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赵师傅

我所居住的小区位于这个城市的中心区域。

走进这个老旧的小区，人们总会看到一位白发苍苍，驼着背，衣衫陈旧的老人在打扫卫生，他就是赵师傅。

看外貌，赵师傅应该年过七旬，但身体还算硬朗。除了打扫卫生，赵师傅还兼顾把守小区的大门，遇到陌生的面孔，总要盘问一番才肯放行。

每天上下班高峰期，赵师傅站在小区的门房前，看着居民进进出出。居民们则一贯表情淡漠，尤其是开车和骑电动车的人总是呼啸而过，没有人顾忌到赵师傅的存在。偶有老人带着孙子孙女去附近上学，赵师傅主动打招呼，关心孩子衣物的厚薄，老人们才出于礼貌，勉强让孩子喊一声“赵爷爷好！”

这个小区实在太陈旧了，与周围的繁华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据说这个小区始建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之前这儿是一家国营汽修厂。企业倒闭后，被一家房地产公司接收，小区里安置了厂里的下岗工人。

厂里的职工大都居住在2号楼，每到冬季来临之前，小区里其它楼房都安装了暖气，这栋楼却迟迟无法通暖，他们大都承担不起一个冬季两千多元的暖气费用。

住在市中心，生活费用越来越高，比如理发剪发，从最初的五元钱已经涨到了现在的四十元。

小区居民真正开始关注赵师傅，是从一个理发点开始的。

赵师傅在小区的一个角落支起了简陋的设施，为老人和小孩儿理发，而且分文不取。

赵师傅的理发技术的确粗糙，年轻人自然不愿意光顾，好在小区里的老人们都不过分计较，实在不入眼了，干脆就剃个光头也无所谓，他们图的就是免费。偶有小孩儿被爷爷奶奶拉来，平时寂静的小区顿时传出凄厉的哭喊声。

这个角落逐渐成了小区的老人角。人员基本恒定，年龄六七十岁，他们端着印有“汽修厂”字样的大茶缸子，或搬几个小板凳在这里下象棋，或打双升或者斗地主甩扑克，或者指点江山高谈阔论，老人角逐渐热闹了起来。

剪发的人并不是很多，有时候有人的自行车坏了，也会推到老人角，让赵师傅摆弄。甚至谁家里没电了，或者下水道堵塞了，也会找赵师傅去帮忙。

这些小活都不复杂，赵师傅说，只要肯出力，不怕脏，不怕累，都很容易收拾。

小区的居民经常会看到赵师傅的衣襟上或者布鞋上沾满了铁锈和泥污。

这些维修工作看似简单，但费用却不低，街上的维修工上门费用都要三五十元，加上替换零件的花费，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现在好了，无论谁家有事儿，都去找赵师傅。

赵师傅修水修电不要钱，只有需要更换零件了，才嘱托那户人家上街购买，而且一再交代是哪一种型号。

居民们心存感激，完工后给赵师傅送上一包烟，或者几个苹果之类的水果，起初赵师傅坚决拒绝，后来看看也不值几个钱，就欣然收下了。一方面算是一个小小的酬劳，再一个也不能让居民们太过意不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区的居民开始关注赵师傅，以及他的家庭。

那一日，赵师傅去一户人家维修下水管道，老人们则一如既往地聚在老人角闲聊。有人悄声说到，这老赵，可不是个等闲人物，年轻时在乡下是一个中学教师，退休后，几个孩子都在城里打工，并已成家立业，老两口在农村呆不住，就到城里托老乡谋了个看大门的差事。赵师傅也有工资，但大都花在了子孙身上。老伴是个乡下女人，他们二人在小区靠微薄的收入勉强度日。

小区的居民顿时肃然起敬，这老赵居然还是一个知识分子。人们忽然发现，老赵平时话语不多，但却没有丝毫的废话，细细揣摩，竟然有很多生活的道理。

于是有些家庭出现纠纷，也会来找找师傅倾诉，老赵总是三言两语把事儿给说透。比如谁家闹婆媳纠纷了，子女不成器了等等。

近一段时间，小区里开始议论一个话题，由于要修建城市地铁，这个小区要拆迁了。

老人角的人们开始谈论拆迁费的高低，讨论下一步如何安置。赵师傅则在一旁默默地忙碌着，似乎这些事儿与他无关。

去年临近春节，我从老人角经过，赵师傅问到，快过年了，还很忙吗？

我告诉赵师傅，一年到头似乎有忙不完的事儿。

赵师傅说，无论再忙，只要一到春节，什么事儿就都过去了。

老人角的人们继续洗牌摆棋，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