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汊河

三汊河

三汊河，不是河，是一片区域。水阳江从东迤逦而来，在青弋江汇合成清水河，西归长江入大海。

水阳江，芜申运河大通道的一段。大江北去或东流，而支流水阳江却是西向而来，经过过滤、沉淀，汇合成清水。从地名就知道，上溯乌溪、黄池，到青山河。分而为二，一入姑溪河，到采石矶畔，多少文人行吟两岸，创造伟大诗意中国。

青弋江发源于黄山，一路流过沃野皖南。徽州的商人们从青弋江而来，十三四岁，往外一丢，今日谈论徽商辉煌，他日行走古道水路，却充满离愁和漂泊。

而整个这个区域都是古芜湖湖泊，及至宋代，沈括创造了伟大的围耕工程，依自然而整治，在一个圩一个圩圈串之中，肥沃的良田养育两岸人民，而青弋江、水阳江如同两条血脉，使这片土地丰硕生长。

四十年前的这个时候，我是从万春圩区，每天往返十几公里来上学的，有时连鞋子也没得穿，住在大统铺，五六十之众，蚊虫跳蚤不说，“小镇青年”还时常来骚扰。一晚十点多，一帮“小镇青年”，其实就是学习不用功，有点痞，来到我床边，当然是对我读书的一种不满，嘲弄地说，这么破的床单，还能睡。还没说完，就用我的床单，擦起了他的皮鞋。然后哈哈大笑，这么破床单，还把我的皮鞋擦脏了。我拼命地咬住嘴唇，渗血了也不知道。这时候，能洗清的，也就是清水河了。

面对着从东而来的浊水浑黄，青弋江的清水从东南斜向而来，形成一个切面，一线分清浊。我想，清水河取向坚定就是清水，以清化浊。不像泾水和渭水，虽分明，却无取向。当然，清、浊在发生变化，那条线虽分明，却不时蜿蜒扭动。我投身三汊河，在清水和浊水间游弋。在浊水区域，明显感到有沙泥袭身，而在清水则爽润心田。

这么多年，一直面对清浊，我坚定地选择清水。无论在长江两岸，还是青藏高原。我对湖泊的景仰如同对生命的敬畏。

风吹皱了河面，清水包裹肉身。这暑热的夏天，我逃离了高楼的闭锁和城市的蒸煮，在三汊河游弋。这时，水阳江和青弋江亲如兄弟，没有了清浊之分，有的只是青青河水，甜甜河水，悠悠蓝天。

浮在清水河，云飘在天空。余光中有诗

仰泳的姿态是吮吸的姿态

源源不绝五千载的灌溉

永不断奶的圣液这乳房

每一滴，都甘美也都悲辛

每一滴都从昆仑山顶

风里霜里和雾里

荒荒旷旷神话里流来

一只小鸟，炫技于我，迎着河谷之风，振翅，转换方向，时而水阳江，时而青弋江。

我没入水中，四十多年前，曾在清水和浊水间划动，现在只见清水，是蓝天，碧水，净土共同发力的结果。

我依旧能划动，只是学不了新潮的泳姿，狗扒式，说也怪，游泳只要学会了，终身都会漂浮在水面上。我有几分得意，甚至夸张，两腿扑通，水溅起，惊飞一岛白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