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
不要和我打赌,版本已全部更新
被时间荒废的英雄将重新崛起
不要嘲笑一位少女的扇子
竟然有带线的本领
我将逐出所有在子夜滞留的魅影
向每一个角落仍在负隅顽抗的散兵游勇
发出最后的通牒,我要清剿它们
我会撕掉所有白色的封条
砸碎那些银做的锁链
解除众生禁锢太久的封印
我要打开它们的话匣
听它们叙说恶梦般的经历
我会安抚它们,用蓝色的水袖
试干,它们眼里痛苦的泪水
我有春风在手,广厦万间
我会将檐下的冰丁辫成窗外细细的雨帘
从一枝旁逸斜出的枯枝上挑出几粒苞蕾,再绣上鸟鸣
在一片荒芜人烟的废墟里织出绸缎般的云锦
我有点石成金的神奇
请不要质疑我的能力
我将扯去泰迪们羞涩的罗裙
随手也会一路摁下
雨刮器投降的手臂
二月
能够醒来的请全部醒来
就要满血复活
就要笃定
扑闪着一对鹅黄色的眼神
不要有一点梅花的羞怯
不能醒来的那就由着它死去
任由雪水腐烂它们的肉体
请不要悲鸣
像一只闲庭信步的鸽子
会有人接替它们活下去的使命
阳光普照众生,给万物布施仁慈
返程的杨柳拂下剔透的露水
薄雾拉开骚动的帷幕,舞台星光熠熠
剧情被一只丑小鸭带入危险的境地
麦苗适时摊开青色的卷轴
你适时的怀春
三月
楼阁已空空如也
没有一只蝴蝶肯待字闺中
最后一朵小桃花尾随出来的时候
已没有第一朵的羞涩和矜持
它们醉酒的姿势凡心动荡
就连沙弥的木鱼也压不住这泄漏的春光
返程的鸟儿改不了狗仔队的秉性
它们唯恐天下不乱
改不了到处煽风点火的毛病
前朝刚刚发生的事件
转眼间就被分享到鹅黄的枝头
当然,我也不能强人所难
徒手摁下这暗流汹涌的江湖
那些道听途说的风流韵事原来都是真的
每一只猫都众口一词
也不能任由这样的局面失去控制
就把色彩交给画师吧,声响一并交给绣娘
至于那些隐秘的疼痛,拼尽余力落下来的空
最好还是留给悲情的诗人
也只有他们才是这个王朝跌宕兴衰
最耿直的史官
四月
这里的芳菲才刚刚开始
隔岸的垛田已没有一处衣不遮体的裸露
它用一畦碧绿隐藏自身的逼仄和突兀
在这个众神归位的盛世华庭
在这个喧哗得让人开始窒息的世界
蜂蝶还不能舞出竖琴里的抖音
百灵鸟和莺雀也找不回它们走失的方言
阳光静谧,匹练一般倾泻
如一把飞射而来的麦芒,湖泊
只是一面被氤氲揭开的镜子
低垂的天空成了它无法抹去的镜像
也没有一锥之地可以安放一朵雪花的亡灵
也没有一片浮云能够摁住这爬上额头的明媚
也只有油菜花可以抵御这水天一色的蓝了
它把它的领地刷成它家的帝王色
那树临水照影的桃花一直羞于见人
仿佛是它藏于深宫里的宠妃
五月
一
打碗花开得到处都是
野蔷薇也是
它们在阳光下顾影自怜的叹息
混淆了蝴蝶曼妙的舞姿
我们皆沉迷于它们的表面现象
没有谁会相信正是缘于它们的联手
才将春天的道场
一步一步地
推向身后的灌木丛里
二
远处的圣山并没有退去经年的残雪
藏于洁白的云朵之间
朝觐的人行走在没有驿站的路上
用身体丈量尘世的孤寂
隔夜的寒潮又一次逆袭了我的城池
仿佛一场低身匍行的雨水
并不能抹去
这漫山遍野的,石头醒来的
翡翠一样的绿
六月
最后一粒梅子逃走的时候
雨水并没有如约而至
真相被一条蹊径上的青蛇带出原有的轨迹
我们也没有停止发霉的心情
蝴蝶在一片花丛间练习它的隐身法
落地的玫瑰成了它另一个世界的镜像
灰喜鹊在一根绳索上表演越来越高深的平衡术
它的尾翼摁住了持续动荡不安的局面
孩子们的笑声将大街上的阳光席卷一空
两只东北虎依旧在铁笼里用假寐布置死亡陷阱
一群食草动物在草坪上反刍生锈的时光
所有的队列已按拟定的方案摆好防守的阵型
想要进来的人必须拿到全身而退的密匙
剧情推至中局
故事仍然显得平淡无奇
小提琴继续铺陈流水的忧伤
在等那个人从合欢花的碎梦里醒来
以一个华丽的转身
拉出其明亮的高潮部分
七月
群雄逐鹿,星光熠熠
大力神杯如火如荼举行
摇旗的人站错队列
蝉鸣压倒蛙鼓
白日悬空,泛出瓷样的光泽
这是老虎的眼神,伺窥的目光
天空扯掉莲花的补丁,裸露
湛蓝的心思,海洋的胸襟
山峦隆起氤氲的波涛
收容雨水的亡魂
大地吐出游离态的金焰
风是火的行走,火是风的原形
辛劳的人交出体内的舍利子
仿佛一群炙烤的山羊
八月
这难道是一个人的圆舞曲
首先是一只鸟离开了另一只
返程的归箭中
守候它的那只最终放弃了蝶舞草长的初心
可我们手上仍然握紧无法僭越的神谕
命里都有不能解开的枷锁
像一对扔出筹码和杀手锏的赌徒
在落日掉进黄昏的陷阱
黄昏坠入落日的企图,找到
彼此伤害的破绽
我们往同一座城市轮转我们的颠沛流离
激活被霓虹灯曾经幽暗一生的面具
在同一辆列车上取道沉浮
置换被时光污染了的空气,水和鱼
像太平洋和大西洋升起来的两股气流
低处的树叶和花朵已为我们备好收容雨水的竹篮
它们咬着对方的尾巴,无法收敛的裙裾
沿着同一个方向,同一个地球
满大街追逐
至今欠对方一个炙热的拥抱
九月
大街上的行人渐次稀少
孩子们失去踪影
校园的苗圃里花团锦簇,莺雀叫得欢愉
也盘活铁门外一群年长者枯槁的眼球
一阵疾风扫过之后
那些败叶纷纷离开抱紧的枝桠
仿佛成群的蝴蝶带着凄美的爱情挣脱厌倦的瑶池
它们收起斑斓的翅膀,卷曲着身子
沿着路牙的折角,聚集在一起
或者,被几只鹭鸟驱逐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我怎么能相信曾经统治树冠那么长时间的浓荫
会被蓄谋已久的果实一一逐出家园
现在是这些甜果的独立日
它们用鲜红的裙裾狂欢它们的盛世王朝
至于哪些在檐下听人私语的枯叶
此生再也无计回到枝头
亦如我守着彩霞满天的黄昏
再也无法回到忧伤的
青葱岁月
十月
这是一粒加速赶底的滚石
一路上布满死亡的诱惑
没有一只蝴蝶能够置身世外
雁群南飞,雨荷枯萎
痴迷于丁槐花梦的人死在梦里
以身试水的蜻蜓沉入水底
这是一所兑换承诺的钱庄
到处洋溢着痛苦的分娩
银杏树面黄肌瘦,它借一场风
拼尽最后余力
如豆的鱼籽纷纷离开子宫
火苗一样,引燃幽暗的草丛
这是一座落月摇情的凉台
天空弥深,云朵稀薄
阳光身高臂长抖落金质的坎肩
土地平坦广袤,祼露完美的腹部
洒入窖藏,五个出壳的魂魄
奔走于时间的荆棘
十一月
一场霜紧着一场霜的通牒
十二道白皮书昭示着
白色的威逼,攻心术,离间计
打着招安的幌子
防线从顶层腐烂,溃败
誓守城池的人
不得不放下抵抗的颜色
签下退让的协议
有些疼痛得到廉价的抚慰
有些不舍转换成帐面上的筹码
多出来的部分认定为非法
悉数被风中的切割机完美肢解
鸽子的窝,猫的窝,蚊子的窝瞬间夷为平地
道路豁然开朗,秩序恢复至井然
窗明几净,阳光如入无人之境
河水瘦成那个人洁白的围脖
死亡摩肩接踵,抵达一个个墓碑
就差一场雪了
新的主人正峨冠博带
赶在赴任的路上
十二月
死亡仍在蔓延
无孔不入
低俗的抖音在人群中不停繁殖
混淆我们无助的泪水
也将那朵腊梅花的心思
带入时间偏激的陷阱
风已剔除悬玲木剩佘的鳞片
继续在一块石头上打磨它锋利的牙齿
也只有冬至正午的日晷
才能在剩下稻茬的田野里
一片坍塌的废墟间
用一群瞬间飞逝的麻雀
丈量出稻草人劫后余生的孤独
雪终于纷至沓来,铺天盖地
给死亡以隆重的葬礼
落在每一个活着的人身上
也包括
一束芦苇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