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妹妹”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莳弄那些花草。
悠扬的小提琴声缓缓地从楼上窗户倾泻下来,是喜欢的《梁祝》,给春日午后暖暖的阳光增添了些许祥和的味道。邻居前几天收养的橘花猫悄无声息地钻过篱笆墙,绕着正蹲在地上忙碌的我喵喵叫着,转了几圈,又轻巧地钻过篱笆墙回去找它的新主人了。
突然头顶响起鸟儿掐仗吵闹的声音,凄惨的尖叫声撕裂了周围的岁月静好,惊得刚才还在枝头伴着小提琴歌唱的画眉立刻没了声音。抬头只见两只鸟在空中扭打在一起,几根羽毛正打着旋儿飘落下来。
还没等我站起身,其中一只就直直地从天上掉了下来,摔在花园的泥土上一动不动。我赶紧过去捡了起来,发现是一只北红尾鸲。它睁着眼睛,身体软软的。兴许是刚才受了惊吓或者摔得有点头晕,它没有挣扎着起身飞走,只是安静地躺在我的手心,看样子应该生命无虞。
它就像刚进贾府的林黛玉,一对乌黑的小眼珠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和周围的环境。尖尖的黑喙紧闭着,两只细长的腿向上伸着,爪子张开,一副高度戒备的样子。身上的羽毛倒还齐整,灰白的腹,头顶至背是灰褐色,尾巴上几根橘黄的长翎很是显眼,靠近尾部是棕橙色,在太阳下微微泛着红光。
我将它放在摇椅的坐垫上,它保持原来的姿势,四仰八叉地躺了一会。也许是见我没有伤害它的意思,才翻身站了起来,向前跳了几下,在我以为它会马上飞走的时候,它却慢慢地俯下身子,窝在了那里。
我猜它可能哪里受了伤,就任由它呆着,我继续拾掇那些花草。过了会儿再看时,它已经起身飞到摇椅的靠背上,在上面跳来跳去,偶尔啄一啄编织靠背的竹藤,一会儿又飞上桌子,好像很熟悉似的。估计以前我没在家时,它没少来院子里玩。此时的它一副游手好闲吊儿郎当样,一点看不到刚才“林妹妹”的影子。我心里暗笑这小家伙简直不拿自己当外人,难不成今天还赖在我这儿不走了。如果林妹妹当初也有这么厚的脸皮,估计《红楼梦》会是另一个结局。
我过去坐在摇椅上,它居然没有害怕,任我抓来放在手上。试着扬手让它飞走,它却用爪子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指,像落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最后无奈将它放在一株三角梅的枝头上。
我边喝茶,边看着这小家伙在那里跃上跳下,一会儿飞到栅栏上,一会儿又落到旁边的绣球花从中。就这样折腾了一阵子,它终于展翅向空中飞去。心中虽然有些不舍,但毕竟天空才是鸟儿的天堂,还有什么能比自由飞翔更值得它去追求的。
但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它刚飞到空中,就从旁边的树上冲出来一只鸟,它俩在半空纠缠在一起,扇着翅膀,吱吱乱叫着,向下翻腾旋转,直到快掉到地上时,才终于散开各自飞走了。
这么看,很像是俩口子打架,一只吃了亏跑我这里来躲架。难怪它开始死活都不走,估计心里盘算着赖上一会,等外面那只离开了再出去,没想到刚飞出去还是被狠揍了一顿。而外面那只似乎也下定决心“不管你躲多久,今天这一顿打是免不了的”,也就耐着性子一声不吭地藏在附近等着。
看来,鸟和人一样,惹了事也知道躲,也会耍赖皮,也会一根筋认死理。
我正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邻居的流浪猫又开始喵喵地叫个不停。“碗里不是有猫粮吗?你还叫个啥劲,想吃肉没门”,是新主人的训斥声,带着浓浓的好听的河南口音。
楼上也不知何时已经换了新的曲目,是李叔同的《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