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楼
(一)小城
我梦到过木楼,是那种一层层搭叠上去的,只余四只孤柱裸露在风里的房子,周围有很多很多茶花树,大黄狗摇着尾巴蹲在树下,小城底下,江水哗啦啦就随日头的影子流过去了。
有人告诉我,这是沈从文先生笔下的边城。
原来呀,我梦到了一座城。那座路过无数沟渠下金黄草帽的朴实小城──初日迷失在云下深檐,薄雾吹烟,人家遮掩。老人赶着清晨,斗车的转轮声响很远,山间的风吟鸟唱,显出盛夏的愉欢。
它真美。它不是梦。
青石板路铺了一叶的秋天,江水淌过荷花灯,游人撑着小纸伞从雪桥上路过,我忽然想到十八岁的自己,厌倦了看不尽的吊脚楼和永远清澈透亮的河流,我开始好奇山的后面,河的对岸是什么。我想去流浪。
(二)烟雨
我随着高考志愿走了,离开了小城。我告诉朋友,走吧,我们一起流浪吧,离开这座南方城,从河的尽头出发,背上吉他,在山的南边跳一支舞,明日即天涯。
我走了,离家多年。
只是后来我再也没见过那幅画卷:麦田在薄雾的清晨里闪着金黄的光,老农赤脚顶着草帽,笑容满面地听着放牛人的笛声清远悠扬。
它真美。它不是梦。
四月下雨时节,母亲会酿青梅汤,酸酸甜甜,装在坛子里,有游人来,便拿出一只瓷碗取几勺盛满,游人试饮,而后买些回去。但也不全是游人,有路过的担子和揽客者,也会喝上一口。
那时我最喜欢在大院里泡一碗浓茶,然后躲进阁楼躺在摇椅上,我在日记中写道:这是四四方方的小城──清波江上雾色朦胧,扁舟子泛起孤桨,行人逆着光,走进韵了声色的烟雨之中。
它真美,篆刻我心间的名字。
你好,凤凰。
你好,我生活了多年的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