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语 （组诗）

白鸟

一只白鸟，把自己雪白的梦想悬挂于空中

它对远天的执念显得极其多余

俯瞰尘世，知音皆缘尽于无数昏暗的云层

与尘埃对视，阳光中尽是

一些离别时未及述说的词句

每一个都，击中此刻薄弱的心房

白鸟飞翔的姿势倒影在一凼平静的水中

没了翅膀刚伸展开俯冲大地时的浪漫

跨过季节，闻听到皆是秋风击打落羽的啸音

忽然领略到此时此刻此处

有年龄陈旧过的痕迹

它们都曾经，无数次地温暖过我受伤的灵魂！

滩语

月亮尚未醒来，河水又将石栏杆拍了又拍

几粒星星又圆又大，停在远处波心中破旧的木船

山岳即将入梦，桥也是沉默着不说话

只远处的汽车光，如利剑刺入这黑夜的肌肤

都说相思是一碗苦酒，谁入口

都是渗着疼痛因子难以下咽的泪花花

凉风从上河吹到下河来，吹皱河水

覆盖了滩头，无数的辛酸事砾石无法言及

月亮

一些月亮，走了又回来

比如中秋，它让我

想起来了我的童年

那时，好像荞麦花未谢

野菊花刚开，在田野

还有一些陈旧的谷草

有蜻蜓和蚂蚱，爬在上面歇息

中秋时，我又想起来了

和奶奶同吃一个月饼，奶奶

把月饼搬碎，小块小块地喂入我口中

她舍不得，让大嘴唇的我

一口把这幸福吞下

而她开始衰老的嘴唇

却不愿，碰到月饼边掉落的一点渣

有时，我醒了

看到月亮还在天边

鞋子还在晒坝上

露水滴在那偏偏戴在头上的帽沿

奶奶坐在肩坎上，笑了

月亮去了，又回来

奶奶却回不来了，那时

每当我痛的时候，奶奶总将一只蜘蛛膜

贴在我伤口上，我对奶奶说

奶奶，不痛了

今夜，我是否该重复那句

在胸口里徘徊，却倒不出来的低语

惦记

想一个词，想了一个下午

阳光跃上窗台，又从帘子上悄悄溜走

那个词一直不出现，又好似

有条线索牵着它，绕在心头

绕着绕着

月亮就从水中扯出来了

慢慢地重新梳理，重复做

节省出来的生命中的部分多余

感觉不到意义，也不会有惊喜

即使那个词早也在案头

或隐藏在一本词典之后

经常，想为懒惰找到个较好借口

有时又，有意想把事情搞得糟糟乱

就像我自个儿的生活

零乱中，总想清理出点

可以为现实伤感的理由

种诗

有个念头藏起来很久

怕笑话一直不敢示之于友

轻闲时伺弄一下顶楼杂院

怎么也弄不成自己一个种花能手

看着形枯神槁的几盆草花

羞愧之余，又一个幻想跃上心头

种不好花，种诗如何？

一个杂院，也得有

某个事物配得上它的孑遗清瘦

我为自己突然的灵感欢呼

却不知诗的种子哪里有售

天猫？京东？还是淘宝？

也不知土壤、肥料需用什么品种

喜阴？喜阳？习性又是如何

中秋之后，我想用

亲友吃月饼剩下的渣

种一树，铁树开花

清醒时突然觉得自己可爱

这个念头只可资，独饮忧伤时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