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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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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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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戎装

 转业地方工作六年多了,那两大包带着自己汗味的军装就在柜子里放了六年多。有常服、有礼服,有冬装、有春秋装、有夏装,有迷彩服、有作训服、有体能训练服,还有帽子、鞋子、腰带,以及肩章、领花、帽徽、资历章之类的配饰。

 如果拿出来穿上身,相信又是一名军容严整、精神抖擞的军人。不过那已经不可以了,最起码穿出门不可以了,可以的只能是偶尔拿出来晒一晒、熨一熨、摸一摸、闻一闻,最多就是部队配发的秋衣裤、腰带、皮鞋和体能训练服还一直在穿、在用,甚至穿到、用到烂了、破了也舍不得丢,想以此来挽留自己那段青春昂扬、热血沸腾的军旅岁月。

 初入军营是在1997年,上半年自己还是一名高三学子,下半年就成了一名军校学员。转折点就是那次在国人集体记忆中留下深刻印象的香港回归。

 七月一日,正是高考的前几天,拜开明的学校和老师所赐,居然给我们放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假,让我们各自找有电视的地方,看香港回归直播。那晚,就在一个住在县政府大院的同学家里,守着他家那台小小的电视机,我目不转睛地看完了整个直播。当然,不谙世事的我,在那样的视觉冲击下,一定是振奋的、激动的。家国情、报国志,如潮水般涌来。尤其是目睹驻港军人那威武雄壮的军容,瞬间就坚定了一个决定我今后二十年,也可以说是一生的选择,那就是报考军校!只是当时的我,怎么也想不到,五年后,我也有幸成为一名驻港军人,到那晚电视里看到的地方去守卫香港。

 接下来的高考,报志愿,体检,直至到长沙进行的军校招生面试,都非常地顺利。遗憾的是,没能进入自己首选的舰艇学院,但可喜的是,终于还是进了自己心仪的海军院校。自己喜欢军装,但更喜欢那浪花白的海军军装。那时的年龄,喜欢就是那么直接,选择也是那么简单。

 军校在南京,是父亲陪着我,从岳阳坐江轮顺着长江去的。我到校比较早,就先帮着队干分发被褥、毛毯、洗漱用品,再逐一搬到每个宿舍的每个床上。我当时就纳闷,怎么就没有分我望眼欲穿的军装。

 后来我明白了,军队的很多事情,都是要有一个仪式的,通过仪式来强化意义和责任,分发军装也是要有仪式的。在同学们都到齐后,在到齐的同学都被统一理成板寸头后,在再次测量我们的身高体重后。我们在一个晚上被带到学校的礼堂,在雄壮的军乐声中,我们庄严肃立,由老学员一对一郑重其事地把军装、军帽、军鞋交到我们手中。接过军装的那一刻,感觉自己的血是凝固的,内心升腾起无比的自豪和幸福。从此,我有了自己的第一套军装,白色的帽子、白色的后摆开叉的短袖衬衫、藏青色的长裤、带八一标志的牛皮皮带、三接头的皮鞋。

 分到了军装,接下来就是给军装装肩章、领花,给皮鞋上油。为了把领花的位置装准,大家拿着尺子在领口反复量,生怕有一丝差错;为了把皮鞋刷亮,同学们轮流使用的擦鞋布都磨得烫手了,那份耐心细致,好像一个个工程师在摆弄一台台精密仪器。

 穿上军装,就开始了队列训练。九月的南京,艳阳高照、闷热难当,训练一会就汗流浃背,加上煤渣铺成的操场上被我们训练卷起的灰尘。很快军装就脏了,臭了。但那时部队的后勤保障还没那么给力,入校的前两个月,就只给我们发了一套军装。于是,宿舍旁边的晒衣场就出现了这样的奇观,趁着中午休息,大家赶紧把军装脱下来洗一遍,使劲拧干水,然后就挂到阳光下暴晒,而人就在衣服旁边守着,如果实在热得受不了,就只能买把锁,穿过肩章的扣眼,把衣服锁在晾衣服的铁丝上。因为军装都长一个样,如果不守着或锁着,就容易被别人收错。一旦军装丢了找不回,那就是很大的麻烦。敢穿着便装参加队列训练,队干和教官可能“活剥”了你。

 完成了一个多月的入伍训练,我们又被组织到南京雨花台进行入伍宣誓,面对先烈的雕塑,我们喊出了铿锵的誓言,然后在军旗上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从此,就成了一名真正意义上的军人。

 那时的资讯没有现在发达,传播资讯的渠道也有限。很多国人只认得国防绿的陆军,对我们浪花白的海军,往往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有一次学校组织我们去扬州瘦西湖游玩,是穿着那套白色长袖打领带的军装去的。一大片这种着装的小伙子走在公园里,引起游客纷纷驻足观望,彼此询问这是一群什么人。反倒是一个老外认出了我们,对着我们高喊“China Navy”。还有一次,我一个同学寒假结束后从东北老家坐火车返回学校,穿的是那一套全身蓝色卡其布的冬装,他坐在火车餐车里休息时,旅客把他当成了列车长,纷纷来找他补票。

 这两件事既说明那时我们军队的正规化程度不高,也说明我们的海军还不够强大。但不管怎样,当上海军我们是幸运的,穿上海军的军装我们是自豪的,为海军强大而奋斗我们也是认真的。

 军校的日子严格而充实,转眼就毕业了。同学们被分到了万里海疆,有上岛的、有上山的、有上舰的,从此天各一方,都默默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我比较幸运,被分配到了广东沿海一个城市的海军部队,以分队长也就是排长的身份,带起了十几个兵。从军校到部队,从学员到军官,从被管理者到管理者,跨度很大,难度也很大。有些事情印象很深刻,当然事后收获也挺大。

 两年多后,我又很幸运地被选调进了驻港部队,驻港部队的军装是自成风格的,着实让自己更加喜欢更加自豪。每年多次跟进外舰进出香港休整,目睹美国航母在锚地打出的“美国军舰,严禁靠近”大幅标语,以及肆无忌惮地打开警戒雷达,起降舰载直升机,让我对主权和霸权有了更深切的认识。

 从香港回来后,我在广东的几个城市,几个部队,很多岗位,继续为海军事业耕耘。期间还有幸在南海参加过一线的对敌斗争,在永兴岛看到崖壁上“祖国万岁”四个字时热泪盈眶。

 最近一二十年,祖国发展很快,国防事业也取得长足进步,海军更是日益强大。一些事情我有幸经历了,就更加热爱这身军装,也更加热爱海军。这十几二十年,我们的军装也换了好几次,也来越正规,越来越便于训练作战,越来越漂亮。

 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又一轮军改中,我于2017年退出了现役。军装于军人不只是一身衣服,她是职责和使命的外化,穿久了,就长成了军人的皮肤。真正要永久脱下的那一刻,有一种撕裂的痛。

 如今,我在一个城市市直机关的公务员岗位上继续战斗,虽然也是为人民服务,但时不时还是会想起二十年军旅岁月的点点滴滴。军装换了好多次,以前的或者是在搬迁中遗失了,或者是上交了,也或者是取下肩章领花穿在了我父亲身上,现在保存的军装,都是转业前几年配发给我的。

 军装虽然放进了柜子里,却也藏进了我心里。偶尔听到或哼起“当那一天来临”的旋律时,我又心生期许,我还是预备役,我还年龄不大,或许祖国还会召唤我,还能让我穿起军装冲锋一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相信所有跟我一样脱下了军装的战友,一定是“若有战,召必回”。为了那身戎装给我们的荣耀,为了共和国巍峨的大厦,我们愿意做那一块块最不起眼的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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