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留在春天的脚步
第三章
苦恋
这一天,堂哥家收拾屋子。主要是换屋顶上的麦草。一间一间地换,面积不大,活不多。旭青在屋顶上,他把旭光叫来帮忙,在地上挑水和泥巴,加上乔花帮忙,速度也显得特别快,毫无疑问,旭光的手脚特别麻利,转眼间都把自己该做的做完了。
旭青在屋顶上捏住后颈往后仰着,笑着说:“都看你是读书的料,我看干农活也行,只是欠锤打!”随后叹了口气,说:“趁年轻,千万努力,以知识找饭吃,我们庄户地里的人还是喜欢有学问的人!”
旭光听出来了,堂哥在表扬自己。他放松放松自己两肩,感到舒坦了,随后又开始搓搓自己的脸。
“今天的活就干到这里,叫你嫂子炒两个菜,我们喝酒去!”他小声地对乔花说:“你去屋里忙吧!晚上我跟旭光弟弟酒醉一回,摸摸他的酒量。”
夜幕降临,他们带着疲劳的心情忙完了这一天。旭光掏掏鞋子中的土块,提提满是泥巴的大裤衩。
一盏火油灯在灰暗中眨着眼睛,朦胧之中, 一切变得薄纱似得,绚丽多姿,光彩夺目。这本是幸福欢乐的一天,平淡、无痛苦、无忧虑、无苦恼、无绝望、与世无争,平凡的日子也算是一件美事。
可旭光觉得自己躲到另一种空气中来了,他孩童般的内心里却感到了阵阵痛苦。毕竟他的心里燃烧着对外面世界的野蛮渴望,无书读的日子,再好,却阴暗、孤独、伤感、忧郁,像初冬夜晚冷冷的气息。
“喝吧,喝吧!咱兄弟这是头一次,这么实在……”旭青喝得口齿不清了。
“不!大哥!我不能多喝了。”旭光同样断断续续地回道。
“我知道……你是王家的骄傲,但你得读书,才能神气——你不能来种地,像俺没学问——媳妇都是换来的——”
乔花站在黑影里面对着墙。
旭青家不算大的屋子里,四周墙上空空洞洞。
“也别让他喝了,人家还是学生!”
“我想和他说说掏心窝子的话,乔花!”
“你以为我喝醉了呢?”旭光还没放下架子,歪歪斜斜地想站起来。
“哎!——你想说什么——我忘了!”乔花实在不愿看旭光那张脸了。
乔花朝门口走去,小心翼翼地把灯放到窗台上,她的影子在黯淡无光中移动着。
黑暗中,旭青长时间地抚摸着旭光的头。
此时此刻,旭青突然哭了,泪流满面,哭得不成样子。
“哥有何难处,不妨和旭光说说,旭光给你解决。”酒后的旭光自然牛气冲天。
“兄弟啊!哥有苦难言——,还就是你能解决。”
“只要我能做的,你尽管吩咐。”
旭青还是泣不成声。
“你快说,我给你办啊!”
旭青一怔,放大哭声:“兄弟,我现在的心情,像吃了狗屎,一天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你说,你姐换来的乔花好不?她曾经是好多人追求的目标,你跟她是同学,应该知道,可我是假锁啊!拴住了她……”
王旭光愣愣的。“到底啥事啊?”
“你不该喝酒!想不到你的酒量就这样小!旭光……。”
旭青仍在反反复复地絮语,旭光觉得是酒惹的祸,一时想不清楚怎么劝他,反而失去兴趣,听着听着,低头坐着睡着了。
“你要跟人家说什么,从头到尾罗哩罗嗦。”乔花手里端着水碗,咬着嘴唇看着他。
旭青说。“我想,你今晚留下他,住在这里,我知道你本身就喜欢他,我说过,只要你把他留下,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名义下的孩子,我知道,受伤的是你!”
“我也许太没良心了,可我为你,为你娘,为这个家,在你娘的眼里,无后代那是大逆不道!我就是你的,永远都是,我撇了做女人的尊严去亲近另一个男人,你不计较?”
“我真喜欢孩子!可老天让我是个篦子,我恨我这个地方?恨啊!恨断了肠子!到底我做错了什么,要遭到这样的报应?”旭青结结巴巴地说。
“我不怨你,不怨你!是我让你干的,让你干的!只要你有了孩子,我会亲这个孩子,视他是自己的!”他望着她。
“可我怕伤害你!”
“别担心,乔花,这是我俩愿意做的一件事!”说着说着,两人的精神崩溃了,眼泪簌簌地抱在了一起,到了心要撕裂的地步。
“没有人知道,反正也是老王家的血脉,现在把他抬炕上吧!”旭青问乔花。
“我总觉得不合适!……”
“我不计较!他聪明,也许将来的孩子随他,也是读书的料,再说,看王旭光的心迹,将来会走出去,他过他的日子,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一次!”旭青喃喃自语。
“我没有把握,不知他愿意不?这是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
“你!你!”乔花从炕上站起来,用手搂住他的脖子,动作和她的声音一样温柔。
“留在我身边吧!和我在一起!”
“放开我,放开我,我没有胆量,我心里苦着,你别吵醒他,但愿今晚上之后,你别忘了我,别忘了我!悄悄上去吧,我吹灯……”
他拉着她的手一直走到门口。
门被关严了,两人把醉得烂泥的旭光抬到了炕上。
旭青说:“多想静静地躺一会、睡一会儿,可我又不愿看到有男人躺在我的媳妇炕上,我不想见到自己不愿看到的一切。我累了,太累了!”
他几乎含着泪,蹒跚地、悄无声息地外锁了门,去了村西果园的小屋。
他在离村不足五百米的地方停下了。
在九曲河的西边坐落着一所石房子,房子后面就是桃林,一条小路沿着桃林蜿蜒西去。此刻,他的脑袋里浮现出,娘那火辣辣的脸,似乎正站在黑暗里,向他眺望,他也出神地望很久,直到自己的眼睛痛才作罢。
乔花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吭声。
“哎哎!……”
旭光从来没去过城市。没去过自己喜欢的城市。可是眼前的银灰色高楼就掩映在一片绿荫里,大的球场边,一道清澈的护城河,溪流边上长满浓密的紫花丁香,花香飘荡在吆喝声和不绝于耳的喧嚣声中,那宽阔的公路及嶙峋的山峰,在暮色里轮廓分明,风清月皎下,他和同学们横越马路。他极目地向远处望去,仿佛整个城市都在晃动,红的、绿的、紫的色彩都已陈列在眼前,一切宽广无垠,皓白无暇,人流如织,于是他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他神往的城市了。
啊!城市,我来了!我不是过客……
也是在这时,他的梦境停了。听到了深夜里有人在呜咽,并发出奇怪地嚎叫,有人在哭,是乔花的声音。
他在炕上不安地辗转,想爬起来,可爬不起来。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是在堂哥家喝醉了!
“大哥!”他喊了一声。
“他去了桃园屋子睡了,是故意躲开的,你别喊了!”乔花抹着眼泪。
“我想回家睡!”这回,旭光醒来了。
“你大哥昨晚去跟你娘说过了,说是让你去看一下桃园,今晚你不回家睡了!”乔花哀伤地回道。
“我要回去!”
“我和你大哥定的,让你和我睡一晚上,借你的种,你大哥不行,没有孩子,你婶子会跟我闹,这个家可真要散了,你是嫌弃我吧!我们知道你受委屈,可你大哥不行,以后生下的孩子,孬好都是你们老王家的人,我知道,只有你能够救救这个家。”
这像飞来的语言。这回他是彻底醒了。
乔花意犹未尽。仍说:“我的好事已过八九天了,正是时候,我需要你,我和旭青需要你,他知、我知、你知,再没有人知,为了这个家,你就吃亏一次吧!”
“不!不!我还是学生,再说,这是没良心的事!”
“只一次,只一次,我们不会长久的占用你,不耽误你读书,给我一个做娘的机会,给你哥一个做爹的机会,给老王家留支根,在农村里,没有孩子,那就是绝户啊!……你救过我,今天再救救这个家。”乔花步步紧逼,增加了旭光的恐惧感,扩大了他的厌倦和愤怒,他在惊恐中,颤悠悠地去摸门,门未开。
乔花的动作自然带有进攻性。
旭光自言自语道:“人要脸,树要皮,嫂子——乔花——我不乐意,一个新时代的青年,不能活得这样猥琐!一生过着忏悔的日子。”
“旭光,你不乐意!为什么,你是善良的人,为救一个家庭啊!”乔花带着哭腔喊道。
“你家庭的事,不能把痛苦嫁接到我身上,再说,这事,不能靠我去同情,施舍。”
他边说,边去门边摸。门已外锁,他又爬去炕上,浑身打着哆嗦,去摸玻璃扇的窗户。
“你哥锁门了,他故意躲开了,我把你的魂吓掉了!吓掉了吧!?”乔花脸色煞白,失望地道。
一扇窗户开了,王旭光使足了力气,往外跳了出去。
沉沉的黑夜里,没有一丝星光,夜风呼呼地刮着。
“要是有一点办法,我和旭青也不走这条路!毕竟是见不得人的事!”他听到了乔花叹息的声音
王旭光光着脚丫,行走在院子里,闭着眼睛,那出汗的脸躲在阴影里——轻轻地听到乔花的哭泣声——时高时低:我的命苦,今日像做贼了……
一阵夜的风吹来,已把她的声音压下去。马上后面就有了许多声音加入进来,狗子的叫声,公鸡报晓的声音,连圈里的那头老驴都不停的打着喷嚏,悠扬响亮的九曲河的流水声,像春水一样在屋子的西边流动着。
已到下半夜了,王旭光出了大门,脚丫踩到了路两边的乱草,软绵绵的,脚底有些滑滑的感觉,那是草上有露水珠造成的缘故。他紧紧腰带,头发乱蓬蓬地,浑身还是大汗淋漓,蹲下身子,休息了一会,忽而两条腿又像飞轮一样往家里跑去,他皱着眉头,有气势的样子,有尘土的土路面上,留下了他的光脚踩出的大脚印。
清晨,待旭青回家敞开门锁,乔花还躺在炕上熟睡,脑袋枕着炕沿向前耷拉着,整个脸上显得毫无生气,肩上穿得红背心格外亮眼。他笑着,想向前叫醒她。旭青从炕上捡起一条床单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乔花醒了。
“他呢?”
“跑了,昨晚就跑了!”
“咋?”
“人家不乐意!”
“啊!……”
他摇摇晃晃地来到天井。
不多时,乔花跟来了。
“你在桃园睡得怎样?不凉吧?”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微微地晃动着,也可能觉到了他的慌乱。“是啊!人家是青年,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一旦沾上,是一辈子的黑锅,再说,他也是人啊!”
旭青睁开眼,神志渐渐清醒过来,“你道我是木人啊!人家睡我的老婆,我就那么心安?可我还活着啊,活着啊!”
“我心里不乐意?这事你先提出。”乔花傻笑着,她那黑眼睛的角上忽然挂起了泪珠儿,嘴角凄楚的哆嗦了几下,她慌忙吞下眼泪,小声说:“你别生我的气,他没戳我一指头……他的鞋还在屋里,他是赤脚跑得。”
乔花入屋拿鞋子去了。
旭青平淡的坐着,自己的痛苦远比预期的猛烈。
“一切事都不如愿以偿!”他念叨着,随手摸了一顶草帽,紧紧扣在头上,然后摸出旱烟索性靠在囤上,休息片刻。他想起了与乔花共同拥有的那些经历。一起打闹,一起嬉耍,相互亲着,彼此疯狂般地张狂地扑腾着,直到精疲力竭。思维让他领教了回味的厉害。他小心地挪动着身子,左手有些痉挛了。
“你想!乔花是过来人,她就不先诱惑他下水?”他厌恶地看着右手,有点抽筋的感觉,这回,他真的又咀嚼起昨晚的过程来。“那也是条壮实而血气旺盛的汉子,不是条泥鳅,哪有不吃腥的猫啊!难道面对女人的勾引?会无动于衷,如果那样他岂不是木偶一样?一定是得到了,得到了老婆的光顾温柔!”
“哎!都是我啊!无能引起来的!我亏是男人身!”
旭青眺望着天空,还没有小鸟,寂寂的。坐得腿麻了,腿根本不听使唤了。远处的天边,翻卷起片片奇状的白云在波动,在朝霞的映射下,美妙无比。看到这一幕,旭青明白过来了,白云因朝霞而美丽,男人永远因有女人不感孤独。
腿还是一阵痉挛!他悻悻地看看,慢慢地运动了下,试图将两腿分开。“要是乔花在这儿就好了,可以拉起我来,可以帮我揉揉腿,最好扶我起来遛一圈,这还年轻,要是老了,没有后人照料,说不定怎样地惨呢?”他想:“哎!还是忍了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管是谁的孩子,养大了,狗养的狗亲,猫养的猫亲。”
他想到这里,心情痛快了不少,舒舒服服地靠在囤上,任凭麻木的腿在慢慢地复原。
“乔花也不容易,但愿他们昨晚走得近乎,昨晚我考虑得太多,太劳累了,该歇歇了!”
“事是我定的,我怎么今日是三,明日就是四了,反复无常地怨起乔花?”
他有些兴奋,也有些颓废地迷糊起来。
门外传来旭青娘五花儿的叫声。。
“旭青呢?”
“在天井里!”
乔花又往回跑。
“旭青,旭青,鞋子,鞋子啊!”
旭青像从梦中惊醒,赶紧去关门。大门忽的关起来了,旭青娘呼哧地坐到地上,喘着粗气道:“旭青,咋了咋了!不去九曲河饮牛,大白天关门干什么?我是你娘啊!”
“乔花,不能让她看到旭光的鞋子。”
“啊——“
一群鸭子在天井里转悠,不住地吖呀叫,一只母鸡却到处乱跑,关到门外的同类,发出嘹亮、凄厉的、扣人心弦的呼叫声。
赵家疃依偎在留山北麓的高坡上,是个九十来户的小村庄。
这时正值六月暑假。
山村的傍晚,空气相当的清新,显得十分明净。可是,由于一整天的烈日曝晒,九曲鸳鸯河的上空已升起了一丛薄雾,正慢慢地、雄伟的同村里的炊烟铺陈开来,村落里的石头房子在人们的视线里开始暗淡,劳动了一天的人们开始回家休息。
九曲河边,一台柴油式水泵正在轰鸣。旭光的哥哥王旭友,两眼盯着抖动的水泵,正看着白色的塑料管中涌动出的水流。他的对面躺着一条大黑狗,摇着尾巴,在它主人一动的时候,它就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灵性的脸朝着主人,生怕主人要离开。
“走开,走开!”主人喊道。
狗 “旺旺”地叫了几声,继续摇着尾巴,见主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又趴到水泵一边,眼睛盯着主人。
“旭光!旭光,没跑水吧!”
哥哥喊了几声。
过了很久,脸有些瘦长清俊的王旭光应声从齐腰深的芝麻地里走出。
芝麻花正开着,白茫茫的一片,犹如一道挡在眼前的白墙。
“白天里水分蒸发大,地里的水吃不透,水往前走得太慢!”旭光杂沓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变得更近了。
“得浇到半夜!”旭光继续报告。
“看来,得铺个草垫子睡上觉了!”是哥哥的回话声。
“这样让水淌着吧!我回家拿手灯,要不!夜里黑灯瞎火,看不到改垅头!”
“嗯!”是哥哥的认同声。
半个月亮,正从留山的背后慢慢地探出来了。趴着的狗,似乎听懂了主人的对话,箭一般地回到了王旭光身边。
月亮愈来愈亮,天虽黑下来,可还看清树丛的摸样。
田野里真静。
从家里回来的王旭光,分明听到了自己“沙沙”的脚步声。从家到地里,足有一华里的路程,也许走得急的原因,旭光感到了劳累。离芝麻地还有一段路程,他在原地上停下来喘气。突然,他听见一种声音,很低沉,显然是狗发出来的,但不是狂吠,也不是哀鸣,搞不清它究竟是发出何种声音,这令他非常纳闷,也深感不安,他伸伸头,想一探原因,但他什么也没看清楚。站起身正想迈步走时,黑影中突然走出一个女人。
他打开了手灯。“别照,眼都花了,旭光,不认识我?”是乔花的声音。
他久久地盯着她的脸庞。她的唇,在灯光里红艳艳的,身材轻盈,充满了青春的活力。然而,他在想了好一会之后,才回道 :“是嫂子!”
“是啊!”乔花沉思了片刻才应道。
“旭光,前几天的事,你别介意。”她的问话里带着几分和蔼的表情。
旭光故意不接她的话 。
“嫂子!不错,我是傻瓜,而是醉酒后,没有控制能力。不过,都过去了。”
“这次你旭青哥还是让我来求你,万不得已,他也很苦恼,我也是!”她的嘴边掠过一丝苦笑。
“我知道只要你能施舍让我做一个母亲的权利,说真的,我对你一往情深。咱两个是同桌同学。”她含糊地摆了一下手,可怜巴巴地转过脸去。
“你要是不撵我的话,我今晚跟你在一起了!。我也怕丢人现眼,我更怕别人说我和你旭青哥是绝户,今晚过了,我保证以后像不认识你似得,旭光,旭光,我保证,今后不会缠着你,我保证……。”
哦!王旭光的心再次紧缩起来。
“乔花!”他打断她,“我非常理解你,但理解不是占有,这里面有道德、伦理,责任,良俗,我对你和旭青哥也许只是同情,那夜,酒后的我要是失控,我今生会坐立不安的,我更不配做一个好男人了,嫂子,面子有时也是品德,我同你和哥说声,你们去领养个孩子吧,别再难为我了,我以后的路还长着,不愿早介于男女的恩爱之中……”
“你啊!这样纯真,我自早就喜欢你!”乔花用手掌搓搓他的腮蛋子,再按按他的鬓角,发出了清冷的笑声。“你啊,就是天边的一朵红花儿,时常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是吗!别的事,为别人快乐而快乐,唯独这件事,不能分享。你有你的家庭,我有我的方向,不能相互缠绕。”
“我为什么不能得到你,哪怕只有一次……“乔花捂住脸哭了。
过了很久,两个人都沉默起来。暗淡的手电筒下,目光却聚到了一起。这时,熟料,乔花却漠然地走到他的身边,突然抓住他的手。
“我为什么喜欢你,喜欢的这么痛苦?难道只有一次都不行,你在我眼前啊,为什么却比在天边都遥远。“
“别再说傻话了!我这是敬重你。”旭光在做解释。
“不!……”乔花大喝一声,骤然间满脸通红,猛地搂紧了他。
黑狗儿又开始低沉地要吼。
“大黑……滚远一点……!”
他们静静地坐在田垄上了。
这儿真舒服啊!留有白天被日光照得温暖的余温。有月亮的天,深远,纯净,远处有柔韧的洋槐条子在空中晃动,偶尔有阔叶的杨树叶飘然落地的声音传来。王旭光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地轻松,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乔花在九区鸳鸯潭里如温玉般光滑的身体,他的心里开始像小鹿一样跳来跳去,又像鸟儿一样俯冲而下,无声地腾跃。
月光白花花的,那不是雪,这不是下雪的时候啊!可为什么这样晶莹?
从南刮来的风很轻柔,待刮过一起一伏的芝麻地时,发出一阵如泣如诉的声响,如在倾吐男欢女爱后的衷肠。芝麻花开时的清香一阵阵传来。不!还有坐在身边乔花的肉香。
还有那条狗,这时轻轻地摇着尾巴,在用嘴舔他的手。
“嫂子,我不能做这些我不愿干的东西,请你理解,……”王旭光咪得细细的眼睛,向月光里的乔花扫着,一面用两手摩挲着膝盖道:“我不愿堕落,是因为我有梦在远方,理想也在远方,不愿过早的陷于恩爱之中!不愿停下往前走的脚步。”
“我知道,配不上你!”月光照着乔花的脸,显得白净清丽,她低眉顺目,嗓子发硬,好久说不出话来。
“旭光,这半夜三更的,叫人碰到说些闲话,连累了你,毁了你的名誉,可我有一个要求,你再拥抱我一次好吗?”
“不!我该走了!”旭光开心、郑重其事的样子。
“旭光——,是不是跑水了?”是哥哥的声音。
旭光有些心烦意乱,已经掉了方寸,急把手电筒夹在右臂腕中:“女人要自尊,男人也要自重,这是人格!”之后,人影快速地消失在白色的月光里。
乔花的头像不敢抬,想起两次他拒绝了自己,心里像针扎一样,差点哭出声来,极压抑地说: “为什么你是月亮,近在咫尺,却在天上……”(作者赵志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