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一生的回味

故乡，一生的回味

1；

孤独的老树，守护着村庄，守护着断壁残垣和一片片荒草。

童年的路，弯曲在水域深处，泛起多年前的一些记忆！

袅袅炊烟，从我记事起开始缭绕，我提着书包，追逐着煎猪油渣的香味

，追着，追着！饿倒在夕阳里。

夜幕和星星盖在身上凉凉的，一觉醒来，小黄狗在身旁叫唤着，那眼神比我更显得可怜。我抚摸狗狗的头，吞下一口酸酸的口水，肚子咕咕叫个不停，离家还有两里地，我拖着饥饿之身带着狗狗朝家的方向前进……

在学校，城里的同学都叫我“土包子”“泥腿子，”裤腿上，胶鞋上，书包上都沾满红泥巴，就连随身携带的午餐一一烤红薯上也是一层红色的土灰。吃的时候从不剥皮，连灰和皮一起吞进肚里。那时同学给我取了个绰号：土青蛙！我想想“土青蛙”还不是很难听也就没和他们理论。但心里却暗暗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城里人。

2，

抑或人总向往逆向的东西。打记事开始，我就爱拿着镜子在家门口照河对岸的风景。河对岸山川秀丽，树木叠嶂、错落有致；那些山川、树木、房子，在镜子里的方位和格调都变了，像梦中去过的地方，这更让我对她的神秘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总想借机去一探究竟。

最后还是去了，约了7个同伴去打猪草，几个小孩子像一群疯子，每人带上几个烤红薯，提着蓝子，背上背篓就朝着河对岸的方向挺进。

要想去河对岸必须渡过大宁河，但大宁河的水特别的湍急又彻骨的寒冷，这是春天，高山的积雪还在消融，河里的水特别刺骨，我们几个小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准备横渡大宁河。

其实早春的大宁河水也不大，就像一条被驯服的猎犬，温顺的很！

但说起渡河，也是要讲技巧的，不是哪里都可以下水渡河。滩的上游是平水，无波无浪，冬季水深大概一米左右，好处是水不急，但对10来岁的小孩子来说，这个深度差不多齐肩了也是不敢过河的；滩的下游就更不用说，一般都是回水湾，深不见底，我们叫它“绿堰塘”。回水湾一般水深在2到5米，丢一个石头下去只听见“咕咚”一声！那声音嗡声嗡气的，一些大人们一听声音就能计算出它的准确深度，正所谓高手在民间。

而中滩水域开阔，水浅而分散，是选择过河的好位置，只要把裤腿卷至腿的最高处就可以过河了。此段水深一般在30公分左右，只有航道里水最深约50公分，航道呈Ｕ字形，大概三米左右宽，不好的是水流特急，这一段必须走快一点，并且要以下斜的方向前进，才能成功渡河。

我们当中有些背背篓，有些提篮子，提篮子的要把篮子穿在手腕中间，虽然有点磨手腕，一旦人滑倒篮子会迅速脱离；但背背篓的身子受了限制，像一只大笨熊，如果不慎滑倒落水就会四脚朝天仰在水里；或者背篓浮在水面上而人匍伏在水里，总之背背篓极不安全的。我是提篮子的我走最前面带队，第二个是背背篓的第三个又是提篮子的就这样间隔着错开，背背篓的比提篮子的多，最后仨人都是背背篓的，乍一看像一个运输队，更像一个探险队。

3，

张老三个子最高，他背着背篓走最后押队，在我们这个队伍里他也是最有担待的一个，每一次都是让我们大家走前面，他一个人走后面押队，但总觉得个子高的人都有点笨，胆子大心不细。

水太刺骨了，腿和脚像锥子在刺，都在叫苦连天。我埋怨自己不该出这个馊主意，但现在没办法了，已经快到彼岸了，此处又是航道，千万别分心，我又是带路的人，出了问题我也有责任。正寻思着，只听张老三“啊”的一声，脚下一滑和位列第七的一个女孩子的手脱开了，整个人扑倒在水里，背篓漂浮在上面…多次想站起来都无果，眼巴巴的看着他顺着河水往下流，我们7个人只能干着急，但都不敢前去救他，他呛了几口水，水太急，人和背篓在水里转了几个圈，人越流越远，俩女孩子都哭了起来！

我急中生智，赶忙朝着他大喊：张老三！张老三！赶紧脱掉背篓站起来！快站起来！流到回水湾就完蛋了。往往人越急脑子越不够使，他听到我的喊声后，先脱了背篓，冻僵的身子试着站了几次，都没成功！眼看就要流到回水湾，我们都张大嘴吧，心悬得老高，完了！完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转弯处一个大石头绊住了他，他顺势抱住石头努力地站了起来。

爬到岸边，他傻傻地瘫坐在那里，谢天谢地！我们都激动得热泪盈眶！我们7个小孩以飞快的速度与张老三汇合，他已经冻得瑟瑟发抖，讲话都哆嗦着，说了半天都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大致说谢谢我提醒了他。

我叫同伴们多拾一些柴火来给他烤烤，其中一个女孩子说：哪里有火柴呢？我说先把柴火拾起来再说吧！我一个人陪着他，其他几个人一会就把柴火拾好了，正着急没火柴，不一会就从河上游下来一条木船，我们向船家长说明情况借一下火柴，船家长看我们是一群孩子，高兴地把船头掉过来，再把船锚起来，然后把火柴丢给我又匆匆地把船划走了。

我们迅速的把火点燃，给他烤火，待他暖和了，我们又送他到往上一公里处渡口，让他回家，因为他的衣服还滴着水…我们送他上了渡船然后就朝着山上走去，路上是干干的红沙子，一走脚一滑，走了很久才到了半山腰，我叫大家一路小心点，下面就是大宁河稍有不慎人就会滚下河去，通过张老三的教训，大家都特别小心了！

大约一小时我们就找到了打猪草的地儿，一小片空地到处都是嫩嫩的青草，句句凌、苦菜、鹅鹅肠、野汗菜、灰灰草、茼蒿等但都不是很大，我们都毫不客气的抢割自己的猪草。

因为是山坡上，坡陡草滑，我叫大家都注意安全，注意脚下，正和大家说着话没注意篮子没抓在手中，篮子象脱缰的野马飞奔而下……幸好只是篮子和烤红薯，我后怕得不得了。

这又让我想起在家门口用镜子照河对岸的情形：总想着河对岸一定很美，没想到山高坡陡，杂草丛生，道路崎岖！这对我的好奇心有了新的认知。

4，

长大后我没有忘记做城里人的理想，我也没像其他小伙伴一样考上好的大学丢掉农村户口的“头衔”但却以另一种方式丢掉锄头，努力的去融入城市的大家庭，但身上的泥土味怎么甩都甩不掉。

穿西装，打领带，走路时屁股甩起一点、一步三摇，但你越是装越不像城里人，那形象连自己都觉得别扭！

为了装得更像一点，商场的皮鞋很贵买不起！有一天早上，我去城东车站地摊上去寻觅，一个男子说：兄弟！你要买皮鞋吗？

我问皮鞋多少钱一双，他说只要2元，我高兴的就掏钱买了。穿上皮鞋走起路来嘎嘎的叫，那节奏和走路的姿势就是不一样，雄赳赳气昂昂的，幸福感和归宿感油然而生。

结果臭美了两天鞋底就断了，粗沙子从鞋底的裂缝中冒出来，脚板钻心的疼痛。我心里那个悔啊，原来城里人确实比我们乡下人聪明多了，我不但不恨那个卖鞋的相反觉得他很了不起！

多少年过来了，我也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城里人。虽然穿得体面但骨子里依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乡下人。每次回老家我都会拿起锄头，去地里感觉一下土的踏实和土壤那特有的香味……

特别是过年，一定要带一些柑橘、蔬菜、鸡、鸭、老腊肉等回城。

父亲调侃我说：你这是娘家姓菜，样样都爱啊！就连山上红彤彤的火棘果也要塞几支在车里。

5，

今天上午又下了一阵大雨 ，堰塘坎有一些滑，鞋子上沾满了稀泥。鞋越来越沉…我十几岁栽种的一些李子树家族越来越庞大了，子子孙孙布满了整个堰塘坎，也不知道每年树上长的李子是别人摘走了还是被鸟吃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这些树繁衍昌盛就好！

一艘大轮船开了过来，浪把岸边“睡”在水里的李子树的丫枝推动着，棕色的根须在浪的推动下，象一个水怪浮起背脊，让人很不舒服！

我把丢掉的烟头捡起来，掐灭！再用小木棍把堰塘坎上的软土掀开把烟头埋进去；夕阳穿破云层，金色的光芒洒向水面 ，泛起金灿灿的涟漪！我眯起眼再看看河对岸熟悉的轮廓，开心、幸福着，然后又唤起淡淡的忧伤！

原来！一回到故乡。整个人都会安静下来，沉淀下来，城市的喧嚣和匆匆的脚步，就像人生的昙花，转瞬即逝！

只有故乡才是一生的牵挂，一生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