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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自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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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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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鲜花

立夏时节,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早晨起来,看到东方的天空晨曦乍现、红霞漫天,头脑中猛地一激灵,萌生起参访本县象洞镇光彩村张天堂的想法。趁着这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去参访和敬谒原中共武平临时县委所在地,瞻仰革命先辈流血牺牲的地方,完成自己梦寐以求的心愿,绝对是一个很不错的创意。

我连忙打点行装,说走就走,驾驶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在宽阔平坦的柏油公路疾驰。尽管武平是闽西的一个小县份,却有可以和大城市相媲美的交通设施,得益于近年来经济社会的空前发展,值得武平人为之骄傲。明净的车窗外,一个个葱茏碧绿的山水图景,快捷地向后面飞速掠过。经过昨夜一场大雨的冲洗,天空变得明朗,山水变得舒爽,空气也变得格外清新。武平作为全国著名的园林城市和天然氧吧,确实名不虚传,让人歆羡。

这时候,一轮金灿灿的旭日喷薄而出,映红了东方的天际,给苍莽大地晕染一层金色的光芒。在疏朗的蓝天之下,青山绿水,旷野幽林,浸淫在清灵的晨光之中,显得格外安详而宁静。我惊异地发现,无论在公路边、村落旁,还是在溪谷里、山峰上,到处盛开一团团一簇簇的山花,芳华浸染,楚楚动人。我知道,如今正是农历三、四月份,是一年中花事最盛的时候,山岭间各类植物诸如油桐、锥栗、木荷、石楠、小果蔷薇等等,都在赶趟似地开花,因而才有原野上芳华烂漫的壮观景象。在这馥芬飘逸、空气清新的早晨,驱车奔驰在逶迤空旷的山原上,倾心欣赏雨霁云开、天地晖明的美丽景色,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美好享受。

沿着宽敞平坦的公路向前行驶,穿过一重重山岭,跨越一道道溪流,经过高速公路和国、县道的次第转换,花费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终于拐入张天堂自然村的公路。这是一条刚开好不久的乡村公路,曲折回环,蜿蜒而上,直通半山腰上的张天堂。

张天堂,坐落在群山环抱之中,是武平县象洞镇光彩村的一个自然村,人口大概不足百人,散居于半山腰上。这个地名的由来,我想大概是此处背靠武南地区的高峰白石顶,俯瞰旷远舒展的象洞盆地,构成一个地势高标、局域平坦、视野开阔的山间台地,可与天穹遥相映照而得名。实际上,这种称作“张天堂”的山间台地,在南方丘陵地区多有所闻,绝非仅此一处。但是,能够如同象洞的张天堂一样,让人肃然崇敬、名闻遐迩的所在,定然难以寻觅。确实如此,当我跨进这个自然村中央的一处院落,看到布置一新的轩敞厅堂里,所展出的照片、图片、文字说明等历史资料以后,对于张天堂的尊崇和敬仰之情、以及随之而来的万分感动和无限膜拜,便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这座建筑原本是当地陈氏宗族的家庙祠堂,平时主要用于家族议事、供奉祖先、祭祀打醮、启蒙训诂等各项宗族活动。由于其在武平革命历史上扮演过重要角色,做出过重大贡献,蕴含着红色基因,浸染了红色元素,现在已经修葺一新,进行了一定范围和规模的扩建,并创辟为武平县红色党史教育基地,成为干部群众和少年儿童开展革命传统教育的重要场所。因而,每天都有许多人虔诚地前来参访、瞻仰和学习,接受红色革命历史的熏陶和洗礼,获取不断开拓人生新境界的源泉和动力。

当我走进如此一个古朴沧桑、庄严肃穆的厅堂,透过展览厅内的一件件实物、一张张图片、一行行解说词,从中了解到中共武平党组织从小到大,由弱到强,历尽千难万险,不断发展壮大,直至“二十年红旗不倒”,最终获得全面胜利的艰辛奋斗历程;从中领略到众多革命先辈和仁人志士追求真理、舍身为党、矢志为民、不懈奋斗的崇高风范;感悟到无数革命烈士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高风亮节;特别是看到他们惨遭敌人杀害、洒血罹难的悲壮场面,无不让人悲愤难抑,痛彻肝肠!他们感天动地、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给我带来强烈的心灵震撼,让我久久地伫立,深深地凝视,百感交集,思绪万千。追忆往昔的峥嵘岁月,如同翻开一页页壮丽的画卷,荡涤历史的烟尘,跨越遥远的时空,清晰地呈现在我的面前……

随着苏俄十月革命的胜利,孕育了中国共产党的诞生,马列主义迅速在全国各地传播,为中国共产党在闽西武平的组织活动奠定了思想基础。谢秉琼、练文澜、练宝桢、练灿华、钟武等一大批早期的共产党员,接受党组织的指派,于1927年冬毅然回乡发动群众,成立秘密农会;并于翌年初建立洋贝、官坑、连坊、东寨、岗背等基层党支部,成为带领贫苦农民闹公尝、退租谷,反对土豪劣绅,实行武装暴动,建立苏维埃政权的主心骨。1927年10月,朱德、陈毅率领南昌起义部队2000多人,从广东大埔三河坝进抵象洞。当地党组织闻风而动,引导和协助起义军从象洞经武平县城撤退到江西境内,最后上井冈山与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部队胜利会师,建立第一个红色革命根据地。

1928年6月,中共上杭县委宣传部长邓子恢来象洞区指导工作,具体指导当地党组织发动群众闹公尝、退租谷、斗恶霸、组建农会,革命烈火开始熊熊燃烧。1928年11月,中共武平临时县委在象洞乡张天堂自然村成立。

象洞地区轰轰烈烈的革命斗争,引起了土豪劣绅的恐慌。象洞地方民团勾结钟绍葵汀属武装救乡团,调兵遣将,疯狂镇压参加“闹尝”斗争的农民协会和农民自卫军,逼得农会骨干和县、乡党组织的主要领导成员躲进山寮。有鉴于此,中共武平临时县委特别派遣练报东带上书面报告,日夜兼程前往上杭蛟洋,面呈时任闽西临时特委书记的邓子恢。邓子恢接到报告,立即赶往武平象洞的张天堂,召开临时县委扩大会议,推动武平加快发展壮大党团组织,并在此基础上改中共武平临时县委为正式县委。

在闽西特委的领导下,特别是在邓子恢同志的具体指导下,象洞地区的贫苦农民要求暴动的愿望越来越强烈。1929年9月7日,在武平县委的领导下,象洞地区农民举行轰轰烈烈的革命武装暴动,打响了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震撼了杭、武、蕉、梅边界地区,配合红四军攻打“铁上杭”,继而解放了武平县城。此后,还发动了小澜暴动和上坑暴动,有力地策应了闽西地区的革命形势,确保红四军新泉整训和古田会议顺利召开。

9月11日,象洞人民武装暴动刚刚结束,反动军阀钟绍葵旋即组织民团武装窜扰象洞苏区,疯狂实施反革命报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使象洞苏区遭受一次空前的浩劫。同年的11月4日,钟绍葵再次率部进攻象洞苏区,大肆掠夺人民群众的财产,疯狂屠杀共产党员、农会干部和无辜群众,血洗周围村庄,男女老少无一幸免。真是恶贯满盈,罄竹难书,犯下了滔天血债。

红军长征后,随着白色恐怖的渗透,反革命势力的扩张,革命形势一度陷入低潮,苍茫大地到处笼罩一片阴云惨雾。当地党组织被迫转入地下,继续进行秘密斗争。抗日战争爆发后,党组织适应新的形势,大力发动人民群众,建立广泛统一战线,逐步发展地方武装,全面开展抗日救亡工作。此后,在地处闽、粤两省交界的象洞苏区,在高耸入云的白石顶上,到处留下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活动的身影,让敌人闻风丧胆,惶惶不可终日。

1946年2月1日(除夕),为反击蒋介石发动内战的阴谋,杭武挺进大队30余位同志进驻象洞铁钉岽、白石顶。国民党军纠集省保安三团和武平、蕉岭两县自卫队近1000人闻讯扑来,疯狂包围进攻白石顶。游击队在谢抢瓒大队长指挥下,英勇奋战,激战一天,打退了敌人的几十次进攻,击毙敌保安三团少校团副雷济,打死打伤50多名敌人,然后成功突围。被游击队重创的敌人恼羞成怒,旋即对光彩村群众进行大肆报复。农历2月13日,一群荷枪实弹的国民党保安团,将正在田地里忙活的中共梅(县)蕉(岭)(上)杭武(平)边县委委员谢毕真的父亲谢才元、母亲何银秀、游击队大队长谢抡瓒的妻子陈永兰、接头户郑增仁等4人实施抓捕。他们被五花大绑,一路拖曳到大草坪旁边的民房里严刑拷打,夹手指、灌辣椒水、用皮鞭抽、用烙红的铁块烫、用枪托砸、用刺刀捅,无所不用其极,致使4人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翌日上午,敌人将他们拖到草坪上,将来不及逃跑的村民全部驱赶到草坪周围。村民们看到,他们的旁边有一个刚刚挖好的大坑。谢才元的后背被敌人的刺刀挑破,鲜血已将他的棉袄染红。面对手无寸铁的群众,敌人疯狂地叫嚣:“要是谁能说出共匪的下落,我们就放了他们,否则,就要将他们活埋!”

村民们愤怒了,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有人想冲出去救他们。然而,面对荷枪实弹的刽子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把他们四个人扔进土坑,疯狂地填入泥土。直至他们的身躯渐渐被泥土覆盖,只露出一个脑袋。“到底说不说?”敌人歇斯底里地狂嚎,不停地拷问。然而,他们坚守自己的信念,决不屈服,除了气若游丝的呼吸声,只有长久的沉默。敌人眼看他们脸色发紫,快要不行了,又将他们挖出来,泼上冷水,继续拷问。面对敌人惨绝人寰的恶行,围观的群众心中滴血,如同剜肉一般地痛苦!

“土匪!你们休想得到什么!别枉费心机了!”谢才元挣扎身体,气息奄奄地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不想殃及无辜的乡亲们,直至敌人罪恶的枪声响起,受尽摧残的4位英烈倒在了血泊之中。敌人随即奔窜到他们的家里,到处搜刮,抢掠一空,将他们的房子付之一炬之后,才悻悻地离去。当晚,为了防止敌人的报复,村民们只好乘着朦胧的夜色,悄悄地躲过敌人的岗哨,将4位烈士的遗体用谷笪包裹起来,秘密地进行掩埋。

此后,武平人民的革命斗争从未停歇,方兴未艾。中共地方党组织领导人民前赴后继,浴血奋战,不断从胜利走向胜利。直至1949年10月17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144师431团挥师南下,全歼盘踞在武平县城的胡琏兵团杨炯部,中共武平县委、军管会及各级机关进驻武平县城,武平迎来彻底解放。

历史只会在岁月中沉淀,却永远不会湮灭。烈士们的躯体虽然消失了,然而他们的精神永存!这些英勇奋斗、坚强无畏的烈士,为革命洒尽了最后一滴血。是啊,天同此理,人同此心,谁人没有父母,谁人没有子女,谁人没有亲人?如果不是为了中国革命,如果不是为了劳苦大众,如果不是为了心中坚守的那一份信仰,他们何苦遭受如此惨烈的生死折磨!正是因为有了理想和信念的力量,才能让人无私无畏,无怨无悔,百折不回,视死如归。烈士们不怕牺牲、舍生取义的壮烈行为,点燃了生命的曙光,放射真理的光芒,给每一个革命后来者以永恒的心灵启示。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象洞张天堂播下的革命种子,终究会长成参天大树,换来满园春色;象洞张天堂点燃的革命火种,终究会照亮漫漫长夜,炳耀朗朗乾坤!象洞革命老区“二十年红旗不倒”的不平凡经历,宣示中国共产党是一个充满理想信念和光明前途的伟大政党。它的群体中的每一分子,都是用理想和忠诚锻造而成的特殊材料。他们就像一粒粒饱满的种子,在人民群众的滋养下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他们又像是一点点星星之火,一经点燃就会形成燎原之势,燃遍旷阔无垠的原野。烈士们用鲜血浸染的旗帜,比通红的火苗还要鲜艳;烈士们用生命换来的红色的政权,比磐石还要稳固。党旗上经过千锤百炼锻造而成的锤头鎌刀,是天地间永恒不灭的精魂,永远闪烁着动人的光辉,昭示中华民族江山永固,山河无恙,人民幸福。

在我告别张天堂回县城的路上,看到漫山遍野的油桐花,正在苍莽的原野上自由自在地尽情开放,浮动洁白素净的花海,飘逸清新幽雅的芬芳。我猛然想起光未然先生创作的歌曲《五月的鲜花》,它那深沉而优美的旋律在心灵深处回荡:“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鲜花掩盖着志士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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