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笛声

 天刚蒙蒙亮，老杜和往常一样，站在浑河边的树林里，吹起了自己的笛声。清脆的笛声穿过树林，越过水面，拂过花草，飘到了河对岸一高楼，落在了女儿秀的家的窗棂上。

 秀站在窗前，敞开窗户，迎着暖阳，情不自禁的听着，乐着，她知道这是父亲每天送给她的祝福，也是父亲向她报平安的信号。

 秀是老杜的掌上明珠，可以说从小到大，老杜对秀是百般关爱，精心呵护，生怕有半点闪失。一愰十几年过去了，秀真争气，不仅考上了名牌大学，后来又考上了北师大的研究生，为此老杜乐的嘴都合不上了。一次，趁秀不在家的时候，老杜找出相册，对着照片上的妻说，“我没辜负你的嘱托，把咱秀培养成人了。秀很出息，现在是咱市一所大学的老师了。”老杜的眼圈红了。

 半年前秀出嫁了，嫁给了浑河北岸住的大学同学东。东也是大学的老师。秀出嫁的头天晚上，背着父亲抹了好几把泪，因为她不忍心丢下和自己相依为命的父亲。若不是老杜再三逼她，她还会一直托着不嫁。那天老杜真急了，说，“秀，你都奔30岁了，再不结婚，东的父母会怎么想，难道你就为陪伴我就不嫁人了，你以为这是你的孝道吗？不，这是你不懂得将心比心，人家东等了你这么多年，从良心上咱也得替人家想想。再说了，你不出嫁我也不光彩，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知道吗，这样邻居会笑活咱的。”听罢，秀哭了，哭得好伤心，第二天早起的时候眼睛肿得像对小灯泡。半年后，秀出嫁了。出嫁前的当晚，秀炒了好几样老杜平时最爱吃的菜，摆到了桌上。秀给父亲斟满酒，自己又倒了杯，举起杯，“爸，女儿就要离开你了，这是女儿离家前为你做的最后一顿饭，也是出嫁前敬你的最后一杯酒。爸，这些年你为我付出的太多了，女儿全记在心里。自从妈走后，你既当爹又当娘，从小学到中学，从中学到大学，从大学到工作，到成家，你为我操碎了心，费尽了力，女儿真是无以回报。”说着，秀起身向老杜碰了下杯，喝了口，眼圈红了。“这孩子咋跟爸说这些，你是我的宝贝闺女，应该的嘛，再说了你不是说我是你的老闺蜜吗。”老杜看出秀的伤感，故意逗着秀。秀望着满头白发，脸聚皱褶，露着微笑的父亲，泪水还是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父亲放下手中的杯子，抓起餐巾纸为秀擦着泪，“都多大了还哭鼻子，马上当新娘子了，该高兴才对。“爸，丢下你一个人，我真是不放心。”秀冲着父亲说。“哈哈哈，你有啥不放心的，爸多大年纪了，又不是小孩子。爸一个人过贯了，你在家我还真有点不自在呢。你上大学那些年我不是过得挺好的吗，早起散散步，上午吹吹笛，下午逛市场，晚上打太极，每天过得多充实啊。再说了，爸爸还有它陪着呢。”老杜用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长短不一的一排笛子，笑着，接着又用筷子夹口菜放在了秀的碗里，“只要你能好好过日子，开开心心的生活，把工作干好，对得起人民教师的称号，我最高兴不过了。” “爸，我是怕你一个人不爱做饭，整天对付，不是吃泡面就是下面条，这样你的胃病会加重的。本来说好了的，把东叫来我们跟你一块过，可你偏不同意。”秀说。“好闺女，这怎么可以，人家东的父母你们不管啦？这样吧，过些日子我换个房，搬到你的对岸，咱俩每天用笛声报个平安，免得你天天惦记着我。”老杜满脸的慈祥。“真的？！”秀天真的表情。“当然真的，你不信咱拉勾。”老杜说着，弯曲了小手指，送到秀的面前，“拉勾上掉一百年不许变”，父女俩一口同声，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两个月后，老杜几经周折，真将家搬到了女儿家的对岸。从此，笛声呼暖阳，暖阳唤笛声。一晃三年过去了，老杜的笛声风雨不误，天天飘进女儿的心窝儿。

 一天，秀正上课，矿区医院的老同学打来电话，说，“你父亲住院十多天了，你为啥不过来陪陪。”秀一听脑袋嗡的一下，下了课，飞也似的跑到了医院。

 老杜躺在病床上，听到响声，睁开眼睛。秀走上前，看着脸色苍白的老杜，“爸，你这是咋了，住院为啥不告诉我一声？。”秀的眼泪掉了下来，“爸，你患的是啥病，很重吗？”秀哽咽起来。“秀，快别哭，是胃病，没啥大事的，过几天就出院了。都是爸不好没告诉你。其实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是怕你着急上火对胎儿不好。”听老杜这么一说，秀哭得更厉害了。老杜起身，一边用手捋着秀的头发，一边安慰着秀……

 一周后，老杜出院了，秀和丈夫东将老杜请到了万豪大酒店，庆祝老杜的康复。秀和东还特意为老杜买了一高档笛子，因为秀知道除了自己笛子是父亲的最爱。其实老杜是自己要求出的院，因为他知道自己患的病是不治之症。刚住院的时候，老杜就对自己当院长的战友说，“我是一个要走的人了，也没啥求你的，只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就是千万不要将我的病情传出去，尤其是不能让我女儿知道。”院长一怔，“这是为什么？”老杜说，“我女儿30多岁，好不容易才怀上孩子，如果她知道我得了这种病，肯定会着急上火，这不仅会影响工作，而且对她肚里孩子的生长更是不利。”院长听后，眼睛湿润了，连连点头答应，之后对手下的大夫、护士下了同样的令。三个人边喝边唠，有说有笑。看到女儿鼓起的肚子，老杜好个心慰，“这么多年，今天终于看到我女儿发福了，哈哈哈，我要当外公了！“爸。”女儿撒娇地望着老杜，“罚你一杯，为啥住院瞒着我，答应我下不为例。” ”好，爸知道了，下不为例。”老杜笑着，将红酒喝下。“不行，我怕你做不到，咱俩还得拉勾”，秀抢先将小手指挂在了老杜的小手指上，父女俩又拉起了勾。“爸，我有个迷想问你。” “说嘛。”老杜笑看着女儿。“你住院这么长时间，每早的笛声怎么从没间断过呀，难道你还天天起大早跑回来为我吹笛子吗？” 秀问。“哈哈哈，那是我让你李大章叔叔替我吹的，我给他选了你爱听的曲子，我是怕你听不到我的笛声慌了神。”老杜的话音刚落，秀的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走过去，将父亲搂住。

 从此，老杜的笛声又天天响起。

 三个月后的一个清晨，秀分娩了，而且是在悠扬的笛声下安全生产的……

 秀盼望快点满月，因为她要将孩子抱给老杜，让父亲好好看看又白又胖的大外孙。可她哪里知道，老杜一周前就悄悄的离开了人世，但笛声从没间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