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抹在脸儿上

   父亲走的这些日子，家里真像塌了天似的，整日阴气沉沉，鸦雀无声，特别是母亲时常望着窗外看着月亮泪水连连的样子让人真是揪心难过。

   吃晚饭了，母亲照样把一双碗筷和一只酒杯摆在父亲平时吃饭的位子上，眼里含着泪花儿 。这些天我和弟弟都是在压抑和心酸中陪伴着母亲吃完这顿饭的。 父亲在世的时候特别喜欢天上的月亮，他常对母亲说，“等我有那天既不上天堂也不下地狱，而要到月亮上去，想你的时候就晚上出来看看你，不想的时候就躲在云里睡觉。”母亲每次听后都笑着说，“竟胡说八道，月亮是女人呆的地方，谁稀罕你个大老爷们？” “女人也得有男人陪呀。父亲也总是笑着回答。“美的你。”母亲满脸堆着笑。父亲特别喜欢文学，除了爱看些文学书籍外，还很爱写诗。在他的大量诗作中有一多半都与月亮有关。“月儿的温柔让人心醉，多想踮起脚尖亲上一口。清风在湖水里泛着轻舟，摇曳着月亮蝴蝶似的翅膀，慢慢地在湖面上划过……”这是父亲诗集里我最喜欢的一段。记得在我和弟弟都很小的时候，父亲带我们全家回农村爷爷奶奶家过中秋节，驱车的路上 ，父亲就对我们说，“到乡村赏月可比咱城市清晰的多，些许还能看到嫦娥跳舞呢。” “真的吗？”我和弟弟兴奋的不得了，催促着父亲快点开车。吃过晚饭后，天还大亮，我就和弟弟还有表姐表弟们坐在了院内的老槐树下望着天空，期盼夜幕的快点降临。血红的太阳将天边的云彩染得光芒四射，把西边的群岭烤得通红一片。过了好一会儿，父亲走了过来，他领着我们绕过围墙后来到了屋后的半山坡上。这个时候天也渐渐黑了下来，我们坐在山石上。父亲把带来的月饼、苹果、葡萄发到我们每个人的手中，自己点燃了一只烟，“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我们一起欢呼起来。父亲吸了口烟，“古时候，一个妇女去江边挑水，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觉得雪白的月亮不仅温柔可爱，而且还特别的清闲自在，便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婆家受到的各种虐待，于是她哭了。以后她每天到江边挑水的时候，都对着月亮神进行祈求，请求帮助自己脱离苦海。一天，忽然从远处江面上晃悠悠的飘来一个毯子不像毯子船不像船的东西呼地一下把她带走了，这东西越飞越高越飞越高，很快就把她带到了月亮上。从此她再也不用受苦受罪了，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现在月亮上的影子就是她带上去的水桶、扁担什么的。”父亲的故事刚讲完，一轮圆圆的月亮就默默的悬在了天上，我们高兴的欢呼着，跳跃着。“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 ，月亮最喜欢安静，不然她会生气的。”父亲笑着冲我们说。又过了一会儿，我悄悄的问父亲 ，“嫦娥咋还没出来跳舞啊？” 父亲笑了笑，“可能是昨天跳累了在休息吧。只要你经常赏月早晚都会看到的。”父亲用手抚摸着我的脸说。我们望着月亮吃着月饼和水果，看着月亮从天的东边向天的西边慢慢移动，离我们是越来越近，那天我们足足呆了个小半宿，弟弟都睡在了父亲的怀里。那时的父亲身体特别的好，常常一手一个挎抱着我和弟弟。

  父亲走后母亲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无精打采。我知道母亲非常的想念父亲。在我的印象中，父亲生前从没跟母亲红过脸吵过架，两个人的感情非常的好。其实母亲的性格特别急，平常都是父亲将养着她。一次，父亲喝多了酒回到家的时候，吐了一地。母亲非常的生气，一边收拾一边不停的数落父亲，并将父亲的脏衣扔了出去。可父亲不但没生气，而且还一味的望着母亲傻笑，弄得母亲哭笑不得。几天后我问父亲，“母亲把你的衣服都扔到了窗外，你咋不急眼，还笑呢？” 父亲却笑着对我说，“因为我是沉默的月亮呗。”年龄大了，我也越来越明白父亲是有意让着母亲，因为他很爱自己的妻子。父亲生前在一家大型企业当工程师。他一生与世无争，做人真诚，从不计较个人的得失，遇到好事总是先让给别人。父亲经常告诉我们，要像月亮那样做人，夜晚大家都休息了她却默默的出来工作，从不彰显自己。不要学太阳，就爱干面子活，大家看着时他放着光忙，大家下班回家休息了，他也跟着跑掉了，留下一片漆黑。这不仅是父亲对我们子女的忠告，也是我父亲的处世哲学。父亲连续多年被评为市劳模和省科技标兵。

   上个月，老姨来到咱家要带母亲出去旅游，有意想分散一下母亲的心境。可母亲说啥也不去，还说“我哪儿也不去，这些日子月亮上的老周经常看着我，如果我走了，他找不到会生气的。”几天前 大舅和舅妈来电话要接母亲到杭州住几天，也被母亲婉言谢绝了。母亲整天沉浸在对父亲的怀念中。我真担心母亲的身体，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母亲尽快从悲痛的阴影中走出来。

   月光透过窗棂映在屋里的地上，也抹在了靠窗站着的母亲的脸儿上。母亲目不转睛的望着窗外的月亮，尽情的寻觅着父亲的身影，她用眼，用泪，不，用心与月中的父亲交流着，“秀琴，你怎么老哭啊？一定要听话，别哭啊，你总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天天都在月亮上看着你。你昨晚又没吃饭，都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这样下去怎么能行。你千万要保重身体，不然我们的一双儿女会很难过的，我也会很难过的，他们还需要你的照顾。再说了，你老哭我也看不清你那白白的脸儿呀。” “老周啊，你，”母亲已泣不成声，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我好想你啊，你真的在月亮上看着我吗？我怎么看不到啊。自从你走后我感到一切都变成了白色，我的心也不在自己的肚子里，早已飞到了月亮上。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孤单，好想你啊。你干嘛走的那样急 ，扔下我不管了。你在月亮上过的好吗？俺以后听你的话不哭了，好好保养身体，将来有一天我也要到月亮上去，天天陪伴着你。”母亲哽咽着冲着天上的月亮说。……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但母亲依然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月亮。

   母亲每次望着月亮的时候，眼里总是饱含着泪水。她真的相信父亲就在天上的月亮中，而且自始至终都在凝望着她。

   月光透过窗棂映在屋里的地上，也抹在了靠窗站着的母亲的脸儿上……

 作者:赵永华，笔名：（老象）男。抚顺市、辽宁省作协会员。曾在报刊发表作品近百篇。出版散文集《在自然与生命中流淌》、短篇小说集《月光抹在脸儿上》、《月光 河畔 故事》、长篇小说《二姑》。工作单位:抚顺市文化旅游和广播电视局。联系电话:1532619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