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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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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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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长哥当父,我以为:一是父母早逝,长哥要承担起养育年幼弟妹的重任;二是当父母远行或不在家中时,要把弟妹监管和照顾好。但我的情况均不在其列,我父亲1988年8月去世时,我23岁,早已参加革命工作;我母亲2001年5月去世时,我36岁,接近不惑之年了。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一点也没有大哥的影像,因为那段时间,大哥正在部队服役(1964年至1969年)。

大哥进入我的记忆之中,是我六岁左右。早起的我闯入了大哥的新房之中,发现他和大嫂睡在一头。当我喊大哥大嫂起床时,不知什么原因,大哥不但不领情,反而用手在我的脸上搧了一下。我大哭着跑出新房向母亲告状,现已记不清母亲是怎样处理这件事的,但我确认大哥起床后安抚了我。

真正与大哥交往是我们和大哥分家过后,父亲和大哥都善饮,大哥经常请父亲喝酒,我是家中老幺,是父亲酒场上最忠实的跟班,大哥也喜欢我参加他和父亲的对饮。我实在无法形容这方面大哥给予我的巨大幸福,这种幸褔贯穿于我的整个少年时代。

参加工作以后,每次回家,大哥都要款待我,几乎每天。大哥喜欢读书,喜欢写古体诗和词(大哥是六十年代初初中毕业的高材生),在六姊妹中,这方面只有我和大哥是知音了,尽管姊妹中还有三哥是知识分子,但他却无此雅兴。

记得有一年三月的一天,我刚起床,大哥便叫我去他那里喝酒(大哥有早上喝酒的习惯)。那天,天上一直下着连绵的小雨,我俩从早上一直喝到中午,我们边喝酒边进行古体诗词的唱和,记不清每人写了几首诗。这是我仅有的一次,在喝酒时进行诗歌创作,让我回味无穷。同时,我不得不佩服大哥身上天生的哪种古代诗人的遗风。

我母亲生前曾多次对我说:“你大哥是个好人,我生下你后,他省吃俭用寄回了一斤毛线和六十元钱”我当然知道六十年代中期,这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了,我婴儿时期的营养供给,肯定与此有关,我能够健康地成长,大哥功不可磨。

大哥从部队转业后,分配在区粮站工作,然后又调至县林业局伐木连任团支部书记。后来又回到农村,当过队长、村长,还学会了做木活,完成了农民——军人——工人——农民的从终点又回到起点的人生历程。

大哥一米七六的身高,五官端正,喜爱音乐、文学,能够用二胡拉出许多动人的弦律。在区粮站工作时,同站的一位成都女知青对他无限的倾心,紧追不舍,还从成都给他带回许多烟酒。但大哥已结婚,六、七十年代要离婚是困难的,更何况大嫂也很漂亮,父母也坚决反对他离婚。因此,大哥的这段婚外情便成了过眼烟云。

我成人后听母亲谈及过这件事,母亲还给我看过她珍藏的那位女知青的照片。母亲去世后,我们在整理母亲的遗物时,在母亲很心爱的小匣子里又发现过那位女知青的照片,但悲伤过度的我们不知给了这张照片怎样的归宿。

我认为,母亲是很看重大哥的这段“婚外情”的,她的儿子有大城市出生的美丽姑娘的喜爱,母亲能不骄傲吗?我也同样为大哥自豪,尽管我也读过许多书,也有一米七五的身高,也是一表人才,但以前没有,以后更不可能遭遇类似于大哥的“爱情”,因为,今天人们的情爱观已上升到了新的高度。

大哥最终自愿脱离了单位,选择了农民的职业,要么是不愿夫妻分居,要么是想照顾父母和妻小,要么是和单位领导关系不和谐,要么是不习惯单位的生活。到底是什么原因,已经没有多少探究的价值了。

大哥今年六十五岁,在生活水平,医学技术不断提高的今天,还很年轻,但大哥即将离我们远行,并且将一去而不复返。

2010年10月28日,三哥打来了电话,说大哥生病了,9月29日在绵阳市第一人民医院确诊为食道癌晚期,已经扩散了,医生说最多活到正月间。如果再不给我打电话,怕我与大哥见不上面。放下电话,我愣在了那里。去年春节,我请三位哥哥到广元旺苍静乐寺,虽然大哥不喝酒了,食量也下降了,但仍然谈古论今。我们在游览湿地公园、皇泽寺、红军城等景点时,他不断地谈自己的感受,他步伐娇键,思维清晰,刚过去几个月,怎么就是癌症晩期了呢?

次日,我给领导请了假,安排好了自己的工作,匆忙成行,于30日上午抵达老家。接待我的三哥说:大哥与朋友上街喝茶去了,下午才能回来。同时告诉我,大哥自己还不知道得了癌症,不要说你专程回来看他,只说是出差路过顺便回家看看。我心中明白,大家是希望大哥多活一些时间啊!

晚上,三哥安排了两桌酒席,在老家的所有亲人们欢聚一堂,其乐融融。大哥的兴致很高,谈到了他的生死观,他要做到“两归”:一是视死如归,二是含笑而归。而我则劝慰大哥,一是要树立战胜病痛的勇气,二是要配合医生积极治疗,按时吃药。大哥不住地点头。

第二天中午,大哥设宴两桌,亲人们又团聚到了大哥的家中,共同回忆过去,展望未来。值得一提的是,午饭后,大哥听我说喜欢吃爆炒红苕尖,大哥便立即到自家的红苕地里采回了鲜嫩的红苕尖。那一天,看着大哥高兴的面容和忙碌的背影,我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当晚,我提出和大哥睡,大哥坚决地拒绝了,说他一个人睡惯了,睡觉的姿势也不规范,夜间还要起床抽几次叶子烟,要影响我的睡眠,我只好仍然住在三哥家中。

早上,我去向大哥辞行时,大哥、大嫂、侄儿女们早已在门前等我。我将一笔钱放在了大哥的手上,以表达我的一点心意,并嘱咐大哥和大嫂一定要多多保重。同时,也说了春节我将回老家过年的想法,然后挥手而别,当我坐上车后,早已是泪眼朦胧了。

2010.11.11于四川省广元市旺苍县静乐寺社区

(后记:大哥于2011年10月去世,在他去世前,当我又一次回去看他时,给他朗读过《大哥》这篇文章,他听后甚是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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