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片叶

一片叶子掉落下来的时候，正是黄昏。

我匆匆路过十一教楼那坪绿荫，被这片叶子困住了脚步，当然，这不是石头记里潇湘妃子葬花的愁与伤，它单单只是恰巧落在了我的新鞋上。我蹲下将它拾起放进我的笔记本里。

后来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再也没有叶子掉落在我的身上。于是我再次打开那本被我抛置角落的笔记。灯是明亮的，一束白色。但笔记本还是泛黄的，泛黄中光影斑驳。叶子完好无损的躺在页边儿，意外的透着一股生机，或许物极必反，自有真意。

我将笔记本连着叶子举到灯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

三道纹路将叶子割裂，几条细纹蔓延成圈，圆形弧度的边也遵循轨迹，是普普通通树叶的样子，很是常见。但它的绿已经被榨干了褪了色，汁液晕染了里外几边，剩下深深浅浅的痕迹，骨架却是完整。

它本应该是睡在尘土里的，我猜它定想不到有一天会被制成标本。也是，但凡能想到的，也就不能称之为意外。

人生如片叶，也总是如此。

一八年的时候我大病一场，休学在家，整日困在黑暗中，医生让亲人二十四小时守住我，怕崩坏的情绪会扰乱康复。我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鸟，极度渴望天空。我甚至想过偷偷跑出去，但当我看到母亲疲倦在身侧的容颜时，萌生的念头片刻便消失屠迹。我只好在笔记本上写满日记，写满自由。

说实话，我没想过有一天会再次踏入校园，大抵是母亲偷看了我的日记，又或许不是，总之这场意外还是来临了，结局如我所愿。

曾经密密麻麻的伤口像叶片褪色后深深浅浅的痕迹风干在密封的黑暗里。我本就该活在自己的领地。它也是。

但我没有放行。

我也曾在冬日有雾的早晨遇见过一片特别的叶子。那是一片五边状的枫叶，浅红色突兀在尘土里，那里没有枫树，它不知从何而来。特别的是，它有薄薄透明的覆盖层，像是长在了琥珀里。

实际上我们科学老师说，是蝴蝶折了骨，在这片枫叶上抛下了最后的弧度，印刻在尘里，日复一日的曝晒后与枫叶融为一体。

原来它曾是一只蝴蝶的归宿。我把它捡回家后，放进了笔记本里，它也终于不见天日。

像那时候的我一样。

自由是如此奢望的东西，可是却总在围城之中。曾晒干在风里，曾奢望起飞，最后被过路人随手掩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