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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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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牛的村庄

一头牛的村庄

(一)

我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村庄,北风刮过的村道干干净净,昨夜零星响起的鞭炮连尸首也无影无踪,天空弥漫着萧瑟的孤冷。我浑浊的双眼流出两行清泪,不由得拼尽全力对天发出一声长叹“哞——”,旁边几只低头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远了,主人王叔吓得急忙瘸着腿跑出门来看我,我转身把头扭向一边,不想让主人看到我的眼泪。

西边走过来一个小伙,他拿着手机,边走边对着手机说:“祝你牛年大吉,牛气冲天!”哦,过年了,这拜年方式以前没有见过。挺好的,不见面,用手机方便多了,我这全村最后一头老牛是第一次见,怪不得村里这两天多了几张陌生的面孔。这个小伙,今年一年好像都没有见。他高高瘦瘦,最有个性的是头顶那撮红毛一走一忽闪,在阳光下如起伏的浪花,再看他那有点突出的下颌,就知他是张婶的孙子。张婶去冬不小心摔了一跤,腿骨折了,出院回来后,镇上做生意的儿子忙得顾不上她,让她去镇上,她又丢不下自己的十来只鸡,和那几件破屋,就硬是待在村里,由村里这几个老家伙互相帮衬着熬了一段。其实,村里总共也没有几个人了,扳着指头算一算,常住的超不过五个人,而且平均年龄都在六十五以上。

我挪挪有点发麻的腿,朝旁边移移,好让刚刚露头的阳光照在身上。自己如今也是风烛残年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要不是主人王叔的坚持,我早都被他的两个儿子卖了,不知是进了屠宰场,还是直接上了饭桌。我们祖孙三代都在这个家里,爷爷当年,我们牛族国富民安,人丁兴旺。村里一家挨着一家,基本家家都喂着牛,黑色的大耕牛、黄色的秦川牛、花脸的大母牛……每天清晨,太阳刚刚露头,我的同伴们就被各自的主人牵出牛槽,拴到门前的牛桩上,从东到西,一长溜都是我们的身影,不管大小,也不管胖瘦,黄黄的一团,我们都用自己的特有的方式打着招呼。这个“哞”一声,说今早阳光好,那头“哞哞”表示同意,第三头“哞——哞——哞——”,在炫耀自己的强壮……肖爷爷家的那头秦川牛气韵轩昂,身材高大,力量也首屈一指。它只要一吆喝,其它牛百分百的响应,经常有六七只小牛犊混在一起,撒着欢儿到处跑。爷爷和大家一样,热热闹闹,开开心心,虽说经常在坡上、沟里、或是地里,不是拉犁就是耙地,满身大汗,可大家心情舒畅,浑身充满力量。

到了爸爸这代,村里有少数人就卖了牛,出门打工去了。年底穿着洋气的衣服回来,风风光光,惹得许多人眼馋。于是,一年一年的,出去的人越来越多,而我们的同伴越来越少。再说肖爷爷的儿子——肖主任买了冒着烟的旋耕机、脱粒机之类的大机器,效率比我们牛高多了。于是,乡亲们平地都不用我们干活了,只有少数的坡地,机械到不了,才轮到我们牛。村里剩下的牛都想要争一口气,干活时拼尽全力。犁地了,我们弓着身,努力把地犁得又深又松;耙地时,不约而同使出浑身解数,让一切大小土疙瘩去见阎王;播种时,牛们更不敢大意,用心听从主人招呼,拿稳播匀……即使这样,我们牛仍然暗自落泪,因为每隔几天,周围就有一个同伴消失。

(二)

如今,不光村里,就连周围十里八里的,也只有我一头牛了,孤孤单单,连一个同伴都没有。我不用下地干活,村里没有一家再种坡地的,甚至几家都把平地扔了,全家出门打工去了。村里学校撤了,孩子们都到外边上学,要么到镇上,要么去县城,有孩子的人随着孩子上学,也相继搬到镇上或是进到县城,或是打工,或是做点小生意。别说我们牛,人也是越来越少。我的主人王叔当初还种了两三年坡地,他的两个儿子坚决不同意。弟兄两个上学毕业,都端上了公家饭碗,在城里落了脚,安了家,挣着接父母去城里。可王叔摇摇头,就是不去,说:“这头牛为咱家出了力,你们两个不知道吗,它一年下一个牛娃。原来上学时,钱不够了,马上卖掉牛娃,就满河的水全哗啦啦开了,我不会丢下它的”。那两年老伴去城里带孙子,王叔硬是没有去,我这头老牛和王叔这个老头相依相伴。就是在那时,王叔一个人,会对着我拉拉家常。

一个晚上,肖爷爷的小孙子被离婚的妈妈接走上学。肖爷爷来和王叔喝了点小酒,两人东一句西一句谈论了半天,后来,他倒在炕头睡着了。王叔就走到牛圈,磕磕绊绊地给我拌了一槽料,踉踉跄跄走到圈门口,犹豫了一阵子,干脆靠墙坐下对我结结巴巴说开了,现在的女人怎么没有一点家庭观念,说走就走,肖爷爷这位人人公认的先生,竟然心里这么苦……院中,洒满银色的清辉,房上、树上、地上,到处一片朦胧,全然没有夜晚的漆黑;圈里,我慢慢地吃着,听着主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什么两个孩子,老大当初最爱牵牛,老二不行,这小子不知道是胆小,还是聪明,说牛发怒了,会踢人,还会顶人……我想要辩解,我们牛和蜜蜂他们一样,不会随便动粗,都是在觉得危险来临,自保时出现一些让人类害怕的举动,焦急中加上往日的孤单,我忽然脑洞大开,就像牛郎所喂的老牛一样,听懂了王叔的话,可是开口,依然是“哞——哞”不能发出人类的语言。从此,我就发现,自己能听懂人类的语言。

就这样,我和王叔,在偌大的院子里进进出出,早晨他下地时,就把我拴到门前,拍拍我说:“老伙计,我地里转转,你好好晒晒太阳。”我“哞”一声作答;下午,王叔把我牵到地里,边走边与我唠嗑:“这四亩地麦子该锄了,人家忙的在城里挣钱,也不管事;这块油菜不错,今年能吃上好菜籽油,唉,就是不知能不能按时收回来;这不是一块好秋地吗,荒着怪可惜的,要是换做前几年,咱们就把它种了……”我边走边听着,觉得王叔说得动情了,会长长的“哞”一声表示同意。到了地头,他扛着锄头进地,让我在路边吃吃草,散散步。吃着吃着,肚皮饱了,我就会胡思乱想,遥想自己汗流浃背地拉着车子,载着满满一车大粪,稳稳当当地行走在地中央,“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嘛。如今,我这头牛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真感到憋屈,只能时不时发出“哞哞”的显示存在感的叫声。

(三)

那个午后,太阳慢慢拉长万物的影子。西边的院墙也似一块很宽的布帘,遮住了院里的阳光,门口的洋槐树本身就比人高,在太阳的帮助下,它的影子能延伸三个人高。村里静静地,和所有午后一样,肖爷爷、张婶、王叔,他们坐到村头石碾子旁絮叨了一会儿。王叔就回家喝了一杯水,牵着我朝村东的五亩地走去。

“唉,伙计。”王叔背对着我说,“多亏还有一个你,和我作伴。”我望望主人的背影,一件黑上衣洗得发白,脊背上边的线似乎要马上裂开了。前不久儿子回来大包小包,王叔还埋怨说:“不要买衣服了,我的衣服多着哩。”“看你那件烂成啥了,多你怎么不穿?”“村里嘛,土里泥里,穿啥都一样?”“人家还不笑话呀,衣服都看不出颜色了。”我想说:“村里有几个人呀,他们熟悉的祖宗几代的名字脾气都清楚,谁还笑话谁?再说你太不了解你爸了,这件衣服是你妈在时,她买的。”可不,走过一段,王叔就提到了王婶,“娃他妈不容易呀,年轻时没有享过一天福。在娘家时,成天不是背着草捆子,就是拿着针线活。进了我家,又是一贫如洗,她挽起袖子,和我风里雨里一起扑腾。先是买了你爷爷——大脸牛来家,我忙着做完自己家的活,牵着你爷爷还抽空给别人家干活,挣两个油盐酱醋钱。他妈呀,就又背起草捆子。后来,两个儿子嗷嗷待哺,他妈是白天干活,晚上别人睡了,就又是纳鞋底、做零碎活,缝缝补补的……”王叔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听得恍恍惚惚,眼神迷离,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下边一块地里,王婶在撒化肥,前边是我的爸爸和年轻的王叔在犁地,随着明晃晃的犁铧,一道道深翻的犁沟赫然出现,旁边一溜溜褐色的泥土,散发着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我耸耸鼻子,张嘴贪婪地吸了一口,啊,一股清新的气息沁入心田,久违的味道,健壮的爸爸……

不知什么时候,我离开了王叔,朝前边走去,我要跟在爸爸身后,像小时候一样,看许多叔叔伯伯干活,还要找那几个小伙伴,他们总来找我,一见他们,我就离开门口的妈妈,和他们一起村东村西疯跑。几只撒欢的小牛犊,可不管什么家教,我们比赛跑步,争着吃嫩绿的鲜草,一起到阴凉下玩耍,直到被主人吆喝回家。好,我一定跟到爸爸跟前,再也不离开他了。我下了一道埝,觉得腹中有点空,就低头吃一会儿草,肚子饱了,接着再往前走……

天黑了,周围的东西模模糊糊,可王婶她们的身影清清楚楚,继续在不远处犁地。我累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可还是不想停下。耳畔传来“伙计,老伙计——”的叫声,王叔,王叔叫我,可我不想回答,你都在犁地,还叫我停下,我不管。“伙计,老伙计——”,声音越来越近,而且变得嘶哑起来,怎么不知道喝口水,喉咙不疼吗?我心里埋怨王叔,就是不吭声。“伙计,你在哪里,老伙计——”我听出了他的叫声里带点哭腔,心里一震,怎么办?自己不声不响找爸爸去了,无所谓。我又说,那头有王婶,也有一个王叔呀。要不,给他招呼一声,我试着动了动嘴,可我好像发不出声了。

“噗通——”一下,我浑身冒汗,以为自己摔倒了,后蹄跺跺,平平稳稳,自己四脚着地,好好的。“王叔——王叔——”我一下子明白过来,王叔从埝上掉下来了,摔了吗,摔得怎么样?前不久,可有人从埝上摔死了,我急得仰头大喊“哞——哞——哞”,眼前的爸爸他们不见了,我转身向回跑。

后来,我就在肖爷爷家待了两个月,王叔与儿子大吵了一架,一瘸一拐地回来了。他一进门,就从肖爷爷家接回了我,我高兴地直“哞哞”,王叔也是高兴地拍着我的头,眼里闪着泪花说:“老伙计,缘分没尽,咱老哥俩还见上面了。”我这头老牛也学着小姑娘矫情地蹭蹭王叔,发出两声细长的“哞——哞——”。看看王叔的一条好像变短了的腿,我惭愧地低下头。当时,王叔的儿子被肖爷爷打电话叫回来,看到躺在地上的父亲,狠狠地拿鞭子抽我,我一动不动,我知道自己闯祸了,应该挨打。只要主人没事,就是要我的命也行。我低着头,不发出一声,等待着扬起的皮鞭落在背上。可王叔大骂儿子,“你个小兔崽子,要是老牛被你打坏了,我和你没完。”儿子气呼呼地丢下鞭子,忙一边骂我,一边用车载着王叔住院去了。听说他一再扬言要卖了我,让王叔出院了就在自己城里的家。可王叔以死相逼,不肯松口,终于让儿子妥协,先让肖爷爷照顾我一段时间,说缓缓再看。

现在,王叔终于回来了,我这头老牛和主人又紧紧连在一起,我高兴地“哞哞哞”,王叔也激动地喊:“好好好——”

(四)

刚才,我清晨起来,被王叔拴到门前,忽然想起了爷爷他们那时壮观的牛的世界,满地跑着大大小小的牛犊,我的几个孩子肯定也早被主人卖了。这新年的第一天,本来是家人热热闹闹,喜庆团聚的日子。如今这么清冷,我忍不住流泪长哞一声,想把自己的委屈和不甘全都发泄出来。

正想着,肖爷爷家的大花狗来了,它也是孤苦伶仃。年前下了一窝狗娃,被肖爷爷在城里的女儿捉去送人了,肖爷爷的女儿曾经找过王叔,说不放心肖爷爷一个人在村里,让王叔帮忙劝说她爸跟着自己进城。她怎么想得到,这老哥俩是一个德行,根本不爱进城,嫌车多人多聒噪得睡不着觉,因而哥俩面对面坐着,抽了一阵烟,就以劝说失败告终。大花狗围着我转了一圈,就进了西边一人高的草场,吓得张婶家十来只鸡“喔喔喔——”“咯咯哒——咯咯哒”叫个不停,还有好几只麻雀展翅飞起,旁边的小黑猫在一旁倒是镇静自若,不急不躁。村子中央这个草场,可能要算是全村最热闹的一角了。村里这仅有的几个伙伴,一旦主人不注意,都会钻到里边玩耍,这也是支撑我的主要原因。

看看这个草场,特别是瞥见里边三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我会黯然伤心。原来,西邻以前住着一家三口,爸爸忠厚老实,妈妈是一个小儿麻痹患者,下地不行,能简单做饭,夫妻俩抱养了邻村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淘气极了,不是朝我扔石子,就是爬到门前的大树上,坐到枝丫上,仰头看太阳,和伙伴们玩藏猫猫,翘首等待爸爸下地回来。一家人日子虽很清苦,却也其乐融融。可后来有一天,小男孩长到十五六岁,跟着村里一个人出去打工了,回来了一两次就再没有见人。隔了大半年,他爸爸忽然得了紧病,一夜就死了,妈妈在家待了一半个月,孤苦伶仃,没有人作伴,就被娘家人接走了,后来听说娘家哥哥又给她找了一个人家。小男孩变成了一个大小伙,领着一个漂亮的姑娘还回来过一次,可到了门口一看,院里荒草丛生,房屋破败不堪,呆呆地站了一会,就转身欲走。还是我的主人王叔硬是拉着他进屋,让他吃了一碗油泼面,说了他家里的情况,流下了泪的他,去爸爸坟头点了几张纸,就领着姑娘走了。于是西边的院子就彻底让给了荒草。一开始,王叔害怕夏天草太高钻进蛇,还割了几次。后来,村里像这样荒了的院子陆续出现了好几家,他也懒得去管了。于是,冬天,这里干蒿枯黄一片,麻雀、乌鸦和鸡猫狗们边晒太阳边开会;夏天,绿油油的青蒿一两米高,蚂蚱、蝈蝈和鸡猫狗在里边捉迷藏,鸣蝉在高处看着他们,高兴地唱个不停。王叔也会偶尔放开缰绳,让我进去吃些嫩草。一般情况,我略略吃几口,不是草不好,而是担心自己的伙伴嫌草少了,不来玩,我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

东边的大门,常年铁将军把守。人家三个孩子个个都有出息,老大城里教书,老二文化单位上班,老三在市里医院做医生。前几年,老两口是一家接着一家跑,谁家需要带孩子,他们就在谁家帮忙。这两年,孩子都大了,老头子却身体不行了。据说是脑溢血,还坐上了轮椅。老太太就又开始伺候老头子,每年清明时节全家开两辆车车回来上上坟,让铁将军歇息一晌,到了下午,他们就又让铁将军上岗,返回城里去了。反正院里也是荒草一片,只不过黑黝黝的大门挡住了,不像西邻居院里那么碍眼。

(五)

我正想着,太阳已经不动声色地翻过树梢了,阳光不用再躲躲藏藏,和那些枝枝杈杈做迷藏了,直接跃身进入世界。我心中的苦痛似乎随着阳光的强烈减弱了一些,不由得轻轻“哞——”一声,转个身,好似轻松了不少。

张婶架个拐子来了,“老王,老王——”

主人忙一跛一跛出来应声。

“你个老倔头,过年也没有进城去,娃们现在不回来,看你咋办?”

“你不也没去。”主人笑笑说,“孩子们昨天回来了,吃的、用的、穿的买了一大堆,饺子包了不少。我让他们今天别回来了,咱个孤老头子别把孩子们折腾得跑来跑去。”

“我那孙子回来了,对我软磨硬泡,看来该走喽。年后不跟他们不行了,那几只鸡,留给你做个伴吧。”张婶顿顿说,“你要就留着,不要了就让他们杀了。”

主人略微思索了一下,说,“给我留四五只吧,多了我一个孤老头怕顾不过来。”

……

两个人还在聊着,王叔挪了一下发麻的腿,朝那条好腿边靠靠,不至于让病腿负担过重,显得好像斜着身子。张婶也“咚咚”几声,把架着的拐子移了一下,减轻一下腿的负重。看着两人的姿态,我刚才放松的心又被一缕莫名的悲伤撅住了。曾几何时,阳光下,他们也是走路如风、充满豪情,如今同样的阳光,他们满头白发,腿脚不便。我想提醒主人,进屋端俩个小板凳,好好坐下聊聊,就不知道自己寻找方便,可悄悄“哞哞”两声,主人依然没有领会。唉,这老头,感觉也越来越迟钝了。

我正在阳光中胡思乱想着,却不知怎么回事,被过来的一个人吸引了,原来是以前的村主任——肖爷爷的儿子,这两天他从镇上回来陪老爸了。只见他朝两个老人打了招呼,就边走边大声朝着手机说:“祝您牛年具有三牛精神,拓荒牛的开拓进取,孺子牛的无私奉献,老黄牛的默默无闻……”

听着这几句振奋人心的话,看看这又将减少一个人的村庄,前后村仅存的我——这唯一的一头牛,咽下刚刚反刍上来的草料,眼里又满含泪水,忍不住想要在这大年初一长长地吼上一声,吼出一年的孤寂与不解,吼迎来年的欢乐与喜庆。可为了不打扰主人与即将离去的张婶聊天,我就低下头微微长“哞”一声,让它随着阳光洒向各个角落,耳畔隐隐传来走远的肖主任在说“乡村振兴战略”。

【作者简介】张引娣 中学语文教师,陕西省作协会员,渭南市作协理事,《新锐散文》签约作家。著有散文集《桃李沃土》,作品散见于省内外杂志报刊及网络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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