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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永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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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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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草药有人采

白花蛇舌草、半枝莲、红豆杉、华兜草、五皮风......岳母对这些深山里的草药能够如数家珍,可不是因为看了电视剧《老中医》,她一向不喜欢看电视的。而是从自己患上了食道癌之后,尝遍深山里的多种抗癌草药,“久病成医”的自然呈现。

五年前,岳母患上了食道癌。在确诊为食道癌之前,她的喉咙已经不舒服有大半年的时间,经过几个跑摊医生的胡乱捣腾,效果并不见佳。不知什么原因,她似乎对正规医院有一种天然的排斥,不知道是觉得里面的药昂贵还是觉得程序麻烦。

当她告诉我“这几天喉咙连吞水都感觉疼”时,我才隐隐觉得她的喉咙可能不是一般性的炎症那么简单,于是在我们的死拉活扯下,她终于来到了西南医科大附属医院做了检查,经过两个专家的诊断,最终诊断为食道癌早期。

经过激烈的思绪斗争,她最终接受了手术治疗。手术还算成功,在医院里足足躺了半年,出院后在老家静养。期间,一直吃着医院里给她开的抗癌抑瘤的药。第二年,因病情出现了反复,她又不得不再次住进医院进行放化疗,这一次又是半年。

出院之后,她除了体型日渐消瘦,精神面貌倒似有了非常大的变化。她给我们提了两个要求:一是继续帮我们带孩子,空闲时回到老家打理她的上百棵枇杷树、樱桃树;二是不吃西药,她要遍寻江湖郎中,吃民间流传的抗癌草药。

我知道,岳母不愿意我们把她当病人看待,她不想每天无所事事地被关在屋子里。岳母从小没有上过一天学,但头脑机灵,手脚麻利,勤劳能干,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在乡下老家,除了庄稼畜生,蔬菜果树也是她的拿手活。她经常说:如果我不劳动,没有病都要养出病来!

因为文化浅薄,对于“食道癌”的认识也不深,她一直认为是“淋巴结”病——因为手术之后,她的颈部右边就一直有个肿瘤无法消除——这从某种程度上消除了她对这个病的恐惧,消除了心理压力。

岳母的要求,是不需要我们“回复”的,因为生活中她就是一个比较固执的人。有几次,我们看着她进食确实非常困难,便动员她到医院里复查一次,她马上就激动了:我的病情我清楚,你们不要骗我进医院再弄一刀,我受不了那个罪!估计,长时间反复的放化疗,已经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接下来的日子里,周一至周五,她准时为我们接送儿子,料理家务;周末我们双休,她又转移阵地,回到乡下老家的一亩三分地里种植蔬菜,打理果园,以至于邻居嬢嬢都要劝她几句:哎呀,你的癌症就好了啊,还有精力来整这些,休息休息不好吗?她立马响亮地回答:我不是癌症,是淋巴结病,并且已经好了。你看我现在精神好、身体好,饭也吃得去,像有病的人吗?有次我回乡下刚好听到她和一个邻居的对话,心里顿时难过不已。但是她的决定我怎么改变得了呢?如果让她像个病人一样什么都不做,也许病情会恶化得更快。

在我的记忆中,岳母癌症手术之后吃的第一种草药就是白花蛇舌草。那是有一次,她的喉咙肿起来之后,水都吞不下去了,她才在我们的劝说下,来到一个她稍微信任点的乡村诊所去输液消炎,那个医生无意中说百花蛇草也可以抗癌,她就牢记在心,并一直在那个诊所购买这种草药。

吃了一段时间后,她感觉到效果并非想象的那么好,颈部的“淋巴结”还是继续长大变硬,怎么办?她又开始四处打听,在街头巷尾寻找抗癌“偏方”。至此,每天早晨送了外孙子上学之后,她就去逛逛菜市场,一方面是买菜,另一方面是看看有什么秘方可以“淘”,她始终相信在菜市场能寻到可以治愈食道癌的良药。

于是,在纳溪的招呼站农贸市场、在龙马潭区的香林街便民交易市场、在江阳区的华升农贸市场、在老家况场街道的菜市场等泸州市的很多菜市场,你都会发现一个瘦弱矮小、肩跨红色布包,只要见到卖草药的、跑摊的医生就会主动上前搭讪的老太婆,甚至你只要能够说得上“淋巴结”这个话题,她也可以和你聊得很热络。

这样的场景我很熟悉,我也经常提醒警示她,不要被所谓的“神医”骗了。可是,每天下班回来,从她谈到的情况来看,似乎也获取了些有用的信息。“今天有个卖草药的说他的百花蛇舌草治好了一个肝癌病人!”“今天买菜的一个老太婆说红头杉树皮泡水喝可以抗癌!”“我老家一个草草药医生说华兜草抗癌效果特别好!”......每次听完她的介绍之后,我们必定会咨询一下熟悉的医生、查查百度,确定这种草药确实无害之后,再由她去购买处理。

后来,要吃什么草,要擦什么药,她自己就决定了,因为她已经尝到了“病急乱吃药”的甜头,主要是胡乱地用了那些深山里的野草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喉咙不那么疼了,“淋巴结”也似乎变软了。每当看着她毫不犹豫地把一碗碗黑糊糊的药,咕咚咕咚吞下去的时候,我似乎感觉到死神在逃离她而去,是被她求生的勇气吓跑了。

这几年,岳母靠不断变换着吃草药、用药渣擦拭颈部,居然熬了下来,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我想,这些野草即使没有发挥药理的功效,估计也发挥了精神的疗效吧!

随着购买草药渠道的拓展,她开始挑剔起了跑摊医生的草药,觉得他们卖的草药不够正宗,甚至有掺假的嫌疑。这不,前两天,她听一个亲戚说纳溪大渡口镇一个叫岩上和丰的地方生长一种草叫五皮风,是专治“淋巴结”的良药,于是不顾我和老婆的劝阻,硬要亲自上山去采摘。老婆没有办法,只有带着她边导航边问路,终于采摘了一背篓的“五皮风”回来。老婆回来对我描述采药场景时说:“山倒是不高,就是弯拐比较多,路比较烂不好走!”末了,她又补充,如果采摘回来的“五皮风”真的能抑制住老人的癌细胞,丢下手里的工作去跑这一趟也值了!

慢慢地,对于岳母吃草药这件事情,我们也表示理解。可是,她要把自己吃的草药的功效进行无限延伸,确实让我有点伤脑筋。比如儿子感冒了,她说用华兜草帮他搓一下背和脚心就好了;比如老婆的声带受伤说不出话了,她说必须要吃百花蛇舌草;比如岳父感冒了,她又说要用什么什么草药用酒来擦......

其实,岳母能够在手术台上下来,还能够活这么多年,除了吃各种各样的抗癌草药,忌饮食应该也是一个重要的方面。她平时喜欢吃蔬菜,只吃猪肉,其它畜生的肉一律不吃,因为有江湖郎中给她灌输过“鸡鸭鱼牛等肉吃了是专门长癌细胞”的思想,大家都觉得这是个无聊的论断,但是她却深信不疑。

当然,我想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是一个对生活充满信心且有梦想的人。她每每和七大姨八大妈以及邻居聊天的时候,总是说自己是如何的幸福,希望活到外孙女和外孙子都考上大学的那一天,希望活到两个儿女都找到“大钱”的那一天,希望活到老家被规划成旅游区建设好的那一天......梦想总是伴随着她孱弱的身躯。

那些在深山里默默无闻的野草,因为跑摊医生的利益驱动,因为岳母的精神需求,成为了岳母抗癌治病的“良药”,它们和岳母已经成为了“生死之交”。也许有一天,精神越来越健朗的岳母也许会背着背篓,满街吆喝着,为曾经相伴她一生的那些杂草正名,为它们找到下一个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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