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谨以此书献给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九十周年
献给那些浴血边疆的战友们
留在春天的脚步
全书共计六十万字。共分三部分,分别是:校园的余光;军旅的荣光;生活的晨光。 “余光—光彩照人,躁动并憧憬而期盼;“荣光”—军旅之光,迸发并智勇而璀璨;“晨光”—蓬勃并成熟而无悔。小说演绎出了猫耳洞那个战栗的战争时代、令人流连忘返的、深厚、血浓与水的战友之情。
小说对几位主人公由上学--农村改革--高考无望--参军报国--血书铭志--火线生死--春光永恒等一系列事件的过程有序地描写,让人再次读来回味起那个让人刻骨铭心、忠贞诚挚、热情满怀、永志不忘的年代;说明了激扬的青春年华,就是在祖国的召唤时,毅然、决然地冲向那炮火连天的战场。
小说结构流畅,意境开阔。围绕着以王旭光、王相国、乔花、崔芳芳、黄晓晓等人物的学习和感情纠葛,把农村改革之初人们的那种思想意识,即现实和理想形成、冲突,雄心、彷徨与迷茫彼此交织,小说写了战争的残酷,却也写出了战争下可歌可泣的人性。
第一部:校园的余光
第一章
弓腰校长
田野里的麦子才见新黄色,在微风里软软地摆着头,发着金光,风一吹,地毯似的波浪,像一串丝线飘向远方。石榴树上的花正开着,通红通红的,像挂着的一串一串的小灯笼。农谚云:石榴花开麦儿黄,布谷野外喊爹娘。
安丘第十高级中学,正是在这个季节改制叫农技五中的。
这个季节对校长郑东来说刻骨铭心。
校舍濒临九曲河边的高坡上,四面不挨人家,房子很新,一共五十多间,红砖红瓦,倒也显得干净,夏天凉快,学校的伙房在最前列,它后面的两排,是教师家属院。
东方属木为上,自然住着郑东校长。他上无父母,至亲四人,媳妇,一儿一女。这儿总算安静,除了吃饭时来打饭人的喧嚣,另外的时间就很静了。
后面的学生宿舍,一到下班就变得吵吵嚷嚷的。
他有外号,老师和学生背后都叫他弓腰校长,原因是他的腰椎间盘突出,身体几乎像s型。
他每天起得早,生活很有规律,天天早上被他称做老婆子的女人给他荷包上两个鸡蛋,他开始就着荷包蛋喝酒。用酒壶喝酒似不过瘾,他有时干脆拿着绿色酒瓶的景芝白酒仰脖,喉结处传来“咕咚咚”的响声,满屋子里弥漫出酒的香气。
儿子很像自己,瘦长脸,眼睛却很大。儿子都十二岁了,自小他很少过问儿子的事,照料他的事就归他的老婆子管。
弓腰校长从家里出来,在八三级一班的男生宿舍前停下来了。他记得,这些宿舍是前几级学生们扒坟子后盖起来的。
他嘴里自语着、惦记着:“学校改成农技中学后,课程从这一学期,不学英语,添加了土壤学、肥料学、果林学等内容。都说,以后学校的主要职责是向农村输送懂农业知识的人才,没有升学的名额了。在这个学校里学习成绩稍好点的同学,当然有些失望。八三级的同学王旭光就是这样的人,他原对考上大学有一种本能的渴望。看来,无论国家怎样改革,总有部分人受益,一部分人利益受损。可我手里的那些尖子生们,一定过不去这道坎。“
起床的钟声还未敲响,宿舍里鸦雀无声。蹲在地上的他看到了,八三级一班教室里已亮起了灯。他愣了下,站起来,笑着说:“人勤晨早,正好啊!我正要去找他们谈谈,他们已去教室里学习了。”
教室在在一片高地上,是学校数最高地。
墙前是九曲鸳鸯河,三面是钻天的白杨。弓腰校长记得,他就是盖这几间教室时,为验收质量而爬上架木不慎掉下,致使腰部受伤的。
初夏的早上真舒服,空气也凉爽,教室前的花坛里的花草上,还挂着露水。
他从窗口望去,教室里已坐着三个学生,有念英语的,有念古文的。这三人他认识,王旭光、舒华、王相国。王旭光是班长,他记得,这三人的学习成绩可以说不相上下,他从内心里喜爱他们。
“这么好的学生,不能参加高考了,可惜!可惜!像我欠人家的!都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不能毁了这个才子。”
他身子站在外面等了很久,百感交集,不安地用手去搓膝盖,自语的声音涩涩的,像欠账的人。
进门后,学生们看到了他,客气地跟他打招呼。
“你们也太累了!”
他点着头,咳了一声,又一股酒味出来了。
他看到了王相国,心事重重地坐在课桌上,魂不守舍,默默无语,有点失魂落魄。他的身子骨偏大,瘦却不显苗条,长得帅气。
“你们这样学习,我很欣慰,不管学什么,用心学,是正常的心理,文化是水,滋养人,前几年,有句话,曾批判过批判,叫做‘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现在想来,这句话有道理!”
他话未完,捏住王相国的手腕,摸一下他的头,最后,手又落在了他的脸上,王相国吓了一跳,并没有反应过来。
弓腰校长说道:“我看清了你的心,你信不信?你一定在为前程考虑,你们本身是懂事的青年! 无论什么样的改革,总是触动少数人的利益,是多数人受益,自然,今天的你们,正是这少数人吧!”
“你看!你们多学些农业知识!回到农村去!指导农业生产,你们就是农业的脊背,说不定过上几年,你们也是种植大户、果林大户、养殖大户,户户都是万元户!”说到这里,弓腰校长看到了王相国疲乏而凄然的笑容。
“王相国!别躲在角落里,不说话!是男子汉的说出心里的打算!你多大了?”
“我十九岁了!说真的,您别笑话我,我本是农村孩子,我不愿回农村去,我想好好学习,靠学习走出农村,走出我们的九曲河去,去看外面的世界,实话说,这么大了,我没去过一次县城,没见过一次车票,根本不知道那是一张用什么纸做的凭证,更不怕您笑话,我的他爹娘也没见过,农村不是不好,只是我不愿再去重复爹娘的足迹,我们崇拜着理想,可理想为什么跟我们这样远。”
关于理想,关于前途。这话题热了。王旭光抢着对弓腰校长说话了,很正板:“老师!不是我们起哄,王相国说的,是我们的心声,说真的,那日,您在全校师生会上公布了县教育局关于我们学校改成职业中专后,学校没有升学的指标了,我们的心寒酸很久,我哭了,我的心也哭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同自己的父母说,这种感觉像天要塌下来了,您想,我们农村孩子要想离开大山,唯一的出路就是考学,可这条路断了,我们得回到山村里去,得当一辈子农民,有的成个家都困难……”
弓腰校长的心里,一阵一阵揪着痛,脸上就像在烤火。是啊!大理论讲归讲,可落实到人的身上,就太具体了。他下意识地用手捋捋腰部,象征性地拢拢头顶稀疏的头发,淡淡地说:“坐吧!坐吧!我们好好谈谈,谈谈你们的委屈,谈谈你们的理想,舒华,你也过来。”
等弓腰校长喊他的时候,舒华顿时愣住了——他在佩服他的记忆力超强,学校那么多人,近一千名学生,校长居然能叫上我的名字,他有些激动。
“老师!……”没容他再说下去,校长摇了摇头,手一伸:“我知道!你们都是农村孩子,你们心中都有同一个梦想,舒华,你的考试成绩也不错么?”没等校长说完,舒华的脸上,变得像星光灿烂起来。弓腰校长的话多起来了。“我知道,你们这些学生们的包袱太沉重了,像倒塌了梁的屋就快把你们压垮了,你们本是年轻的轻松,却因为有压力变成老态龙钟,我劝你们把身上的包袱甩掉,你们郁闷,我永远活在愧疚之中,我也有无数次也骂学校的改制,但政策是好政策,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向农村输送有知识劳动者,改变农村的现状,……“
他看见了三个学生无奈的眼光,似乎看到了他们水一样澄澈的心灵,啊!多好的孩子啊!知道学习,知道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像明月一样,没有一点污染,是啊!走出大山,走向远方,考学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可没了这些,对他们来说,的确要塌天了。“作为校长,我挂挂着你们的将来,假如你们没有个好前程,我会后悔的,一辈子后悔的,明知道是栋梁,明知是好玉,却不知去塑造,不去雕琢,我和犯错有什么区别。”说到这里,他真像做错了事,连声音都变了。
“老师,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王旭光壮了胆子问。
听到这些,舒华、王相国赶紧凑上前来。
“我心里琢磨,就你们几个,我想托关系,也把你们推荐到正式高级中学去,我得四处求告,为你们走后门,啊,为了学生,就得舍得这张老脸了,只是县教育局有规定,为了维护已公布职业学校的师生的稳定,近期不办理所有老师调动和学生的学籍转调。”
“还是无望了啊”舒华神魂颠倒地说。
弓腰校长心里一沉,忙说:“我会尽力的。”
王相国紧紧地拽住他的手,哀求说:“老师,我们前程无门,只有求老师,我们的所有青春梦想,也担在您的肩上了。”
“说实话,送出一个人,我有能力,也有办法,可三个人,上级明文规定,不允许,再加上……我是整个学生们的校长啊!这就复杂了!我不能改变现状,我不能突破制度,可自古道:爹娘手里爱勤孩,老师自然喜欢爱学习的学生,天经地义。“接下去,他说出了找关系,走门子,谈到了难度,也分析出了希望。
“可我是老师,希望自己的学生飞得高,走得远,靠知识改变命运,我真视你们为自己的孩子。”
他再一次直直弯弯的腰,伸伸脖子,一窜一窜地喊道:“换了我,我也不甘心, 我也要奋斗。”他的话一完,三个学生冲上去……他先是怔了一下,而后他们围上来抱住了他,捶打着他的脊背。
看到他们的兴奋,弓腰校长的手忍不住发痒发烫,心里有种开花的感觉。后来他又说道:“同学们,我是校长,也得讲政策,讲政策啊!在我没有给你们联系好转校前,你们不能随便乱讲,你们早饭后到我办公室来趟。我为了你们,豁出去了,有种不到南墙不回头的感觉了。”
远处,,一阵急促的起床钟声传来,在校园里回荡,钟声袅袅,穿过九曲河,又像被留山的风吹回来了,伴着白杨树上的小鸟的歌唱。
黎明来了,又一个属于学生们喧嚣的早上。
刘阿山本是王旭光他们的同班同学。历次考试成绩虽不如他们三个优秀,却也是班里的佼佼者。面对这次学校改制,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当时他也很迷茫。他知道,大局势是他无法掌控的,在前途上他也是随安而遇者。再呆半年多,自己就要毕业了,就苦等几个月吧,等毕业了,到哪儿干都是一辈子,“走向人生成功的路,并非只有一条。”他开始变得现实起来。
他看到了王旭光他们心里的变化,似乎闻到了他们身上失望的气息和彷徨的味道。这些天来,他几乎没见到过他们开心的笑过。他们神绪飘忽不定的变化,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正因为他看出来了,他的内心却有了些对他们冷齿的感觉,每逢见到他们,他就笑,像有引擎,使他的微笑挂在脸上,当然也是对惟高考主义者的讥讽。
早饭后的校园里,那有些炙热的太阳光照下来的时候,风力都有些烤人的温度了。刘阿山正劲头十足,手上正拿着一本《辽宁青年》,以他惊人演讲的口才,讲起演讲家曲啸的故事。
他几乎要到课桌上站着,眼里放射着应有的光芒。下面的听客就是和他朝夕相处的同学,不知大家是故意起哄,还是兴趣奇浓,大声要他快念。
在这里,刘阿山此刻只讲了“当代牧马人”曲啸坎坷的一生,讲到他大学即将毕业时被错误地打成右派,妻子带孩子离他而去,之后被分到辽宁县教书,不久,他被开除公职劳教,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回到家乡驯马,结果无论同事还是马儿都对他这个马倌十分服气。他再次当上老师后,使他教的这些学生取得了平均98分的好成绩,他的名字一下子名扬嫩江草原。
“奧!这回放心了,好人有好报!”
“你们还急什么啊?”刘阿山这句话是微笑的,语气是大人物的,显得安宁,平和。
“谁说生活不能重复,生活本来就不可捉摸,面目,没有固定模式。时间到了1968年,他又被打成“现行反革命”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为了保护孩子和妻子,他亲手拆散了这个温暖与甜蜜的家,他的母亲不久就去世了!”
“曲啸是一个不肯向命运低头的人,在监狱里,他开始了犯罪心理学的研究,收集罪犯的第一手材料,并加以调查,写出了一步专著《犯罪心理学》,在国内引起了很大反响。1979年,他恢复了名誉,他通宵达旦努力的工作,撰写书稿、论文,取得了突出的成绩。”身为班里团支部书记的他忽然沉默下来了,雕塑般的肃穆。
突然,教室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人从外面闯了进来,晨光里显出这个人的面貌,高个、大分头,脸白净而透红,上身穿了一件驼色的毛背心,额上皱纹很浅,有快四十岁的样子。
很快同学们大喊起来了:“吴老师来了,吴老师!”进来的人正是教导处主任吴大奎。奇怪!吴老师是什么时候来的呢?而且看来,他在外面听了很久了。
吴大奎听学生们和他搭讪后,慢慢睁大了眼睛,当他看到还站着的刘阿山时,可以说他的心中是多么的自豪。“同学们!我是刚才路过这里,阿山讲的故事我也看过了,曲啸的坎坷经历令人深思,给我们启迪,阿山,你说的不错,我们应该从他走过的路上学会同命运抗争,通往成功的路不止一条。”
说到这里的时候,吴主任的口气很亲昵,甚至有些得意,刘阿山知道,这暗示他在支持他的观点。接着,吴主任又说:“其实,我了解你们这些青年,志在高远,行程万里,诚可动天啊,……这社会,改革的春风吹来,到处都是黄金,看我们怎样去对待了,天生我才必有用,虽然我们处在人生路口的十字路口,只要我们有信念,将来一定十分灿烂。”
他一口气讲完这些,似有汗珠落下来了。他最后抬起头,眉头中间的疙瘩散开了,右手又去摸摸头发,“哎呀!刘阿山,你们利用饭后的时间,去读书籍,谈理想、谈生活,这是我们学校的新生事物,值得推广,你写个通讯稿,喇叭上宣传一下,你也准备一下,在全校师生会上亮相表态,主题就叫做:学校改制后的学生的想和做……”。
在座的学生听着这些话,渐渐明白了吴主任的用意,也明白了他破天荒的来教室里的目的。但有人是对他的到来吃了一惊的。王相国,自始至终,一直不说话,闭着眼睛,头无力的外靠在后面的桌子上,脸安祥而平静。
刘阿山的举动,是吴主任谋划的。
他的讲解,让很多感到前途无望的学生折服。
王旭光现在把目光从吴老师的脸上移开了。他把手放在背后,在教室里踱着小步,踱了一会,听到了吴老师洪亮而有力的嗓门说:“王旭光你讲讲你的想法!”他说完,眯缝着眼睛又看看教室的房顶。
“我不会说,自然,我们这代人是有理想的,可是真要让我说说这理想是什么,像空气捉摸不定,像鲜花瞬间开,又瞬间枯萎,我们迷茫而又悠然,只知道知识改变命运,奋斗改变生活。”此刻吴主任漫不经心地抽起烟来了,嘴唇吸溜出声音来了,烟雾在他柔然的姿势里吐了出来,脖子前擎着,头朝前一伸,最后,才通过鼻孔慢慢地飘出来了。
舒华坐不住了,他想着弓腰校长的约定,咳嗽了一声,走出了教室,脚步声就渐渐远去了。王相国说话了:“到‘一号’去!”这是校园的代名词,是指去厕所。
吴主任不说话了,望着窗外二人远去的背影,他还能说什么啊!这时候,王旭光又弓下身子说:“老师,你看,我这人见别人去‘一号’,我就想去,是不是去‘一号’也传染?”
吴大奎笑了。
屋墙的拐弯处,挡住了人们的视线,早出来的舒华已站在那儿了。舒华其实在走神,他的嘴笨,怕吴主任提他讲话,一想这些,有种山穷水尽的味道,他向外走时,感到有些慌不择路,真怕吴主任看出来。前来聚合的王旭光突然捣了他一拳:“你不出来,我还真没有勇气出来!”王相国道:“我也是!怕吴老师深问!”
“走!到弓腰校长那儿!”
“别让吴主任看见!”
“听别人说,他二人不和!”
“早晚吴主任得代替弓腰校长!”
“你说,这两个老师谁好!”
“弓腰校长亲人,吴主任有豪情!”
“就看谁关心我们的前途了”
“只做实用主义者!”
“不说了,背后议论老师不道德!”
“嘿嘿!背后里还骂皇帝呢!”之后,没有人再说什么了,场景上平静下来了。
早自习的课一下,弓腰校长回来了,一到家,连脸都不洗,抬脚又去摸酒瓶。空酒瓶已是满地了,足有二十多个,绿绿的摆在一起,让人很有成就感。“腰又痛了,酒是镇痛剂,麻木剂。“
他躺在炕上一会,不足五分钟,跟脚地又爬了起来,哑了一口,晕晕乎乎地感觉上来了,他正对着屋顶发呆。
“吃饭吧!”是老婆子的声音。
他笑了笑,从炕上爬起来又摸到了酒瓶,“咕咚”一声,随口说了声:“再来一口!”此时的他,神色迷离,空荡荡的滋润了。
突然,他的脑海里冒出要去办公室的念头,并如此强烈。“我得去!不能让学生们说我无时间观念,不然的话,不吃了……”。
他急急地跑出了家,他惦记着王旭光他们早饭后去找自己。刚坐好片刻,他们都来了。
弓腰校长的办公室里,除了一张桌子和一个木架的书橱外,就是一张单人的木床,自然显得拥挤。桌上放了好多书,一套《邓小平文选》,很多就是农业书籍了:作物栽培学、土壤、植保、果树栽培……。
“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只是向别的高中推荐你们,自然,我是受到压力的,可我想,对于优秀的学生就得因材施教,给你们一个广阔的发展平台,我今早已写了信,今天发出去,我想我的那些老同学会双手欢迎接纳你们的。令我得抽时间去拜会一下他们。”
“我这个人直,存不住话!告诉你们,这回我咬住牙了,你们知道这个消息后,也会度日如年,可我要提醒你们,这段时间不能放松学习,我多希望,你们真的走出去,靠知识走出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做对国家有贡献的人!”
他伸出手来,和他们一个个地握手。
“谢谢您!”仨个人的眼睛几乎同时湿润了。
“谢我干什么?我喜欢爱学习的学生,你们知道,培养人才,就像培养地里的好苗,得给它水分,养料,得好好照料啊!有时也偏点心眼也属正常。”
“你们回去吧!事没办成之前不准乱说!”
“知道了!”脆生生的一片回话声。
只一会儿门外突然传来了咳嗽声。弓腰校长听出是谁的声音,说句:“你们走吧!”
还是有人咳嗽的声音。王相国道:“是吴老师的声音。”
转学要到别的学校去了,那个未知的学校像有无限的魔力!弓腰校长太神圣了,三个人几乎在心底里呼喊着。心中有了希望,有幸福的事,王旭光、舒华、王相国三人的那种轻松感重新又复活了。他们的脸上逐渐有了微笑,以致同学们都说三人,已走出了因学校改制而失落的悲伤期。
“县里来人了,来的是个副县长!”教师们在这天背地传着这样的一句话,“他是校长的同学,姓别!他来,肯定有要事!”可没有人知道他来的任务。
等过了些时候,经老师们的嘴一传两传的,学校里的人才明白了,副县长进校的原因。原因是两封信写到县里去了举报弓腰校长,一封信的内容是在学校改制期间,弓腰校长顶风而上,利用关系给学生办理转校手续,制造了混乱,为达到目的,不惜捎礼贿赂教育局的人事科人员,第二封信是一个学生口气写的,举报弓腰校长手掌手背都是肉,没有一碗水端平,同学们意见很大,两封信相得益彰,从大从小入笔,没有回避,字字是子弹,射向弓腰校长。
副县长离开学校后,弓腰校长失落了。他改任了学校的工会主席。接任他的,自然是教导主任吴大奎。
当天晚上,三个人去了弓腰校长家。他坐在椅子上没动,只道“因材施教有什么过错,事没办成。我老感到脸上无光,我和同学喝了一顿酒,就说我贿赂,职务干什么,我不在乎,只可惜你们,我这往上举你们的台阶倒了,还歪歪斜斜的,险些伤到你们。“
当时,王旭光蹲在地上哭,小声呜呜地哭,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你对我们好,老师,我们心里记着,可是有人对您落井下石,玷污你的名声……“
弓腰校长浑身颤抖着,在昏暗的灯光里站了起来,在他们面前站定。三人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听他喃喃地说“我老了,不在乎这些了,你们还得挺起胸脯,仰起脖子往前走,这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说什么都不能丢掉学习。“
三个人在昏暗中瞪着闪闪发光的眼睛,心中涌出一股酸楚的激情,在这个特殊的时刻,他们像才感到了生活的具体味道,一下子似乎成熟起来了,紧紧地拥抱住了弓腰校长。
他感觉到无法动弹,竭力地挣扎着,发出了一声吼叫:“做人可不敢言败啊!我相信我的眼睛,识才的眼睛。“等他喊完,他的眼前一片血红,沉重地又坐回凳子上去了……(作者赵志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