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

1

不要轻易去借钱。这种事儿小楠经历了一次，就已经让他刻骨铭心了。

那一年小楠考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后，他给家里打了电话。父亲问他：“一年学费有多少？”小楠兴奋地说：“通知书还没拆开呢，回家再说吧。”

面对着每年六千元的学费通知单，小楠的父亲陷入了深思。

小楠家种着四亩庄稼地，农闲时父亲外出打工。两年前，父亲的腰部突然疼痛，实在受不了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腰椎间盘突出，虽然不需要手术，但再也不能出门打工了。

小楠考上高中那年，父亲就开始为大学费用打算。他在院子里垒起了一个猪圈，每年除了粜些粮食，卖几头猪也有不少的收入。

然而，小楠爹生病后花去了家里大部分的积蓄。

那天吃完晚饭，小楠一家坐在院子里乘凉。

小楠爹点着一根烟抽了几口，然后对小楠说：“每年生活费需要八千元。我打听过，这是最低标准了。咱们家的情况，你也不要觉得委屈。”

小楠说：“我可以勤工俭学挣到生活费，这个问题不大。只是第一年的学杂费咱们得想办法。”

小楠爹说：“咱家里存有六千元，开学了你可以带上。”

小楠娘在旁边插话道：“交了学费，孩子的生活怎么办？刚到学校啥也没有，孩子吃啥喝啥？晚上睡觉铺啥盖啥？还有书本文具，哪一样也少不了花钱。”

小楠说：“我可以打工挣钱。”

小楠娘说：“刚到学校两眼一抹黑，你怎么打工？”

全家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过了一会儿，小楠爹狠狠地抽了两口烟，说出了他的最后决定：“借钱！”

小楠爹说：“先借个三千五千，保证孩子顺利入学，以后的事咱家再想办法。”

小楠和他娘都觉得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上谁家借去？”小楠娘问道。

“哎，这还真是个问题！”小楠爹又皱起了眉头。他低下头又点燃了一支烟。

小楠家所在的村子总共不到一百户人家，家家都是靠种庄稼生活。小楠爹很清楚，村里哪一家也不富裕，突然上门去借几千块钱，怕是太难了。同时，小楠爹生性倔强，这种张口求人的事他也做不来，如果被人拒绝了，他以后在村子里怕是再也抬不起头了。

“要不去找二叔家借钱去？”小楠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肯定不行！”小楠娘果断地说道。

小楠爹叹了一口气，再次陷入了深思中。

小楠所说的二叔，是小楠爹的亲弟弟，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那还是数十年前，县里的锦屏煤矿招工，小楠爷爷成了一名矿工，小楠奶奶在家带着小楠爹和二叔在村子里过着一头沉的生活。后来小楠爹成家并有了小楠，小楠娘就接替了奶奶承担起了照料全家的重担。爷爷快到退休年龄突然一病不起，矿上领导到家里慰问，爷爷提出了让孩子接班的想法。

爷爷去世后，奶奶不到一年也离开了人世。

小楠娘忙完了老人的后事，她和小楠爹到矿上办手续。人事科的同志告诉他们，二弟已经在矿上报到了。

小楠娘顿时瘫坐在地上，委屈得留下了眼泪。

小楠爹劝说小楠娘：“他二叔和咱是一家人，你哭个啥？”

小楠娘顿时火冒三丈，连珠炮似的质问小楠爹：“咱俩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为啥不让你接班？他接班为啥不给咱说一声？干嘛偷偷摸摸的？做贼心虚了吧？”

当时二叔刚刚中学毕业。他知道嫂子对他有意见，自从参加工作后，再也没有回到农村老家去。他成家那年在县城举办了婚礼，只有小楠爹一个人参加。小楠娘自己不去，也不让小楠去。　

2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个学要不我不上了！”小楠突然急得要哭了。

小楠娘忙说：“别着急，咱再想办法。”

小楠说：“你有啥办法？你有办法，你倒是说呀！”

小楠爹说道：“你俩都别急！找你二叔也算是一个办法，俗话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尽管咱家和他家有矛盾，但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早晚需要把这个结给解开了。”

小楠娘还想说什么，但看看小楠，就不再说话了。

小楠爹深思片刻，然后说：“小楠，还是你去二叔家借钱吧。见面说话不要太直接，先说你考上大学的事。你二叔问起学费的事，你就如实说明。如果他反应冷淡，那借钱的事就不要提了。”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小楠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上午，小楠背上挎包出发了。

挎包里有两张煎饼，那是小楠娘一大早就做好了。小楠娘告诉他：“你到县城后，不要去你二叔家吃午饭。吃人家的嘴短，借钱的事就很难开口了。这两张煎饼够你吃了，如果口渴了，你就在路边饭店讨一碗水喝。”

小楠娘同时塞给小楠三十元钱：“正好够来回的路费！”

去县城的路对于小楠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他高中在县城的一中上学，每个月坐长途大巴回家一趟。

这一天是星期三。在县城汽车站下车后，看看还不到十点钟，这时候正是公家人上班的时间。估计二叔下班回家应该是中午了，时间尚早，小楠想着再到学校去转一转，如果见到同学还可以问一下彼此的情况。

县一中离车站不远，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小楠站在学校公告栏前，他一一查看高考榜上同学的录取情况。看着看着他就有些后悔了，如果当时报考了部队院校或者师范院校，就不用发愁学费的事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他小声地说道。

突然身后“噗嗤”一声传出，随后是一串哈哈的笑声。小楠转过身去一看，原来是高三同班女生小敏。

小楠忙打招呼，并问小敏的情况。小敏说：“我考上了警校，以后要有苦头吃了。”

小楠说：“你至少不用为学费发愁吧？”

小敏说：“小楠，眼光放远点儿，你以后发达挣钱了，这点学费算什么呀？”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小楠赶忙告辞走出了校门。

在校门口，小楠算了一下时间，他们学校离锦屏煤矿也就半小时路程，十一点半出发时间够用了。

还有半个小时做什么呢？

小楠想起了他娘交代的话，干脆先在外边吃午饭吧。

小楠对学校周围的饭店太熟悉了，其中有两家最为出名。

一家是烩面馆，同学们都觉得老板娘长相出众，就私下里给这个饭店起了个“西施烩面”的雅号，这家烩面虽然口感不错，有肉有菜用料还很实在，但由于价格偏高，大家一个学期才能来这里奢侈一次，当然个别富裕家庭除外。

另一家饭店是羊肉汤馆，按说价格和西施烩面差不多，但是老板看到学生清贫，就推出了一种新吃法，只需要不到两成的价格，就可以盛一碗不加肉的羊肉汤。老板说：“无非是往锅里多添一碗水而已。”老板的精明赢得了利润，也讨得了同学们的欢心。特别是冬天，学生们从学校带着食堂的馒头，在饭馆喝着滚烫的羊肉汤，那种滋味真的让人留恋啊。

3

走进羊肉汤馆，小楠想着要一碗开水。

老板看来认识小楠，问道：“毕业了吧？”

小楠说：“今天就是来这里给你告别的！”

老板笑着说：“那我今天免费赠送你一碗汤。”

小楠说：“老规矩，不加肉！”

“得嘞！”不大一会儿老板就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小楠从挎包里拿出煎饼，撕成小块泡进碗里，他边吃便想着到二叔家如何张口。

吃到最后，小楠的筷子在碗底翻出了不少羊肉片。

小楠对老板说：“老板，上错了吧？怎么会有肉呢？”

老板说：“感谢你这几年照顾我的生意，今天这碗汤不仅有肉，还不要钱！”

小楠说：“那怎么好意思呢？”

老板说道：“你考上了大学，将来会有大出息，这碗汤算什么呀？”

小楠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了五元钱压在了碗底，然后站起身来对老板说：“老板你真是好人啊，以后回学校一定还来你家喝汤！”

说完，小楠就快步离开了。

在路过“西施烩面”时，小楠驻足往里面看了一眼，没有见到老板娘，他略有些失望，心里说：“下次回来，我一定要来这里奢侈一下。”

锦屏煤矿在县城东南的锦屏山脚下。

小楠走出了县城，往东南方向是一个峡谷，沿着峡谷往南山走去，虽然脚下是沥青路面，但是由于常年大型运煤车的碾压，路上坑坑洼洼，灰尘满地。车辆经过，黑灰色的尘土四下飞扬，呛得小楠连忙捂住了口鼻。

公路旁有一条水沟，看来是矿井下抽出的废水，黑褐色的河水从山上缓缓流下，河床上污秽不堪，河边的杂草也沾染了煤渣水，失去了原来的颜色，一股腥臊恶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小楠心说：“二叔家吃公家饭的确令人羡慕，但是这工作和生活环境也太差了些吧。”

小楠这是第一次来锦屏煤矿。

上高中三年，虽然离这里很近，但是由于上一辈的原因，他还从没来看过二叔。他们学校没有洗浴条件，有不少同学在周末和家在煤矿的同学一起来这里洗澡，每一次同学们喊小楠时，他都拒绝了，他通常会和同学去城西更远的黄河机械厂洗澡。是呀，万一碰见二叔该多尴尬啊！

按照父亲字条上写的地址，小楠边走边打听，终于在一片低矮的平房居民区找到了二叔家。

走进院门，地面铺着水泥，红砖院墙附近种了一些花木，墙角有一个自来水池，整个院子还算干净整洁。

他站在院内喊：“二叔，你在家吗？我是小楠！”

从屋里走出来了一位中年男子，他的头发已经稀疏，而且有将近一半的白发。小楠很多年没见过二叔，他怕认错了，就愣在了那里。

那男子走到小楠身边，拉着他的手就往里屋走，边走边说：“小楠，赶紧进屋吃饭。”

走进里屋，房子中间摆着一张圆桌，桌前坐着一位卷发时尚的女子，看见小楠进来，她忙站起身来说道：“小楠，婶子给你盛饭去。”

小楠仔细再看了看那名中年男子，依稀有父亲和爷爷的样子，定是二叔无疑了。

小楠说道：“二叔，我在学校吃过饭了！”

二叔说：“吃的啥饭？”

小楠说：“喝的羊肉汤！”

二叔说到：“真吃过了，我就不强求了，咱是一家人不说二话。”

二叔让婶子给小楠倒了一杯凉茶，然后问到：“听说你在一中上学，我也没去看过你，今年该毕业了吧？”

小楠说道：“今年毕业了，昨天收到录取通知书，学校在南方一个城市。”

二叔说：“真不错，咱家下一代要看你的了。我家你的弟弟正在上初中，天天就知道踢球玩游戏，不知道好好学习，你看这都中午该吃饭了，也见不到人影。”

4

二叔一家吃完了午饭，二婶给小楠洗了水果。

二婶说道：“小楠，去南方上学，那里的消费水平比咱这里可高多了。”

小楠稍稍想了一下，谨慎地说道：“没事，上学的费用我爹会想办法的。”

二叔说：“你爹能有啥办法？前年他腰痛去县医院检查，我去看他，医生说再也不能干重活了。”

这时候，窗外突然电闪雷鸣，下起雨来了。这个季节的天气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小楠看看墙上的钟表，已经一点钟了。想想自己的来意，他没说话先是飞红了脸，本想不说，但又想想自己除了借钱还能有什么法子呢？只得忍耻说道：“有些话本不该我这晚辈的说，我这三年应该来看看你们的，但是……”

未等小楠把话说完，二叔站起身来对小楠说：“天突然下雨，我先去矿区看看是否有安全隐患。你先不要走，等我回来，我有东西给你爹捎去。”

说完二叔打着伞走出了家门。

二婶陪着小楠说话。

小楠说道：“二婶，我第一次来矿区，在进矿口时看那环境怎么那么差？”

二婶说：“矿区环境就是差，这边生活区还好些。”

小楠说：“矿上应该是高工资吧？”

二婶说道：“我娘家是县城周边农村的，现在家里就你二叔一个人挣钱。矿上很多人家都在县城买房了，我们家还挤在这平房里。”

小楠说：“县城环境要好得多！”

二婶说：“哪来的那么多钱啊？你以为二叔找了好工作，那是拿健康换来的，你看他还不到四十岁，就像六十岁的人了。你二叔也是个可怜人，估计和你爷爷一样的寿命。”说完二婶一脸的伤感。

小楠一时无语。

他觉得借钱已经无望了，本想告辞离开，但想起二叔的话，他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二叔从外面回来了。

他让小楠稍等一会儿，然后拉着二婶进了里屋。

小楠似乎听到里屋低沉的争吵声。那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一只猫，那猫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往外飞奔，一条腿碰倒了茶几上的水杯，只听得“嘭”的一声，茶杯在地上摔碎了。

二叔和二婶赶忙从里屋出来。

二叔问：“怎么这么不小心？烫伤了吗？”

二婶赶忙拿来了扫帚清扫，说道：“小楠没事，就是一个杯子而已！”

小楠本想解释是小猫撞碎了杯子，但又一想，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小楠站起身说道：“二叔、二婶，天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二叔拿着一个鼓囊囊的信封放到了小楠的挎包里，说道：“这是给你爹治腰疼的药，你带回去。”

外边还下着小雨。二叔从家里拿出一把伞，对小楠说：“我送你到车站吧！”

二人一路无话。

到车站后，小楠突然悲哀地想到：“二叔送我，这是连他家这把伞也舍不得了！”

小楠走进汽车候车厅，甚至懒得对二叔说一句话，挥挥手就告别了。

来到售票窗口，小楠从口袋里掏出了买票的钱。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上午他给羊肉汤店留下五元钱后，他口袋里的钱已经不够买回家的车票了。

“操他娘的！”小楠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他骂谁呢？骂他二叔吗？还是骂那个羊肉汤店老板？好像都不是！

小楠觉得他今天就不该来借钱！他回想起了在二叔家的经历。二叔出门显然是阻止他想要开口说借钱的事；他们夫妻二人在室内吵架，其实是想早些赶他出门；诬陷他摔碎了杯子以及舍不得那把雨伞，还有拿两盒药搪塞，这些事都让他觉得二叔一家人的可憎，也觉得自己实在太傻了。

现在的问题是没有钱买车票回家，怎么办？

去找二叔借点钱？他显然是再没脸再回去了。找同学，找老师？可是都放假了，去哪里找呢？

小楠无精打采地走出了售票大厅。他看了看周围的旅客，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甚至不如路边的乞丐。乞丐还有勇气伸手乞讨，他呢？能放下面子去乞讨吗？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雨已经停了，天似乎将要放晴。

5

干脆走路回家吧！小楠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回家的路不过才二十多公里，也就是半个马拉松而已，小楠觉得按照自己的体格是没有问题的。

他毅然背着挎包，迈开双脚，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没有走在公路上，而是沿着洛河往上游走去，他走在洛河大堤上。

一路上，他想起了老家的父老乡亲，想起了日渐衰老的父母，想起了虚伪自私的二叔一家，想起了羊肉汤店热心的老板，想起了烩面馆貌美如花的西施老板娘，想起了他曾经的同桌小敏同学……

走得累了，他就放慢脚步稍微休息一下；口渴了，他就到河边喝几口清澈见底的洛河水；觉得饿了，就在路边摘一些酸枣或者柿子充饥。

走得实在累了，甚至走不动了，就高声诵读孟子的励志文章：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走着走着，他似乎什么都想开了。

这一路上他看到了洛河水碧波荡漾，看到了岸边秋收的喜悦，看到了雨后彩虹以及晚霞的壮美，还看到了河堤上的牛羊，还有孩子们的嬉戏。

借钱的事抛在了脑后，一切烦恼都抛在了脑后，他觉得岁身体很累，但是心情已经不再那么郁闷了。

在天黑之前，小楠终于到家了。

走进家门，他一头歪在床上，再也不想动了，这是他有生以来走过的最远的路。

他父母给他端来了晚饭，问他借钱的事咋样了？

小楠说：“断亲吧，就当没有这家亲戚！”

小楠爹说到：“说什么呢？你二叔家可能也有难处吧！”

小楠娘说：“别说了，明天我去你舅家想想办法！”

小楠说：“你可拉倒吧，我舅家比咱家还穷呢！”

这时候听到敲门声，本村的二爷来串门。

二爷对小楠爹说：“小楠考上了大学，他这可是咱们村几十年来才走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咱们得按喜事给办了！”

小楠爹说：“家里正在为学费发愁呢！”

二爷说道：“既然是喜事，村里每家都要进礼，凑个三五千元学费是没问题的。”

二爷在村里有威信，他的话小楠一家都相信。

二爷继续说：“村里的锣鼓队要敲起来，晚上还要在打谷场连放三天电影，全村人都跟着乐呵乐呵！”

送走了二爷，小楠娘说道：“这算是解了燃眉之急，我明天也别去你舅家了。”

小楠爹说到：“你该去还是要去，毕竟凑了三五千元也解决不了一个学期的问题。反正是暂借，等今年咱家多买些猪仔，明年就能把钱都还了！”

小楠说道：“我又仔细看了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好像说银行可以提供无息贷款。我到学校就申请，等毕业能挣钱了再还也不迟。”

小楠爹说：“这样看来你上学的费用是没有问题了！”

小楠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对父亲说：“我从二叔家出来时，二叔让我给你捎了几盒治腰痛的药！”

小楠爹问道：“药在哪里？”

小楠从挎包里取出了那个信封递给父亲。

父亲打开信封，只看了一眼就落泪了：“我的好兄弟啊！”

小楠和他娘忙看时，只见信封的正面写着提前支取九月份和十月份工资的字样，并有二叔的名字。

信封的反面写着：小楠是咱家的骄傲，这是二叔的一点儿心意。

打开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一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