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子
今晚翻墙跑进她家院儿里,偷偷撬开里屋门锁,扯开衣服就往她被窝里钻的人,是张三。那个只有姓,连名字都没有的张三,她此生最厌恶的人。
她那天在大街上乱逛的时候,听过村头最爱吹的二青说过一句:咱们村儿里的大风,就是因为外国的蝴蝶扇了扇翅膀。她还笑骂了一句,屁的外国,那叫大洋彼岸。
旁人一听有人拆二青的台子,都咯咯笑得像一群猪崽儿。他脸上挂不住,回骂道,滚你娘的骚娘们你知道个屁!睡你娘的汉子去。
她不想跟人争吵,于是匆忙开溜了,对于这群土豹子,她没什么可以说的。不过现在仔细那么一想,张三是那蝴蝶,无疑了。
对于二青骂她的话,她也不怎么在意。自从她爹死后,她什么也不在意了。看着自己被窝里猴儿急的张三,不就是骚娘们儿嘛,骚就骚呗。你二青倒是想骚。你既没有俺这可人的脸蛋儿,也没有俺这妩媚的身形,更没有人人都爱不释手的高挺挺的胸脯,你拿什么去骚?呸。
张三不是第一次来,每一次来都是火急火燎的完事儿。这一次,他怎变得花里胡哨的,像一只野狗一样,嗅着她脸上的嫩肉。他没刮干净的胡渣像是刺进了她的皮肤,扎得她脸生疼。
他伸出长长的舌头,从鬓角到脸颊,从脸颊到下巴,像是舌头上长满了柔软的倒刺,与她的皮肤紧紧地挤在一块儿,舌尖忽快忽慢不停地划上划下。身子也随着她的心一块儿颤抖。
嗬,你亲吧,你舔吧,反正我这一屋子的物件儿都是这张脸挣来得。她躺在炕上,柔软的身子快要被张三的那副骨架压碎,扭曲着她脸上的笑容。趴在她身上像是疯了魔怔了,张三还没有察觉。
她曾经是村儿里最动人的女子,不光是长相,才情也是村里的顶尖儿。基本上村儿里有文化的没文化的男青年,对她更是充满遐想,没有一个不想得到她的。当然其中也包括,身为痞子头儿的张三,身为文艺头儿的二青。
二十岁的她,嫩得就像清晨时那细草上的露水,不仅长相,心灵也是如此。要不是因为他们,大洋彼岸的那两只蝴蝶,她永远不会变成现在那样,甚至她也从来没有想过,那两只小小的蝴蝶会给她的人生引起如此巨大的风暴。
“你听说没,电视上可是说哩,9417号可是马上要登陆,赶紧回家去吧,别在大街上溜达了”
“啥叫个94什么17,他能登陆撒?是最新的武器?”
“屁,求也害不开,那是台风。听说可是连房子都能吹起来的哩”
“这么厉害呢”另一个扛着锄头的老汉儿,问。
“你可说吧,听说就是因为美国的蝴蝶扇了扇翅膀!”
“那牛能不能吹起来?”那老汉儿哈哈笑着,赶着羊往远处去了。
“你看你还不信!”说话的老头儿扭过脑袋问了问旁边的闺女,“你知不知道蝴蝶的事儿?”
“不知道!”那女孩儿愤愤地说了一句,扭过头不再理睬他爹了,“就这还学文化,学求的文化”。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蝴蝶效应。是在那次她跟她爹回家的路上,她只记得那天她跟她爹闹得很不愉快,是为了一件乐器,那是她此生见到过得最优雅最高级的乐器。
她活了二十年,周围要么是土里土气的妇女,要么就是土里土气的姑娘,像她这样穿着不凡有气质的,是第一个。不仅她这么认为,全村人甚至是镇上的高中的所有师生,都这样认为。但是,学校里新增的一节课,新加的一个教学用具,新分配来的一个老师,打破了这一切。
自此,教音乐的沈老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舌尖儿上的人物,特别是她弹钢琴的时候,听过的学生包括她在内都入迷了。沈老师像她的姓一样不凡,充满贵气优雅。不论是衣着还是谈吐,不论是碎花裙子还是诗词歌赋,混在他们里面就像是煤球堆里掉了一颗闪耀的钻石。再加上那一架专属于她的钢琴,那个雍容华贵古色古香的木头盒子,跟她匹配在一块儿,那简直就像是本就顺滑的锦缎上热烈生长了一枝红玫瑰。
隔着老远,她都能闻到沈老师身上散发的清香。她自然知道自己是我无法比拟的,但是她特别向往那种优雅高贵令群鸟低头不敢张望的气势。所以,她向在田里耕地的老爹提出了想要一架钢琴的想法。
结果是想当然的,他爹还不知道什么是钢琴。当她费尽了力气,让他知道什么叫钢琴的时候,就在听到价格的下一秒,他爹不说话了。顺势铲起一铁锹土,一边骂道:“还要钢琴,还不如把我的命给你哩,还盼望你给我们点好处?不气死我们,就烧高香了”,便一句也没说过,就是低头慢慢的刨土,一下又一下。
直到他问起她蝴蝶的事儿的时候,她的心里那股莫名的火气还是下不去。
之后,她对沈的仰慕更是到了一种极致的境地。沈说一句关于孔子的典故,她就去把孔子相关的书籍全部都看一遍。沈说一句李清照的词,她也去背诵一番。但是无论她怎么做,仿佛同样是婉约的词,从她嘴里那字冰冷,从沈的嘴里吐露出来,就像春天的风,带着一股暖意,夹杂着一丝凉爽,吹进她的心里。她知道不止这些,更重要还有一点她做的不够,就是那架钢琴。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家的状况顶多算得上村儿里的中等人家,就算是富人家也是买不起的啊。但是那钢琴仿佛就像她心里的一个牵引,那时而高昂时而低沉的声音时时刻刻勾着她的心弦。为了能离钢琴近一点儿,那天晚上她特地去镇上买了一本乐理的书籍。
但就在那天晚上,她慢慢走上了另一条离钢琴越来越远的路。
当她正提着透明的塑料袋放开步子走在回家的那条路上的时候,她的心里是十分畅快的,因为那个袋子提着的正是一本钢琴基础教程。那是唯一可以让她与钢琴与沈更为接近的一本书。但是她没有想到,就在前面的不远的拐角处,对她觊觎已久的张三,正在等着她。
突然,她被冲出来的张三挡住了去路,那瘦小的身躯一把被张三提溜起来,扔向了胡同角落。
“你,,你要干嘛?”
她的声音开始像身子一样不停地颤抖。她退一步张三便进一步,直到她没有路可退,她才想起来应该大声喊叫的。她刚要扯开嗓子,谁知张三一下子冲了上来,把她紧紧地抱住,用自己厚厚的两片大嘴唇朝着她嘴上按了上去,一股恶臭袭来。
她不断晃动着头部、身子,手脚不停地踢打,但是除了像打在一块铁上,让自己生疼之外没有任何效果。好不容易,他的嘴终于挪开了,向着她光滑的脸上移去。那沾满涎水的大舌头,在她脸上翻滚着,打着转儿。但她什么也顾不上,终于喊了出来。
正巧,让正散步的二青听见了。他一听是她的声音,立马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要知道她可是村儿里最难攀上的人物啊,这可是个好机会。他快步跑了过去,但是当他看到痞子张三的背影的那一刻,他退却了。
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但是依旧没有人过来。当她看见悄悄退走的二青的时候,她撕了嗓子一般叫喊着他的名字,但是二青仿佛没听见一般。张三的舌头灵活地滑动着,她的嗓子也逐渐变得嘶哑,衣服裙子被扯得狼狈不堪。终于,她爹久久不见她回家,顺着这条路,听到呼救找到了她。
张三只是一个年轻的痞子,哪里是她爹这个老庄稼人的对手,见她爹抄起一块儿板儿砖骂骂咧咧冲了上来,便立马翻墙跳走了。
那次,回到家后她被她爹教训的很惨,因为她将她爹的脸都丢尽了。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村儿里马上就传出了老高家的闺女跟张三的苟且之事,讲的一个比一个精彩绝伦,仿佛他们亲临一般。张三的那玩意儿有多大,她是如何攀附在张三身上,从这家传出再传进那家,就像冬天锅炉烟囱里的黑烟,一家冒出,马上就涌到其他家的院子里。
老高家的闺女,之前就是人人都知道的风云人物,便是她。而她爹,便是老高。
他们都没想到,她是那样的人。但是“相信”这种事儿,就像靠着飞沫传播的病毒,很快每个人都得上了这种病。
哪怕没有钢琴,只有黑笔画着琴键,她还是能看着理论课本,沉入其中去,像是她弄懂了就能成为沈一般令她神往的人物。
她向来是一个学习能力超强的人,没学多长时间,她便能与沈进行一些简单的四手联弹。对于眼前这个气质不俗的农村女孩儿,沈也是十分欣赏,同时邀请她在这个镇上的一个小型晚会上一同弹琴。
那个晚会上,她与沈一同坐在交错的红黄聚光灯下,诺大的钢琴前,展示着她们练习了数遍的曲子《梦中的婚礼》。虽然面对底下那群经常是扛着锄把儿的庄稼人,但是她还是很紧张。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在她沉浸在曲子里的时候,悄悄瞄一眼旁边的沈,再偷偷看一眼台下的观众。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俩身上,哪怕她是沈的绿叶,也是满意的。
但是那时候的她完全不知道,那晚她与沈同坐。对于台下众人来说,无疑是极致的黑与白。后来有人告诉她即便登上舞台,她也还是他们口中勾引张三的浪荡女。就像想起水就能想起杯子,想起白酒就能想起致死的头孢,那件事儿本就是他们口口相传,忘不掉的很普通的一件事儿。
自那时起,她的脸就脏了。
索性是脏了,张三你个垃圾你就亲吧跳吧,把那些脏都过给你,反正也是你弄脏的。那张三亲了一会儿后,硕大的脑袋就像蛇一样蜿蜒往下旋,渐渐到了脖颈,手也终于开始不规矩了。从她的肚皮上一路直上,直直抵到她的胸前,弄得她生疼。
她上完高中以后,本来还想着继续上大学,离开这个粗鄙的污秽裸露的地方。沈告诉她,以她优异的成绩,完全可以报考沈毕业的那所大学,她高兴极了。沈还告诉她,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目光,自己把自己过好就行了。显然,一些人在沈那里吹过耳边风。
但是谁知,她爹那突如其来的病把她的一切梦想拦腰截断。
距离她爹发病已经有几个月了。那几天她爹茶不思饭不想,瘫在炕上仅仅依靠着喂进去的些许流食维持生命。他也想去医院,但是哪里有钱啊。
要说平常富裕,那也是在无病无痛的情况下。村儿里的人生活条件差不怕,就怕来个天灾病祸的,完全支撑不住。再加上她已经考上了大学,离她的向往无限接近的时候。她不得不作出一个决定。
本来他们想着问亲戚借,再从村儿里人那儿筹上一些,终归能维持几天治疗的费用。但是大家都知道,那可是尿毒症,完全就是烧钱的病。亲戚邻居哪里有那么多钱借给他们。
她走遍了村儿里每一户人家,只要肯借给她钱,都许诺加倍奉还。但是这样的空话就是层窗户纸,一捅就破,哪里会有人相信。哪怕她挨家挨户,几乎快要跪下来求他们,他们都确实拿不出啊。
不过也有借给她的人家,但是那也仅仅是一眼就能数清的几百块钱,完全不够放在医院烧的。想要维持她爹的生命,最起码都得大几万块,当她听到医生给的这个数字的时候,她呆住了。
这还怎么上学?更重要是这么一大笔钱她该怎么办!
当然,倒是也有能拿的出的人。那只能是痞子张三和感叹阔论家二青了。比起张三,她倒是更情愿去找二青试一试。毕竟她那败坏的名声,可都是那张三祸害的。
这天一大早,她便敲了二青家的门。
“哥,哥,你开门呀!”她站在门口,哐哐敲着。二青跟她在一个村儿,据说是祖上还有些关系,她年龄小也便这么叫了。毕竟是有求于人。二青家是比她家还要有钱的,装潢的大铁门红的发亮,上面咬着两个铁环的狮子头好生威武。
“谁呀,来了来了。”二青还没起,他家老头老太就已经下地去了。他是家里的宝,搞文化的,老两口舍不得让他去地里。再说了,他们家有点小钱,还能养活的起。
二青一开门,便看见站在门口的她。短暂的惊讶之余,便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咋来了,快进来!”二青佯装着过分的热情。他是以前爱慕过她的,但是现在?还是算了吧。二青一想到那天傍晚,张三那条恶心的大肉舌头在她嘴里搅和过,昨天晚上的饭也不自觉地开始翻涌。更何况,她现在的名声,在这个民风传统但是人言相割的山村,早就已经是一片狼藉,丝毫没有以前那般。
“二青哥,你...能不能...借我几万块钱?”
“唉,我也没有钱啊,我家的那些存款可是都把控在我家老头子手里的,一部分是棺材本,还有就是给我取媳妇的。谁要是敢动,非拼了那条老命不成。”二青拿出备好的说词,应付着。
在这儿,她自然是知道。棺材本,老婆本儿是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庄稼人每天下地干活,可都是为这两样儿,自己的,儿子的,足够一辈子倒腾。她家也有,但是她爹的病早就消耗得一干二净。以前那会儿,她还想着,自己想上大学,实在不行便问她爹借上,迟早会还给他的不是。她可不想,一辈子呆在这里。她想去追求她的向往。
但是眼下,那些一切瞬间化为乌有。什么大学什么理想,她爹的病一下子干倒了所有。
连续几天,没能借下钱。但是病情却是越发加重。要是再不进行第一阶段的治疗,那便是扁鹊再生,也无力回天。那晚,她爹病情一下加重,把晚上吃的饭囫囵个儿吐了出来,之后便哀嚎。但是娘俩儿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守在炕楞边上干哭。最后,坐着邻家的三轮车,连夜将她爹送往县里的医院。
医生开出一个单子。上面的数字惊得母女俩好一会儿不能回过神来。这才是第一阶段啊,怎么就花得这么些钱,这个病可是烧钱的病。她们哪里支撑得起?但是,病房外听着她爹杀猪一般的惨叫,却又疼得母女俩心里直打哆嗦。
“病人家属,请尽快凑齐,才能开始治疗。”医生走了。
她娘看着正在抽泣的她,紧了紧牙关,想要张口,却又将话咽了下去。
“要不...”她娘犹豫着。但是,一听到病房里传来阵阵哀嚎,同时,又注意到手中被汗水打湿的单子。心就不由得坚定下来。“要不...咱别上了吧?”
“我不上了,不上了,我去打工去”说着,她的泪水再一次淌了下来。
“打工哪里能来得及啊,咱们这些钱只够做一次的,别人也借不来,要不...你嫁了吧...”她娘刚说完这句,也一下子哭了出来,不敢看她,直接背过身去,捂着脸抽泣。
她出嫁,他爹第一次被送上去做透析,她娘陪着。那年她正好十八岁。那天,她正被村儿里的一众婆娘,围着在脸上涂涂画画,她们脸上充满了喜庆,唯独她不同。与新郎张三一同进来的,还有那骑着破自行车的邮递员送来的录取通知书。她考上了,考上了沈的那所学校。但是,她也要嫁人了。
她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把那封邮件在众人面前撕得粉碎,扬到空中,坐着张三的婚车便走了。她的生活与所想所望,彻底分裂成了两条路。那天她娘说过以后,一开始是不能接受的。哪怕是去打工,也有还是有可能的啊。但是,一听到她爹的巴掌一下又一下甩在自己脸上,她就不由得心软了下来。
唯一能迅速来钱的方法,就是把自己嫁出去。
她想着,就算是嫁给二青,也坚决不去找张三。但是,二青说,要是放在以前,他是求之不得的,他们家人也是求之不得的,但是现在.....。其实,说明白了,二青只是一看到她,就想起张三那个恶心的脏手在她身上摸揣。还有她被糟蹋的不剩的可怜的名声。
张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开始去拔下她的衣服,剥了一层之后便开始嘟囔。“你说你,怎么看着倒是光鲜,怎么就不会下崽儿呢?难不成,你和你那死去的爹一样,是个病种?我就怀疑是你的问题,下面盛不住娃的,你看看,我另娶的那一个,可是比你爽多了,你他娘的就跟个死人一样。人家可是怀上了,我还以为是老子的问题...”
她一句话也不说,动也不动弹一下,手紧紧地抓着油布,眼睛死死地盯着炕头儿上放着的针线铁盒。真是如同张三的话,死了一般。
其实倒不是她不会生养,只不过是不愿意给张三生养罢了。自从嫁给张三以后,他对她的态度极其恶劣,痞子本性暴露无遗。但是好在,他能给得起钱啊,虽然结婚之后没几年,她爹便死了,起码也多活了一阵儿。她想着,跟张三离婚,但是那个痞子怎么肯。他说,他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离婚无望。张三还是像以前一样,沾花惹草。要是夜里不回来,指不定在哪个不害臊的人家过夜了。她也习惯了。至于她不会生养一事,估计连张三都不知道。每次跟他行完那事,她都会想着法儿去厕所,然后把张三留在她身体里的脏东西都捣鼓出来,拿水冲的一干二净。
接着再去院子里那个藏药的角落里,把自己买好的避孕药拿出来,趁着人不在的时候,塞到嘴里。就着唾沫干咽下去。她冷笑着,能有了你的崽才怪。
张三撕扯着她的头发,脸皮,乳房,只为她能做出一点疼痛的反应。她吃痛,笑着叫骂道:“嘿嘿,你知道为啥我一直怀不上吗?我他妈的就是嫌你恶心,我想想就像吐,我每天都吃药,你还没发现,哈哈你就是个废物”说着,她一下子两只手环抱到张三脖颈上,疯狂的啃食着每一处。
“你也是活该,活该老子把你卖了。你看看着一屋子家伙事儿,那个不是人家给你的?你还得感谢我呀,不过,我也得感谢你,要不是你呀,我这小倌儿还当不成咧”他也抱着她,俩人缠在一起,狠狠地相互扼住脖颈,几乎快要窒息。
她跟张三结婚几年之后,也没生个一儿半女。刚开始,张三还跟她赌气,到了后面也就很少在管她了。那天,张三兴冲冲地跑回来,一看见她便拉下了脸来。“喂,跟你谈个事儿,你不是想跟我离婚吗?”
本来她正坐在炕,翻看着一些书。一听到离婚这两个字,立马来了兴趣。转过头,盯着张三示意他说下去。
“你不是就不想看见我吗?我跟你离婚,然后我再给你介绍一个人,你跟他过,人说看上你了”
她闷哼一声,面无神色地说:“这是人给你什么好处了,到了卖老婆的地步啊,你真他娘的贱,人家要,你就给?”
“你管我有什么好处,就问你行不行?反正她妈你是个不能下崽,我要你干嘛?”
那次对话以后,她知道张三肯定是另有目的。便死撑着跟他作对,为此张三还打了她好几回,但是任凭脸上鼻青脸肿,嘴角淌着鲜血,她都没掉一滴眼泪,就是死不改口。后来几天,张三倒是没有再提过此事。
谁知,那晚,张三突然醉醺醺地回来,一句话也没有说,拖着她便往出走。她哪里能扭得过一个大男人,连拖带拽,她的裤子都被村儿里土路上的石子划破了,都停了一下。走了好半天,她便被锁到了这个离村子不远的独院里。
张三走了之后,紧接着就来了一个人。
之后,张三便一跃成为这个村子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人们吹捧着,欢呼着,张三又娶了一个媳妇。至于这个独院儿里的女人,也渐渐地与张三脱离开来,继而在人们口中又转向另一个有钱的男人。他们说,他给她当了小三,为了钱。
不过她也确实是为了钱。这处独院是男人给她买的,唯一不能的就是给她一个名分。刚开始,她独身处在这个别院里,面对隔上几晚就来过夜的那个男人,她能有什么办法。索性也就随他去了。那男人似乎还有权有势,为了让她不出去乱说,男人给了她一大笔钱。如果这么一大笔钱,出现在那个时候该有多好,但是时隔将近十年时间,她早就不会想起那些。
这个小院儿再次轰动村子的时候,是她花了一大笔钱将十年前镇上唯一的一架钢琴请进了她的别院。那会儿,人们追在她背后骂,你配得上吗?在人们心里,她就是人尽可夫的货,那个野男人要是发了春儿,都会去她的院子发泄一番,这才有了一大笔钱。她无动于衷,指挥着几个人给她的别院装潢。
她开始学弹钢琴,学很多曲子。她的手指仿佛是为了钢琴而生长,修长的手在黑白键上翩翩起舞。她买了很多图书古籍,开始装潢自己的书房。人们说,不要辱没了圣贤书,要是圣人发怒了,再也不给村子降下文曲星怎么办?在村子里,能考的上大学,人们都感谢天上文曲星的帮忙。
之后的好几年里,张三都没有出现过。那男人又留下一大笔钱,也没出现过。
张三正舔食着,越想越怒,看着这一屋子古色古香的光景。突然从她身子上跳了起来,跳到炕底下。指着木头书架骂道:“要不是我,你能有这些?你妈的,你她妈还骂我。”紧接着,跑到 书桌旁边,将她临摹的字画一把抓到手中,砚台掉在地上,墨浸染了张三的身体。“你也配弄这些,装什么装?”
她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就你,她妈还弹钢琴,他给我弹一个,起来!”说着跑过去,在她裸露的光滑的背上,狠狠地扇了一下。然后又跑过去,踢了钢琴一脚,震得琴键嗡嗡回响。也不断震得她的心嗡嗡回响。
“别生气,啊,我是什么人啊,我他妈就是一个烂货,不过是假装玩一下那高级玩意儿。”她咧着嘴一笑,赶忙下地,将张三请回炕上。借着月光,手悄悄地伸向了针线铁盒。“来,咱玩儿点低级的,爽的。”
张三半推半就应承着回到炕上。
啊,杀猪一般的嚎叫,直直的冲上云霄。
她放下手中的剪子,看着张三血淋淋的下半身。接着,又在肚子上补了几下,张三的叫骂才慢慢停了下来。她微笑着,将张三的尸体挪到炕边上,然后掀起油布,拿出一张发黄的纸,摆在了张三的胸前。那是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纸,也是被胶水重新粘好的纸。
她跳下炕,走到钢琴边。伸手抹掉被踢过的痕迹,然后抽出椅子坐了下来。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带微笑,然后抬手,那是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慢慢的,掠过琴键,起奏,发声。她的身子随着音符飘动,随着乐声悠扬。血液在黑白键间流转。红色的双手,弹奏着梦中的婚礼。
突然,她的头一下子垂了下来,然后狠狠地摔在琴键上,划破了美妙欢乐的空气。
好久好久,一阵观众的掌声呼声将她惊起。看着台下观众的脸上艳羡的目光,嘴角堆满的笑容,都聚焦在旁边的沈身上。她又回到了,那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