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锯奶奶
铁锯奶奶死了,村里人难免要议论一番,谈论她的过去。
铁锯奶奶十八岁嫁给朱铁锯爷爷,八十三岁病逝。村里人都说铁锯这一辈子不值过,娶老婆跟没老婆一样,媳妇从来没和他同过床。他那闺女又从哪来的?
铁锯奶奶,年轻时长得可漂亮了。瓜子脸,杏核眼,雪白的肌肤,苗条的身段。就是上了年岁,看起来还是那么干净、利索,风韵犹存。再看铁锯爷爷,长着一双母狗眼,蚂虾腰,大板子芽,锅铁脸。
一位长得貌若天仙,一位长得丑陋不堪,怎么结成夫妻呢?
解放前,铁锯爷爷家是地主,五六百亩土地,种地的,打长工的,掌鞭的,丫鬟、仆人,加上铁锯爷爷一家,共一百多口。铁锯爷爷的父亲,弟兄五个,虽然妻妾成群,无奈生下的都是女孩,只有铁锯一个男孩。也是不给上辈子争光,小时候又白又胖的娃娃,越长越难看。等铁锯爷爷长到15-16岁时,一个蚂虾腰,大板子牙,母狗眼,铁锅脸定型了。人们背后没少说长道短。
到了成婚的年龄,很多媒人一看铁锯爷爷这副尊容,都背地里摇头。铁锯爷爷的父亲,为此不知提着礼品拜访多少媒人,都说没合适的。铁锯爷爷的父亲明白,这是推脱。但这万贯家产,不能没人继承,更不能断了自家香火。
俗话说,没有锯不倒的树。凭着富足一方,远近闻名的大财主,不相信有个萝卜找不到窝。没过几天,还真有愿攀这门亲的。铁锯奶奶娘家,在当地也算有钱的人家,可和朱铁锯爷爷家根本没法比。
那个时候,说亲男女是不能见面的,媒人说了算。只要双方父母同意就成了。
结婚那年,铁锯爷爷二十岁,铁锯奶奶十八岁。
洞房花烛夜。铁锯爷爷掀开新娘子的大红盖头,好标致的一位小女子!十里八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儿。再说铁锯奶奶,这时心里也扑通扑通只跳,她不知眼前这位夫君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丑是俊,是......,她微闭着双眼,不敢多想。铁锯爷爷高兴的得嘿嘿直笑。铁锯奶奶这才睁开了眼,是妖怪,是人?铁锯奶奶差点没吓昏过去,她不愿再看第二眼。蒙着被子哭到天亮。第二天一早娘家回门时,她坐在马车上又哭了一路。到了娘家仍一个劲地哭,茶不喝,饭不吃,一句话也不说。全家人都劝她道:女人的命,天注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抱着走,回到婆家好好过日子。
铁锯奶奶不再哭了,话也少了,更没笑过。
转眼四、五年过去了,铁锯奶奶仍没有生小孩的迹象。村里人三三两两地议论着,其中原由,只有天知道,地知道,铁锯两口子知道。
解放后,一场土地革命,铁锯爷爷家被化成了地主,几百亩土地也分了。
为土改,县里派来了工作队,分派到村里的是一位长得白白胖胖,三十岁上下的男同志。全村数铁锯家房屋最多,自然那位同志就安顿到了他家里住。从此以后,铁锯奶奶活脱脱地换了人似的,话也多了,人也精神了,脸上总是挂着迷人的微笑。铁锯媳妇变了,越变越中看了啦。
铁锯媳妇怀孕了,村里人奔走相告。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铁锯心里最清楚。准是这小子和媳妇搞到了一块,铁锯心里在发狠,在滴血!想想这么多年,媳妇从来不让自己碰一下,为此,铁锯没少和媳妇打闹。没过多久,那位白胖的同志随工作队走了。
铁锯媳妇生下个女孩,长得像极了铁锯媳妇。铁锯固然生老婆的气,但,必定有了孩子。尽管他清楚不是自己的,可是外人也说不清。想到这,铁锯爷爷心里倒有几分欣慰。(郑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