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咱闺女病得不轻,赶快去请王先生吧,你磨不开面子,我去请。邹来福媳妇看着躺在床上,正在发高烧的女儿邹影,哀求着丈夫。谁也不能去,不就是发高烧吗?我不相信退不了热。我也当兽医二十多年了,咱家谁有病不是我治好的。他王金玉是医生,我也是医生,干嘛有病去求他。邹来福满脸的不高兴,坐在一把凳子上不住地抽烟。
邹来福和王金玉同住一村,一位是兽医,一位是人医,都是当地响当当的名医。邹来福自幼跟着父亲学医,聪明又好学,自然医道不俗。自行医以来,治疗无数猪、牛、羊、马、骡等牲畜疾病,包括疑难杂症,几十里以外的人都牵着牲口慕名而来。每天大门外宽阔的场地上,拴满牛、羊、马、骡,拴牲口的木桩就有上百个,每个木桩都磨得溜光,这些牲畜的粪便每天收拾堆在一起都有坟丘大小,离多远都可闻到一股牲畜的尿骚屎臭味。
邹来福给牲口看病,基本上是先问,然后围着牲口转一圈,掰开眼看看,再用听诊器在肚子上听听。一般的小毛病,两针下去可以见好,三针完全康复。每天敲碎的针瓶子,都倒出几洗脸盆。对一些疑难病症,需要打吊水就吊水,需要灌汤药的就灌汤药。邹来福每天脖子上都挎着听诊器,人们每天都可看到他不是在给牲口打针,就是在灌汤药,或是俯下身子用听诊器在牲口肚子上下左右侧耳听着。来给牲口看病的人都尊称邹来福邹先生,邹来福每天都喜欢听到这样的称呼。只要听到有人喊他邹先生,他都会很高兴地给你的牲口看病,如果没有喊他邹先生,或者喊他邹医生,他就半天不搭理你,不是在忙着给针头消毒,就是和其他人聊天,等你喊了他三次,才转过身问你,牲口咋不好了,而且一脸的不高兴。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邹来福讲面子,一见面就喊邹先生,他听到后总是乐呵呵地和你攀谈几句。
邹先生确实有两下子,别的兽医看不了的病,甚至被诊断为不治之症,到了他这儿,快者半天,慢者三天,基本可以治愈。如果邹先生推脱治不了,这牲口只有等着死了。平时邹先生家人谁有个头疼发热了,闹肚子了,或者磕磕碰碰的小毛病,都是邹先生配点药,一吃就好。邹先生常对家中人说,人也是高级动物,跟牲口没啥区别,只不过会说话而已。有了病,我同样可以治疗。
但是,这次邹先生的女儿,都发高烧几天了,针也打了,药也吃了,为何老是退了又起。兽医邹来福媳妇自言自语。邹先生不信邪,只是这次他束手无策了,不过,他仍不愿意去请王金玉。如果去请了王金玉,今后他人前抬不起头,脸面无处放,毕竟自己也是医生。他爹,咱闺女不行了,赶快去请王先生吧,邹来福媳妇几乎是哭出声来。要去,你去,打死我也不去,邹来福满脸不高兴地说,脸像死人一样难看。
王先生几乎是小跑着来到邹来福家,邹影已奄奄一息,满嘴的虚泡,额头上有几个豆粒大小的红疙瘩。王先生说,这孩子出水痘。不能乱用退烧药,更不能用激素药物治疗。由于延误了病情,现在已并发脑炎,心肌炎。我也无能无力。邹影死了,一个十三岁的花季少女,就这样走了。邹来福痛哭流涕,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脑袋,并张开右手不断地抽打着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