喂猪。

“以后别那么扒家,啥都朝回拿,盘的路费钱都够买好多了。”我埋怨道,“艳科活着时一直不让你种庄稼了,你总丢不下。你都七十多了,都不知道过几年清闲日子啊?再说了,你又是精准扶贫户,又是低保户,还有养老金,日子好过到哪儿了,非得要受累啊?”

“唉,看着多好的田地就那样荒着,怪可惜的。种一季是一季,总会有点儿收入。盘这些就是费点气力——我坐公交也不要钱。”二爹顿了顿,“我现在还做得了,不能坐着不动,等着让国家养活啊。”

真是受罪的命!这样的对话,我和弟妹们不知说过多少回,可不起一点儿作用,一到春耕时节,他就把我们说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今年估计又把地全种上了。

买手机很顺利,老年机的价都卖明了,无须讨价还价。

“还有啥事儿没?我送你去车站。”想着他还扛着一袋子面,我决定把他送到站台。

“可不敢耽误了你的事儿,我自己走去。”

“没事儿,我都安排好了。再说,就一脚油的事儿。”

坐在车上,二爹又说起了小弟:

“以前,这事儿都是他做。连灶上用的打火机都是人家买的……”

“……”

我不敢接话,小弟的离世,是二爹后半辈子永远的痛!可脑海中却一直闪现着年初七小弟五期时上坟的情景。

当大弟把准备给小弟烧去的几袋子衣服、鞋子倒出来时,二爹捡起一双小弟没穿多久的鞋子,说啥也不让烧。我们姊妹们这个说那个劝的,二爹词穷了,竟蹲下身子抱着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留个纪念不行啊……”

我一边示意弟妹们不要说话,一边走到二爹跟前拉他起来。那一瞬间,我感觉二爹像苍老了好多岁,眼泪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流下来,渐渐凝聚成两条小溪流,汇聚在下巴上,滴落在地上,也流在我的心里。我一阵阵的难过:这就是那个曾经差点当了跟读小学老师的我的二爹?这就是那个当我们还在流着鼻涕时,他已经每天早上端着搪瓷缸子,蹲在檐下刷牙的我的二爹?这就是那个每年过年闹着跟我们抢肉吃的我的二爹吗……

烧罢纸回去,我们又帮着拾掇他家里的东西:这个没用,扔掉;那个碍事,不要。好不容易整理好,等我们要走的时候,我看到二爹又悄悄地把它们都收集起来了。

“到了,就在路对面。”二爹的话把我从回忆中拉回。

“我来帮你。”靠边儿停车后,我赶忙把那袋发霉的面帮二爹拿下来。

“好了,你赶快去上班。”二爹朝我挥挥手就径直朝对面走去,这时,我看到了他的背影:

佝偻着的背,腰上挂着一个浅灰色的包,左手拿着一个方便袋,右手提着那个面袋儿,脊背上一个大坨,像是背着沉重的包袱——那是生活磨砺的见证。两肩不一样高,就像腿不一样长似的,走起路来,身子总是歪向一边……不知咋的,那一刻,我想起了“桑榆暮年”这个词;想起了校园里那些落地的枯叶。一阵风掠过,它们瑟瑟发抖,哆嗦的仿佛一触即碎……

“本来说你忙,不想麻烦你的,可爸爸说还是让大姐你帮忙买……” 小妹打电话询问情况时,我已经返回学校。一瞬间,前段时间的阴霾荡然无存——原来,活着,坚强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个时间,二爹早该到家了吧?”上完第三节课,我想。

——202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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