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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珍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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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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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三题

                   听  蝉

蝉声穿过树林,时紧时缓地响了起来。

夏日的风里夹杂着一股热气,在周围的空气里弥漫。太阳炙烤着大地,树叶蔫蔫地挂在枝头。天上的云朵懒散地飘着 ,它们的行动毫无章法,也毫无主见,风吹向哪里,它们就往哪里飘。

然而,蝉们在树上叫得正欢呢,它们根本不管夏天闷不闷热。这些不知疲倦的歌手,这些喜爱音乐的歌手,它们千篇一律、反复吟唱着那首亘古不变的老歌。

对于蝉声,我从童年一直听到中年,始终听不出什么新意,甚至觉得有些烦躁。尤其是我加班的时候,那些蝉声从窗户里飘然而入,并钻进我的耳朵,撞击我的耳膜。每当此时,我便会毫无缘由地静不下心来了。

但是,忽然有一天,我理解了它们,我理解了这些小小的、不知疲倦的歌手。

蝉的一生,仅仅只是一个夏天。它们热爱音乐,把短短的一生都耗在了唱歌上面。而且,它们一生只唱一首歌,直到暑热退去,夏天消失。它们在 秋天的严霜里,留下空空的躯壳,灵魂早已追随歌声而去。现在想来,和蝉们相比,我不禁感到汗颜,我根本没有理由对它们的声音感到厌烦。

每当蝉声又穿过树林,时紧时缓地响起,在缓缓吹来的南风中,我学会了一边安静地聆听它们的歌唱,一边也想一下自己,和一只蝉的差距。

                   煮  豆  

我所说的煮豆,是指煮毛豆。

盛夏时节,正是毛豆成熟的时候。套种在苞谷地里的毛豆,一串一串地挂在豆枝上。胀鼓鼓的、青绿色的豆荚上,长满了许许多多茸茸的细毛,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称其为毛豆。

夏日的乡村,万物趋于成熟。春天播下的种子,经过数月的孕育和生长,开始恣意地展示它们生命的力量。苞谷挂着艳丽的红缨,不用说,此时的她是所有庄稼当中最大气、最漂亮的一员了;茄子正努力开着花朵;辣椒也没有闲着,细小的花儿挂满了枝头;洋芋最先成熟,多数已被人们请进了家里,有一些来不及挖的,茎叶已经枯萎,留下笨笨的洋芋在泥土里,默默等待着它们的主人。

所有的一切,都在积极准备,赶赴一场秋天举行的丰收盛会。夏天最让人欢喜的,是尝新。比如新苞谷、新辣椒、新洋芋等等。然而,我从没听说新毛豆的说法,因为毛豆就是毛豆,无所谓新,也无所谓老。只有在刚刚成熟的时候,才能这样叫,老了,就不是毛豆了。

夏日的午后,我从母亲的园子里拔来毛豆,撸去豆叶,将毛豆一个个摘下来,满满地装了一大盆。淘洗过后,再掰来几个苞谷、洗上几个洋芋,一起加水放在火上焖煮。待水开过后,不久那毛豆、苞谷、洋芋的香气便耐不住寂寞似的,从锅盖的缝隙里钻了出来,满屋子乱串,挑逗着我们的食欲。待到煮熟,端到院子里那棵老梨树下,在树下的阴凉中冷却。我们一边吃着苞谷毛豆,一边无边无际地瞎聊。那香甜的味道,让人很久以后都不会忘记。

城里也有毛豆,但没有乡村的好吃。因为少了一种自己亲自拔毛豆、撸豆叶、摘毛豆、煮毛豆的过程,而且,也少了一种刚刚从土地里摘下来的新鲜。

                   杀  瓜

在我看来,天地间所有的汉字当中,最暴虐、最血腥、最残忍的字眼莫过于“杀”字了。

想起这个字,就觉得刀光闪闪,寒气逼人。任何一个鲜活的生命体,只要一与这个字眼相碰,顿时就会遭遇灭顶之灾。我之所以想起“杀瓜”这个词语,是因为对于瓜来说,我曾经也充当过刽子手的。

曾经很多次,面对一个个滚圆、周身长着花纹的可爱的大西瓜,它们先是被我按在几桌上,接着被我手起刀落,三下五除二,切成了小块小块的,那些鲜红的瓜瓤,以及乌黑油亮的瓜子,一古脑儿地暴露在我的眼前。

然而西瓜并不挣扎,也不发出被宰时的惨叫的声音。它只是默默地,以一种无言的方式,静静地接受我对它的屠杀与宰割。我们吃着西瓜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没有谁会想一想西瓜在刀子举向它时,它是否惊慌、是否疼痛?

其实,仔细想想,残忍的不是那个“杀”字,而是我们的欲望。而我们杀害的,又何止是一只西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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