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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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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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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弟

十年前,我曾以我的亲人们为主题,断断续续写过近十篇纪实散文。当时,就把我的妻弟纳入了写作计划的,虽然从直系血统来看,他不是我的亲人,但我始终把他排进了亲人的序列,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直未能动笔。今年五一与妻弟的再一次见面,又让我产生了写写他的冲动。其实,我是有两个妻弟的,我所要写的是我的大妻弟。

      一

我与他的相识是1987年下半年,在我与妻子谈恋爱时,他正在部队服役。但我在他家中看到了他的照片,有与家人的合影照,也有他穿军装的单人照,给我的感觉是个子较高但很瘦弱。不知是他的索要还是她姐的主动,她姐把我的照片寄给了他,寄的是长头发、花衬衣、喇叭裤、甩尖子皮鞋的那种照片,他给他姐说我不像个教师,很像社会上的二杆子,但他也并没有反对他姐和我耍朋友。

我与他真正的见面是1989年1月,那时我已经是他的正式姐夫了,因为我是1988年3月与妻子结婚的。时光流逝,物是人非,也记不得当时的真切情景了。我想以他活泼开朗的性格,应该是他主动与我握手或者是拥抱了我的。在他探亲假里的每一天,应该是中午和晚上我们都在一起喝酒的,因为我和妻子与我的岳父母均在一个煤矿工作和生活,岳母只要煮好吃的,我和妻子都要到场。在他探亲期间,我肯定喝醉过,因为当时的我很是贪杯,更何况是与自己的军人妻弟喝酒了。

但我记得最真切的是,他给我送了近20包红梅、翡翠、玉溪等云南产的香烟,因为他是在云南服役,所以带回的尽是云南烟。当我给同事和朋友分享这些包装精美又很少抽到的云南香烟时,他们都对我投来了羡慕和赞赏的眼神,让我初步感觉到了有一个军人妻弟的骄傲和幸福。

      二

1990年3月,妻弟圆满完成了义务兵服役年限,转业回到了矿上。但由于妻弟文化水平不高,仅仅是初中毕业,在部队里也没有学到什么专业和技术,因此,被安排在了井下运输队工作,虽然有一定的安全隐患,但在当时能够入职央企,也算是可喜可贺了。因为当时的广旺矿务局属煤炭部直管,是名正言顺的中央企业。

其实,我不担心妻弟的工作问题,工作能力和水平可以通过实践和职工培训不断提高,工种在适当的时候可以选择和调动。我真正担心的是他的个人问题,尽管他的父母是双职工,但其竞争实力还是相当有限的。

由于煤矿相对来说比较封闭,当时在煤矿工作的青年们多数都是在矿区内选择对象。我虽然在煤矿呆的时间不长,也大致看出了多数女职工们的择偶标准,一是干部家庭的子弟,二是大小车司机,三是大中专毕业生。我为什么把大中专生排在最后,因为我的许多同事在与前两类人追求同一个女子时,均以失败而告终。

妻弟对于他的爱情是充满信心的。事实上,他也很有女人缘,在他从军的三年时间里,就一直和他初中时的一位女同学保持着书信往来,甚至达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只是女方的家长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妻弟必须要考上军校或者是成为一名军官,这一条件直接导致了妻弟初恋的失败。

我想,他的这一位女同学追求的也不是纯粹的爱情,纯粹的爱情应该是抛开了金钱和地位的。我认识一位有着副主任医师职称,有着较好医术和较高收入的公立医院的女医生,她的颜值并不低,她的老公就是一位普通的工人,而且其收入和颜值并不高,但他们生活得很是美满和幸福。因此,尽管人们的爱情观已今非昔比,但真正的爱情应该是永远存在的。

    三

妻弟在井下运输队只工作了两年多时间,便调到了地面上的洗选厂工作。他之以能够很快从井下调出,一方面是因为他有着军人的履历,另一方面就是岳父母的帮助了。因为岳母一直在矿上工作,认识的人多;岳父虽然调入时间不长,但当时是洗选厂检修组的组长,由于其技术好工作能力又强,深得领导的倚重。

其实,人们对于井下煤矿生产有着诸多的误解,普遍认为井下容易死人,我在煤矿呆了几十年,见证过的死亡事故屈指可数。任何地点,任何行业都是存在不安全的隐患的,只要我们排除隐患、提高警惕、安全作业,安全事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当然,传统的采煤方式,特别是掘进作业是容易患矽肺病的,但随着医学水平的不断提高,许多矽肺病患者的寿命与正常人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差距。

当然,妻弟调出井下后,其收入肯定是降低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煤矿一线应该是500元左右的收入,二线大概是300元左右的收入,辅助工种和后勤服务收入会更低一些。当然岳父母家庭是不在乎妻弟的收入的,因为岳父母都有工资收入,岳父凭借其技术特长,有时还会挣点外快。

这期间,我和妻弟几乎天天都会见上面的,经常在一起喝酒,有时在岳父母家中,有时在我的家中。

遇到休班时,妻弟吃完早饭后,便会带上干粮和军用水壶,跨上汽枪,像一位出征的战士一样,深入到矿区周边的山林中去猎杀野兔、野鸡、班鸩、黄雀等小动物,每次都会有丰硕的收获。收工时他都会路过半山坡上的我们学校,顺便通知我和他姐晚上去吃野味,有时他直接就在我们学校简陋的厨房里烫剖和烹制,当我们下班时,色香俱全的野味已摆上了餐桌。

在人们依赖于饭馆酒店待客的今天,我反复吃着汤锅、火锅、中餐等各种食谱,但再也吃不到当年妻弟让我共享的野味了,虽然是一种遗撼但更是一种进步。大概在上世纪末期,公安局统一收缴了用于猎杀野生动物的各类枪支,人类和动物和谐共生的大一统格局,让我们从另一个层面享受到了更为美好的生活。但妻弟没有得到过任何认证的枪手和厨师的双重形像,却永远根植在了我的心中。

      四

妻弟在参加工作后,陆续有人给他介绍女朋友,多数是他没有看中别人,他在我面前要么说别人长得太胖了,要么说别人长得太瘦了,要么说别人长得太矮了,要么说别人长得太土了,要么说别人是克夫像。我不知道他心中的土和洋的标准,更不知道他是怎样看出别人会克夫的。也许是没对上眼吧了,其它的说辞仅仅是一种调侃。

大约在1995年左右,妻弟对我们庄严宣告,他正式谈恋爱了。当他把准妻弟媳带回家中时,我们看到了准妻弟媳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材,以及她戴眼镜的文静淡定和超凡脱俗的气质。这些都是与妻弟曾经梦幻和描绘的极度吻合。

其实,准妻弟媳是早就认识我的,因为她也是子弟校毕业的学生,而且她读初二时我还教过她的地理,只是由于学生太多,我又不是教的主科,她也不是特别调皮的学生,以及女大十八变等原因,导到我对她没有丝亳的印象。

准妻弟媳参加工作后,一直在洗选厂的选煤段工作,妻弟从井下调入洗选厂后先也在选煤段干过一阵,然后到了原煤段,因此,他们是同事。当他们准备谈婚论嫁时,一次酒后我曾私下问妻弟:是不是洗选厂的女职工特多而男职工特少呢?妻弟答:非也非也。我接着问道:那你是怎么把她追到手的呢?妻弟说:人约黄昏后,行走月坝头,让情话随小溪和晚风飘远------然后就搞定了。看着妻弟浪漫而别致的恋情,让当时在矿区小有诗人名气的我自愧不如。

妻弟于1996年冬季结婚,时年27岁,妻弟媳22岁,正式跨入了已婚青年的行列。但他们过的并不是完全的二人世界,因为矿上住房紧张而没有申请到婚房,他们便和我岳父母住在一起。两年后的1998年9月,他们的女儿顺利诞生,开启了人生美好而全新的征程。

      五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煤炭企业跨入了不景气的行业,中央财政拔付给统配煤矿的亏损资金逐年减少并将“断奶绝粮”,企业将自主经营,自负盈亏。当时,矿上便倡导大家停薪留职,以减轻企业的负担。

1999年初,妻弟媳想停薪留职去广东谋职,在征求我们的意见时,我首先发表了我的看法:最好能够在矿上坚守,一方面是侄女儿太小需要母爱,另一方面企业也许有扭亏为盈和再展宏图的可能。当然,如果实在想出去发展,也最好是夫妻俩一起,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

其实,我的意见前者是真,后者是我的心中有一定的顾虑的。因为我见证过许多已婚的外出淘金者,在一至二年的时间里便劳燕纷飞家庭解体,我担心这样的悲剧在妻弟身上重演。记得我刚结婚后不久,妻子也提出过要到广东或海南去谋职,我当时的态度是:“要去可以,但我们先把婚离了再说。”妻子很快便取消了外出务工的念头。我当时也是有私心的,妻子当年是师校里面的校花之一,且又能歌善舞,我真的没有信心她能抵挡得住外面某些方面的诱惑。我始终认为“命中只有八斗米,走遍天下不满升。”是有一定的哲理的,时至今日,我和妻子依然奋战在矿区学校的教学第一线,但我们感到幸福而满足。

经过反复思考,1999年4月妻弟俩踏上了南下广东的征程。他们选择的目标是江门市,因为妻弟媳的姐姐就在江门市务工。由于当时信息技术的限制,只有靠看报纸,街上招工小广告等获取用工信息,加之他们既无学历又无技术等原因,在江门市呆了近半年时间后,夫妻双双无功而返。

回到矿上后,虽然办理了复职手续,但已无工作可做,因为企业已经停产,正在进行破产前职工的退休、退养、补偿等各项界定,企业每月只能给职工发放少许的生活费。好在岳父母均有退休工资,整个家庭仍然衣食无忧。

      六

常言道:坐吃山空,何况本来就没有山,也不能长久地依靠父母而苟且偷生,子女需要抚养,生活需要支出,何去何从,这是市场经济给当年的众多中青年下岗工人给出的一道难题。

2000年初,经朋友推荐,妻弟俩在成都一家报业集团旗下的酒店里找到了一份工作,妻弟当保安,妻弟媳做服务员。其间,由于妻弟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对进出酒店顾客的热情而周到的服务,很快地与经常下榻酒店的一位长者成为了朋友。长者在与妻弟的闲谈中,勉励妻弟俩在干好本质工作的同时,要加强学习,比如计算机及信息技术,妻弟可以学一下营销知识和技巧,妻弟媳可以学一下家政服务的内容和方法等。也许是妻弟俩深感没有专业和特长的遗撼,抑或是从长者睿智的眼光中看到了希望,没有多少学习习惯的妻弟俩,真的就买来了书籍和资料,利用空闲时间开始了学习。由于当时计算机并没有普及,每次回矿时,妻弟都要到我所在学校的计算机室,练习打字并熟悉文档和表格的制作方法等。

2006年7月,妻弟俩成功入职长者的公司,妻弟做营销,妻弟媳做家政服务,并签订了10年期的劳动合同。由于已经有了一定的理论基础,加之天生的敬业精神,妻弟很快便在工作中脱颖而出,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由普通职员做到了营销经理的位置,并在该公司上市前,获得了一定数量股权的奖励。

2007年,妻弟在成都购置了商品房,2012年又购买了私家车,较早地达到了在都市里有车有房的人生愿景。

从妻弟的身上,我真正体会到了“贵人相助”的内蕴,但我深知“贵人相助”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这些事情,也只能在有着良好素养和优秀人品的人身上,才有可能变成现实。

 2016年7月,是妻弟特别难过的日子,公司的长者因病刚刚仙逝,岳父又因急性胰腺炎入住华西医院,随后又查出了早期前列腺癌。也许是因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原因,抑或是为了专心照顾岳父,妻弟果断地办理了辞职手续。

在妻弟的精心护理下,岳父通过手术和治疗,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并顺利地康复出院。

妻弟应该说已初步跨入了成功人士的行列,但他并没有坐享其成。这以后,妻弟跑过一段时间的叫车,又在居住小区附近的一家大酒店干上了保安工作,每月大概有3000多元的收入,基本能够维持其每月的社保、养车和生活费等支出。我曾去过他现在工作的酒店,看着他穿着威武的保安制服,别着对讲机,时而跑步,时而敬礼,时而挥手,有效地指挥着进出酒店的车辆。那一刻,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比在上市公司里做营销经理时还要伟岸和高大。

最近,妻弟又准备辞职了。其原因是,五月中旬83岁的岳父病发住进了广元市中心医院,是小妻弟和他姐轮番护理着岳父。而同为83岁的岳母,生活也不能完全自理,暂时住在了我上班的学校家中。前几天妻弟从成都回广元探视完岳父后,红着眼睛对我说,他回成都后立即办理辞职手续,然后回来专职照顾和陪伴岳父,至于新的工作,等岳父出院后在说。

       八

坦率地说,我和妻子虽然参加工作较早,而且享受着准公务员的待遇,但并没有给予妻弟任何经济上的帮助。在我们带他女儿读小学3至5年级的三年时间里,他的经济并不宽裕,但依然按月支付了生活费。相反,在我们买房和装修房子等环节上,曾数次向妻弟张口,妻弟都爽快地答应了,虽然我们都已按时归还,但他们雪中送炭的品质,让我和妻子永难忘怀。

由于自已年轻时好饮贪玩,经常和妻子产生矛盾和口角,但妻弟始终没有站在她姐一边对我指手画脚,相反地还经常安慰我说:姐夫,你要是觉得没法和姐过,就离婚算了。他的说辞让我哭笑不得,但我不得不佩服妻弟对我的宽容和大度。

妻弟是幸福的,因为他们夫妻恩爱,家庭和睦,事业有成;女儿也很争气,去年在成都理工大学本科毕业后,很快便在成都找到了较理想的工作。

我期待着和妻弟的再一次见面,在我们共同护理好岳父和照顾好岳母的同时,我们肯定会在一起回味那些深情而逝去的岁月,尽管我们已不再年轻,但我们依然会憧憬和想象美好而绚丽的未来。

2022.06.16于四川省广元市旺苍县静乐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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