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的黄马甲

流泪的黄马甲

张义胤

踏着黎明的曙光，迎着呼呼风霜，挥洒汗珠雨水，背负尘雾夕阳，你奔走在春夏秋冬大街小巷。

卖废纸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冬日暖阳驱散了白雾，老王还不下床，拿着一本古朴的书，一板一眼地教孙子朗读朱子家训，并讲解着，要求三岁的孙子熟记背诵下来，第二天检查。

孙子不耐烦道，我们哪有院子呢，外面都是别人的。摸都摸不得。

但是，家里是自己的，要打扫好。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

妻子早已把屋里收拾了一遍，垃圾装了一大纸箱。

赶快起来，把废纸拿去卖了。

老王慢腾腾地翻身起床，洗涑完毕，吃过早点。这阵没人收废品，晚点拉出去。

不行!放在屋里障眼睛。

老王只好与老婆子一起连拉带拖，把一箱废纸拖到了楼下街口。

老婆子带着孙子逛街去了。

老王站在垃圾旁张望着车来人往。

李老师看到老王要卖废纸，立马气愤填膺起来，说她放在楼道的包装纸盒不见了，塑料油桶不翼而飞了，以前堆放的蜂窝煤也不知不觉少了一层。

约老王一块去汽车站物资交流大会转转。还是曾经的老同事感情深呀。

可是，这废纸？

李老师来到北环路，看到一位黄马甲清洁工，热情地招呼道，快来，这里有一箱废纸。几十斤呐。

黄马甲来到老王身边，遮阳帽斜压着零乱的长发，跟老王一样有些斑白了，拉着架子车，瓶瓶罐罐，满满当当。她双手使劲一搂，说有四十斤。给二十块钱，收了。

准备拉走时，一模，哎哟，手头没有钱呀。环卫大妈很为难。

李老师说，这样吧，你先拉走，钱你方便的时候放在楼下的饭店，我们顺便就取了。

为了远方来的物资交流大会，老王只好这样，匆匆地各奔东西。

仰面朝天

老王与老乡李老师一路沿滨江大道散步，谈笑风生，去赶交流会，看有没有需要添置的新奇特产品。好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啊。

来到西门广场，一位穿着时髦的贵妇人牵着一只不知名的宠物狗，一边嗑着瓜子。

一位身穿黄马甲头发零乱的大妈沿路收集着纸屑杂物，扫进自己用塑料油桶斜削去底部，瓶口处插上木杆制作的垃圾桶。

清扫到贵妇人的身边时，垃圾桶碰到了东奔西跳的白狗，汪汪地叫了起来。

贵夫人见状，一边吐瓜子皮，一边尖叫道：瞎了你的狗眼，你撞到我的宝宝了！

黄马甲也没好声气: 好狗不挡路，不要随地乱拉，前面有垃圾桶。

贵夫人：呵护，你个脏货。敢骂老娘？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盘呼呼的鹅掌呼啸而来，一个飞毛腿把黄马甲踢了个仰面朝天。

黄马甲眼镜一黑，鼻子一酸，可怜巴巴地瘫坐在地上，几颗浑浊的泪珠夺眶而出。

路人顿时围了上来，纷纷指责贵妇人，城里哪是养狗的地方嘛，有钱就任性啊？

环卫工人很辛苦，不容易，不能欺人太甚。

贵妇人振振有词 : 我们不制造垃圾，你哪有存在的必要？你哪里打工？你哪有收入？

李老师和老王赶紧扶起黄马甲，问道，你没摔坏吧？

清洁工阿姨泪水涟涟：我不是为了陪学娃子上高中，哪会进城扫垃圾呢？我在山里喂猪养蚕，务果园，哪里会受这等欺负窝囊气呀！老娘不干了！我要回农村。

有热心市民电话投诉，贵妇人被城管执法大队请走喝茶，给予了严肃批评教育，并通过适当方式给清洁工道了歉。

等你上班

担任过多所中学校长的老王，调到教育局机关做片区督学，平时不啥忙，但还是要按部就班，不能吃空饷啊。

星期三下午，去乡镇学校有个检查。老王煮了碗面条吃了，在沙发上晕了一觉。两点与检查组下乡。

刚走到楼下路口，黄马甲笑脸相迎：:终于等到你了，王老师，非常感谢你们上次帮顾我。这是你们卖废纸的钱，二十块。说着把一叠一元的零钞塞到老王手中，汗渍渍地。

老王一愣，十分诧异。他早已忘了垃圾的事。

楼下饭店的老板说，环卫工很执着，每天在你上下班的时候等你，已经好几天了。

是啊，周末老王就回了山里老家。

环卫大妈租住在环城路城郊民房，陪儿子高三。在城市环卫清扫保洁精细化网格化管护中，负责500米路段3条街巷的日常保洁，早中晚每天定时清扫三次，垃圾流动随有随走。每月工资1800元。

老王思绪翻滚，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他每天来去匆匆，不知忙碌什么，也没有留意关注过行色匆匆，埋头奔忙的黄马甲。

车呼呼地奔驰，汉江碧波滚滚东流，山野一片金黄斑斓，云雾缭绕中，铺开一片静美的田园。

李老师说，垃圾，是放错了地方的财富，我们随手丢弃的一次性木筷子，其实毁掉的是一片森林。

午夜的街头，霓虹闪烁的昏黄路灯下，一位大汗淋漓的老人在臭气弥漫的垃圾桶不停地翻找，梳理。挑选出纸片，塑料，金属包装，装进大大的口袋，积累后，送去废品收购点，听说，那是一份不少的收入。

老王走近去攀谈说，政府最好给你们选垃圾的人一定的奖励补助才对。垃圾分类，从源头做起，可是很多市民没有养成良好的习惯，混装乱扔，垃圾不分类回收再利用，只会导致垃圾成山，垃圾围城，填埋占地越来越多。

老人裂开满脸皱纹，呵呵地笑了：那就好啰，那就好啰。

“房子是应该经常打扫的，不打扫就会积满了灰尘，脸是应该经常洗的，不洗也就会灰尘满面。我们同志的思想，我们党的工作，也会沾染灰尘的，也应该打扫和洗涤。”

老王阅读着伟人的谆谆教导，记忆犹新，震耳发聩，感慨万千。

如果我们不经常清理空间，反省自身，检视自我，我们不知不觉中都会变成了沾满灰尘和杂质的垃圾人。

老王暗暗下定决心，一辈子都是老婆子说了算。今生一定要自己做一回主！过几天一定挤出时间专门去看望慰问一下环卫大妈，顺便送些高考复习资料，否则，老婆子又当垃圾废纸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