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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永华(老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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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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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声

赵永华

住在十六楼的他真的忍无可忍了,换上衣服,一口气跑到了楼下,按响了人家的门玲。

门开了,是一位满头白发戴着眼镜的老太太,“请问先生,找谁啊?屋里坐吧!”老太太很礼貌地冲他笑着说。

“啊,”他看老太太很是客气,本来想发的火也消了一半。“啊,是这样的,我住在你家楼上,刚搬来不长时间。我来是想和你老商量一下,你家弹钢琴的时候能否小点声,我爱人心脏不好,刚刚出院,拜托了。“他站在门外也很客气地说,语调中有着埋怨但更多的是哀求。

门里站着的老太太先是瞪大了眼睛,后又连忙摇起了头,“钢琴声,我和我家老头子从未弹过钢琴啊,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

“什么,那钢琴声明明是从,”他说了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因为钢琴声仍然响着, 弹的还是《黄河颂》,明摆着不是从老太太家传出的。“对不起老人家,打扰了。”他转身又敲起了老太太家对面屋的门。

“他家已搬走好多年了,屋子是没人住的,你不用敲了。你在问问别人家吧,有空儿来我家坐啊!”老太太仍是很礼貌地说,将自家的门关上了。

他站在楼梯台阶上寻思了片刻,决定再找找看,反正今个儿是周六休息日有时间的。噔噔,几下子他就来到了十七楼,又按响了1701房间的门玲。

“你找谁?”门没开,但屋里飞出挺强硬的腔调,像个年轻小伙子的声音。

“我是你家楼下十六楼的,想找你商量一点事情。”他故意提高了声调客气地冲门里说。

“商量个屁事?我在冲澡呢,有啥事有空儿在说吧。”屋里又传出了小伙子不高兴的嗓门儿。

他觉得内心不舒服,也感到这家人太不礼貌。他不死心,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听里面的动静。屋里真有声音,而且声音还很大,也很响,像钢琴声,又不像钢琴声。他屏住呼吸,又仔细听了会儿,“咣咣咣”,节奏感很强,屋里好像在放VCD,他觉得耳朵被震得嗡嗡响,他连忙躲开,确定弹钢琴的不该是这家。

钢琴还在响着,他站在楼梯前又凝神搜寻钢琴的声音,他断定跑不了这几家,于是他又按响了1702的房间的门。

“铃咚,铃咚”,门玲响了一会儿,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以为没人,又贴门靜静听了听,还是没啥动静,于是他再次确定钢琴声也不是这家传出的。他转身刚想走,“吱”的一声,门开了。

一个身着红底黄花睡衣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站在门里,从她那惺忪的表情看,是刚从睡梦中被门玲声惊醒的。“叔叔你找我爸嘛?他去市场买菜马上就回来。”小姑娘眨动着两只大眼睛冲他说。

“ 不,对不起,我是楼下的邻居,想打听点事,我走错屋了。”说着他转身就上了楼,刚走上几个台阶却又回头站住了,“孩子,把门关好,以后别轻意打开门啊!”

“谢谢叔叔,方才我以为是我爸爸呢。叔叔再见!”小姑娘笑着说。

仅一会儿功夫,他就楼上楼下爬了四层之多,尽管加一起没多远的距离,但他还是觉得挺累的,他心理明镜这是平日整天乘电梯的原因。

“铃咚",他又按响了1801房间的门铃。

屋内很快就传出了哈哈地说笑声, “你小子怎么才来呀,三缺一,都等你半天了。”门开了,一个四十多岁光着上身的秃老亮走了出来,“咋的!不是二柱子呀,你找谁家?”秃老亮惊愕地问道,脸儿上流露着尴尬。

“对不起啊,打扰了。”说着,他哇,哇的呕了两声,为了防止吐出来,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因为在秃老亮把门打开的一刹那,他的确没听到屋里有钢琴声,但却吸到了浓度很大特别刺鼻的经过人消化气道呼出的烟酒混合后的气味。他转身就往楼下跑,不料,一把被秃老亮给拽住了。

“还想跑?小子,看你文质斌斌的,原来是个小偷啊。”秃老亮像抓着个小鸡似的,将他摁在地上,蔑视地笑望着他,嘴里不停地呼出酒气。

“我不是小偷!请放开,疼死我了。”他几乎在喊叫。

秃老亮用肥大的手紧紧地反扭着他的两只胳膊,并将膝盖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不是小偷,小偷哪有自己承认的?你敲门看有人就想走,没人就下手是不?你胆子可真太大了,偷到老子头上了。今天你让我抓住了,想跑可不那么容易,嘿嘿,哥们都出来揍这个小偷。”

秃老亮长得人高马强,嗓门声又大,屋里的两个人急忙跑了出来。

“我不是小偷,你听我说,大哥,求你先放开手,我胳膊快被你扭折了。”他哀求着,不哀求也不行,他知道自己这瘦小的身板是很难抗得住秃老亮的熊掌,而且还是酒后的熊掌。

“二哥,你把他放开,看他怎么说,有我们在,他跑不了的。”一个头发带着卷儿,嘴里叼着烟的小个子说。

秃老亮把他放开了,嘴里还在喘着粗气。

”我,我们是邻居,我家刚,刚搬来不长时间,我是来找弹钢琴的,不是什么小偷。我怎么会是小偷呀。”他也大口大口地倒着气,脸都不是色了。

“你找弹钢琴的上我家找什么?大马路电线杆上贴得全是那些小广告,你撒谎都不会撒。”说着,秃老亮抬手就要打他。

“大哥,你知道吗,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是犯法的。”他义正辞严地说。

“犯个屁法,你想到我家撬门压锁,打你是轻的,老子应该送你到派出所。”秃老亮两眼红红的,满嘴的酒气熏得他不敢正面对他。

“请你听我把话讲完,好不好?我不是找教弹钢琴的,是找看谁家弹的钢琴,我爱人刚刚出院,心脏不好,受不了这么大声音地刺激。我已楼上楼下找了好几家了,都没有找到,你要不信可以去问问他们。”他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偏分头,变得尊严起来,说话的腔调也理直气壮。

“哎呀!你咋不早说呢,跑个屁啊?”秃老亮收敛了杀气,变得和气起来。

“我哪儿是跑啊,你打开门我就看到了不是你家传出的钢琴声,本来想和你解释的,可后来你家飘出的酒味我是实在受不了,因为我是常年酒精过敏,闻不得一点酒精味道,所以我就不想说什么了。可你实在是太不礼貌了,没等我解释就动起了手。”他恢复了平日老师讲话居高临下的语气,既慷慨陈词,又不得违抗。

“哈哈哈,原来这么回事啊。你家是楼下几层住的,我咋没看见过你?”秃老亮边笑边挮给他一颗烟,问道。

“ 谢谢,我不会吸烟。我是十六楼的,我家才搬来五个月,我和我爱人都在实验中学工作,就是图个家近。”他彬彬有礼地说。

“兄弟,不,老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了,哈哈哈。我儿子就在你们实验中学念书,我费了不少劲儿才弄进去的,你们是省重点学校呢。”秃老亮点头哈腰变得十分地礼貌起来。

“是的,你孩子几年级的,在哪个班?”他客气地问道。

“一年三班,班主任是王平老师。”秃老亮客客气气地说。

“那可是我们学校重点班之一,王平老师教的学生每届都有不少考上师大附属和省重点一中的。”他说。

“真的?哈哈哈,这么说我儿子的命还是不错的啦。”秃老亮边说边拽他进屋坐坐。

他极力拒绝着,但也非常的客气,因为他实在受不了屋里那个味,“不啦,今天我还有事,改日,改日一定拜访。”他礼貌地说。

两个人又唠了一会儿,然后握手道别。

他回到家里,刚坐下一会儿,钢琴声又响了,而且声音越发得强烈,弹得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爱人,发现爱人眉头紧皱,两手捂着双耳,一脸难受的样子。他转身进到厨房倒了杯开水,然后拿到爱人身边的床头柜上。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是12点多了,他决定先为爱人做午饭,下午继续寻找那扰人的钢琴声。

吃过午饭,他站在窗前用眼俯视着小区的院内,绿树成荫,小桥流水,彩灯高悬,鲜花夺目,多美丽的小区呀,要是没有这嘈杂的钢琴声该多好啊。他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因为他看到了小区物业公司的牌子。他决定去找小区的物业公司,求他们帮忙找下弹钢琴的家庭。他后悔自己起初咋没想到呢,费了这么大的周折,给人家添了那么多的麻烦。他感到了自己的蠢笨,想到了人们有时叫他书呆子是不无道理的。他回身把这一想法告诉了自己的爱人,爱人笑了,非常赞许他的想法。并一再嘱咐他,找谁都要和人家商量,求人家小一点声就行,咱们没丝毫理由不让人家弹钢琴,都是相邻相居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必须处理好关系。再说了这过日子也是各有所好,人之常情嘛。

他来到小区物业公司的办公室,刘经理热情地接待了他,并答应帮他找找弹钢琴的这户人家,好好做做工作。听刘经理这么一说,他高兴得不得了,千恩万谢,毕恭毕敬。临走的时候还把学校要提拔他当教导主任的事儿告诉给了刘经理。

“刘经理,你帮得可是大忙呀,我是不会忘记的,以后学校那边有什么事尽管知一声,我会全力效劳的。”说着他走出了物业公司的办公室。

“高老师,你太客气了,这是我们的分内工作,我一定尽快找到弹钢琴的家庭。"刘经理把他送到了门外。

第二天是周日,小区物业公司刘经理派了三组人马把六号楼的三个单元找了个遍,最后还真找到了。刘经理当时就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他喜出望外,非要请刘经理吃饭,被刘经理婉言谢绝了。

他急切要找到他家隔壁二单元的15楼这家,好好同人家商量下钢琴声大的问题。

吃过晚饭,他披上衣服,刚想往外走,门铃突然响了,他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和一个个子高高的小伙子。“请问你们找谁?”他客气地问道。

“这儿是高老师家吧?我是二单元十五楼的住户,和你家是一墙之隔。下午的时候小区物业的同志找到我们说,我儿子弹钢琴声太大,影响了你家人养病休息,真的对不起啊,我是专门向你们陪礼道歉来了。”说着,中年妇女深深地向他鞠了个躬。

“哎呀,快免礼免礼,请屋里坐。”他十分客气地说,但脸儿有点红了,感到这礼也太重了,人家年龄比自己大了很多。

来人进到屋里,他连忙让坐倒水洗水果,他的爱人也放下了手里的书主动与客人打着招乎……

“打扰你们正常生活了,真是不好意思。”中年妇女还是歉意着。

“都是邻居住的,你不要客气,我才出院一周时间,我们不是有意找物业公司告你家的状,只是这次犯病没想到会这么重,我们没有权利干涉你家的生活,只想提个建议,请您千万别多心。”他爱人慢条斯理地说。

“哪里的话,是我们扰民,是我们的责任,你们的要求是对的,合情合理的。我爱人前年去世了,我做个小买卖,整天忙忙碌碌,也顾不上儿子,经常忘记督促儿子带上助听器后再弹琴。我儿子是个聋哑人,从小就喜欢弹钢琴,多次获过奖呢。这不,儿子高中毕业两年多了,根本找不着工作,再说了现在大学生找工作都很难,何况一个残疾人呢。他只能整天在家呆着,弹弹钢琴,别的啥也不会干啊,这几年给左邻右舍添了不少麻烦啊。”中年妇女说话的时候眼里含着泪珠。

中年妇女用手擦了下眼睛,指着身边坐着的小伙子说,“这就是我儿子。”

“呵!这小伙子又高又帅,怎么患上这种病的?”他惊愕而疑惑地问。

“从小感冒发烧,一连十多天高烧不止,当时我们在农村,以为就是正常感冒呢,也没当会事,后来越来越重,到县城住了三个月院也没治好。”中年妇女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听罢, 他和他爱人的眼睛都红了。他将剥开的香蕉递给了小伙子……

送走客人后,他和爱人整个一个晚上谁也没说话。起初非要寻觅钢琴声的劲头和找到了弹钢琴主人的兴奋早已荡然无存。

一周过去了,又一周过去了,他和他的爱人再也没听到隔壁传来的钢琴声,但他们却都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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