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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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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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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在北京

                                          梦想北京

北京。一个飘着红旗、盛产高官的地方,一个流传几千年的人文圣地。在常人眼里,她是贵人的栖所,是富庶的天堂,曾经对一般人而言不是遥远的传说,就是酸酸的梦幻。尽管新时代催生了新视野,吐故纳新,国门顿开,一时寻常百姓,游人如织,但对于爹娘而言,初进京城,难免因旧梦成真而诚惶诚恐。

父亲七十一,当属古稀有余,母亲六十七,亦在花甲之尾。稀疏的斑白的头发,消瘦变形的身体,诉说着爹娘一生的苦辛和沧桑岁月。母亲有个好精神,可经常腰酸腿疼,泪眼婆娑;父亲眼不花,但已经耳背,昔日高亢的声音已渐行渐远了。记得某一个潮湿的日子,谈及北京游的事,父亲一连串不去的理由:“我知道那地方,反正就那样,有金銮殿,有毛主席像,还有和珅府和老佛爷的园子……年纪大了不方便,你们还上班。”我和姐倒觉得,趁爹娘身体还好,见识一下最有文化底蕴的皇城,也算慰藉一下二老,以免“子欲养而亲不待”。几经轮番劝说,他终于松口:“去就去吧,也不会再去,不知还有几年……就是添麻烦,浪费钱,很多吧?”我便很高兴,但还是那怪脾气,听着听着不知为啥就泪儿叮当,七零八落了。

细细想来,父母此当第一次正式出游。爹去过一趟蓬莱(山东烟台的县级市),走亲戚的,据说年轻的他当时竟迷了路,好歹找到了家;也因事到过一次济南府(山东省会),就经常对别人说他看过动物园。母亲可是“大宅女”,除了因为看眼疾到过潍坊(山东地级市)一回,就是在家操劳把持家务了。几十载默默耕耘,无数个风雨之日,爹娘在老家,住着老屋,走着老路,晒着太阳,看着月亮,出苦力流汗水,养儿育女,看家护院,一晃就变成了“烛光里的爸爸、妈妈”。

当时的团体价是每人550元,找关系打折仅为500元,空调车,住宾馆,包吃包住,来回4天。不说父母的收入几何,我和姐都挣钱,此事都让他们感到消费的负担,的确汗颜良久,心生百味。抬头看看天,竟心绪难宁……

                                             暴雨之夜

进入北京城,已是下午5点多。面对车水马龙,高楼林立,母亲包不住自己的兴奋:“这就是北京?好大啊……毛主席住的地方。”父亲倒略显平静,可也禁不住张望起来:“呵呵,这就是北京,住过明清24代皇帝呢,还有个李自成……是不小的地。”小学没毕业、喜欢侃历史的父亲竟招来别人高看的眼光,在首次入京之际,开门大吉,烘托出一片祥和与温馨。我与姐附和着,指点着,像是另一种导游,也赋予着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可没有想到,不多久,雨就来了。起初淅沥不大,滴在车上叮当作响,如乐盈耳,煞是好听。待到几经周折进了宾馆,已是大雨滂沱,倾泄如注了。在几百年(据说500年)一遇的暴雨中,爹娘慢慢下了车,像走下飞机的舷梯,背包拎袋,没有多少慌乱,却有几分孩气,略显蹒跚,鱼贯而上,像极了闯关东的一员,倒也不乏几分坚定。我也顾不上多说多想,心里却有隐约的感动和莫名的期待。仿佛一件作品的开始,总想有凤头猪肚豹尾的神效。

这是一处破旧不堪的专供宾馆。看来已有些年头,不知接待了多少游客,虽年久失修,不见时代风姿;但可以想象它的功臣模样:地面黑乎油腻,门锁吱呀有声,一个上了岁数的烧水壶水垢多多,散发着沧桑,见证着历史。室外凉台玻璃漏着大眼,张着大口,任肆虐的雨水刮入,惊骇着人的心。我这才恍然记起那诱人的团体价,便宜的背后应该有些许注脚,毕竟价廉物美的事在中国是不多的。可爹娘不顾劳顿,不惧风雨,看看暄软的席梦思,望望桌上的茶具,浴室的洗涤用品,大有开眼之势;摸摸床头,瞅瞅吊灯,愉悦之情悉堆眼角,满足之意尽收脚下。听我和姐的抱怨之后,母亲“生气”起来:“你们真挑剔,这还不好啊,——多好啊,什么都有,干净着,比家里可好吧。”言毕,喜形于皱,花开鼻翼,竟感觉有舞之蹈之之美,没有倦之累之之态,让人心生杂味。我扭过头,试图擦去眼角的雨水,却见父亲也是指指点点,一改昔日的“暴”脾气,满脸欣喜:“明天不停雨,不打紧,在这挺好,挺好……”我的心又是一阵紧缩,感觉那久违的快意中有鲜活,也有滞笨;有原始的朦胧,也有超俗的深刻。

此时,在瓢泼暴雨中,在北京偏远简陋的所谓宾馆里,我们和爹娘同在,体验着同游之乐,也经历着劳顿之苦;没有富贵奢华,但有融融真情;没有高谈阔论,但有温暖絮语。不知从何时起,有没有一个遥远的梦,几经风雨,历经沟坎,一路跋涉,在爹娘心中发芽;云卷云舒,潮起潮落,爹娘从青丝走到白发,从乡间茅舍走到京都宾馆,走了多久,怎么走的,像一个古老的传说,也像一个动人的故事,没有凤凰涅磐的悲壮,却有破茧成蝶的凄美,撞击着我,也撞击着北京。看看时间:2012年7月21日19点58分。室内,灯光如银;窗外,雨幕正浓。

不知是上天仁慈,还是贵人与行,第二天一大早,罕见的暴雨竟瞬间离去,晴空万里,清新如洗。听说昨晚时有悲剧发生,看看老迈的父母,难免心有余悸;不需肆意渲染,不想让父母紧张,但假如没有干练的导游当机立断,假如我们没有在最大的雨瀑来临之前走进宾馆……我和姐也沉默了许久。接着陆续收到亲友的问候,我们报了平安,心里甜甜的,也热热的,如释重负;但也后悔没有主动打过去,或者及早报过去,至亲有心啊。

后来几天,一直到返程,天气很配合,热了游园,凉了爬山,天随人愿;即使那次因积水而严重堵车,整整几个小时而有惊无险;我一时突然觉得,贵人也许就是父母。一生行好的母亲,与人为善,当得菩萨的护佑;作为老大的父亲,默默操劳,从不和家人争执计较,在老家以直成名。所以,冥冥之中,我意识到此行风雨只是前奏,彩虹才是主演。

                                            难忘“大餐”

据说,北京的餐饮不便宜,尤其是接待外地人,所谓“奸商”也有时彰显不厚道的一面。对于旅游团体餐,也就可想而知了。而且在宾馆已领教“便宜没好货”的真谛,所以看到眼前的汤汤水水,淡油青菜,还偶现毛鱼、肉丸,自觉就是“货真价实”,心里倒显平静。不过还是招来众人的一致声讨:什么量少了,什么没肉了,什么贱菜了,什么没洗了……再看爹娘,还是一脸满意,尽管没有年轻人的利落,倒也是上啥吃啥,连连说好,好吃,好喝,好多。我把捎来的半瓶酒拿出,虔诚的给父母倒上,聊表心意;姐姐也不时帮着夹菜。记得在老家,他们每天喝几盅,不多但算是经常化,一是累了解解乏,二算是小乐子。虽菜肴从简,亦是自得其乐,饶有情趣。此时看着爹娘小酌的样子,别人连说我们“孝顺”之类的,爹娘更是一派开心颜,呵呵笑着,微微颔首,既有吃到北京大餐的兴奋,也有几分初进京城酒店的拘谨。

还说什么呢,粗茶淡饭般的“大餐”,能让他们吃饱,也能让他们开怀,我感觉也值了,山珍海味不是我们的追求,其乐融融才是家庭的精髓。想着,心里泛起酸酸的幸福。听到别人的恭维,我如芒在背,汗水涔涔;看到爹娘的舒展和自足,我心生感激,如其说我们陪父母远游,倒不如说我们在弥补平生的亏欠和遗憾。

走出餐厅,我还是忍不住说起饭菜的低劣,父亲认真地说:“不错了,那么一桌子,有滋味,还剩下了呢。”母亲更是自得:“是啊,北京嘛。还有大虾,丸子,萝卜丝切得好细啊——不花钱吧?”我们听了,似乎感觉有反话的语气,赶忙打圆场:“我们交钱了,不用。晚餐可能自理,我们多买点好吃的回宾馆,补补空。”听了这,他们几乎同时摇头:“买什么好吃的,我们不是带的面包吗,有榨菜、鸡蛋、火腿肠,够了够了够了……”极密集的一席话,说的我们一阵唏嘘,也不好再争,只好暂时作罢。

后来还是大包小包买了不少,可带回宾馆要吃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买酒,父亲说:“算了,不喝也行。”看到还算丰盛的酒肴,我还是赶紧出门,毅然在附近商店买了酒,急急赶回,心里满是歉意,不是忘记是没想到,为啥想不到呢,不就是一瓶酒吗,出门在外已经不易,父亲的一点爱好也不能满足吗?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姐姐赶紧张酒布菜,算是安抚爹娘的心。天热,疲惫,吃的不多,估计父亲喝的也勉强,未必尽兴,最后剩了不少熟食,因不能过夜而浪费,自然招来一阵阵数落。这数落,这唠叨,拂去风烟,越过长途,来到北京,褪去浮华,更显精华;与在家似有不同,听来熟悉,感受温婉;主题陈旧,表现深远。加之看到“杯盘狼藉”,全家同住一隅,共聚北京,还是感到几多惬意,几多动容。

说到王府井的小吃,只是过了眼瘾,品尝的不多。一根10元的羊肉串,一碗10元的爆牛肚,一根5元的糖葫芦,尽管不便宜,但毕竟是北京货,本想让爹娘尝尝,可父母厉言拒之,几经争执,几近干戈。我们只好自嘲,好吧,也许不卫生云云。但我们清楚的知道,父母抗拒的理由。他们说,到这看看,走走,就很舒心了,但愿如此。但一想起在水晶店买饰品,母亲坚决不要,当有个赠品手链送给她的时候却喜不自禁时,心里还是泛酸了许久许久。

                                           一袋面包

说到在北京的印记,还有一件小事刻苦铭心。那时大家跟导游走在故宫大院,走马观花,形色匆匆。偌大深宫,人潮涌动,川流熙攘。限于时间,每到一个景点导游都是蜻蜓点水,所以行进如同竞技赛,年轻一点的还可以,老年人就气喘吁吁,力不从心了。母亲的心情却很灿烂,不见了往日脚疼腿疼之举,气力十足,昂然健步,不甘为后,尽显还童之态。我和姐看着,相视一笑,倍受鼓舞。再看父亲,每每落在后面,面色倦怠,脚步粘稠,不说欣赏景点,最起码的跟从也就难为他了。我忽然有了不理智的举动:“快……快点……”不料,还没等我说完,母亲看了我一眼,突然抢着说:“你们先走,我去买个面包。你爷大概饿了。”说完,不等我们说话,她就折回去,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我这才发现我们今天忘记带吃的,也忽视了父亲有害饿的习惯,尤其是累大了之后。我和姐立马慌了,慌的是人多路生,母亲能不迷路,再赶上来吗;还是未能及时制止她换我们去买而惊慌;还是因为没有看到想到父亲的饥饿感而发慌;还是后悔忘带零食忘记老人的体质而心慌;还是因未去周心照顾二老却发着催促之声而作慌……我的汗下来了,流进眼里,涩涩生疼。看看姐,也是一脸尴尬。

母亲还是追上来了。父亲大口大口地吃了母亲在北京故宫人山人海中买到的面包,脸上溢出了笑容,及时补充了能量,恢复了体力,跟上了队伍。一袋面包,普通平常,此时却奇珍异常。它折射出我的心痛和自责,明证父母相知相守之可贵。到现在我也想不出,母亲是怎么发现父亲饿了的,一个未出远门未经世面的老人,是怎么在故宫人海中完成任务的,什么节奏,什么心情,我想不出。我只有尴尬和心疼,只有莫名的悔。

                                         天安门写真

一提北京游,当首提天安门。天安门广场是北京的心脏地带,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中心广场。徜徉祖国腑地,心高气爽,豪情满怀。人头攒动,红旗招展,念碑肃立,鲜花如海。

母亲兴高采烈,执意背着包,四处看着,时不时说着“好大,好多人”,好像是新时代的刘姥姥,既有终于置身北京的畅快,有刚到京都的拘泥,也有亲临皇城的虔诚。父亲则古板平和的多,因为耳背的原因,像个听话的孩子几近木讷的听着,没有了以前在家海侃的大气;也在肩头挂个包,给人搞笑的感觉;只是随行,憨憨笑着,言语不多,反复一句“是不孬,是不孬”,让人觉得他的苍老。但偶尔谈及历史烟花,也会记忆犹新,如数家珍。尤其看到慈眉善目的毛主席像,更是像看到久违的老友,他乡遇故知,激动不已。看到那高耸的撼世华表,似有无限遐想。但看到他的白发,看到他深陷的眼,我忽然觉得即使黄钟大吕,秀色可餐,也很难熨平他枯干的皱辙,焐热他饱尝风云的心路。我又是一阵心酸,眼角潮热,两腿发虚,淡化了游赏之乐,庄严之情。

“快过来,这角度挺好。”姐姐的招呼,把我拉回了现实。拍照是旅游一大亮点。我们也是如此。尽管说着“不想照、不上相”,父母还是乖乖走进镜头,认真的站着,欢喜的笑着,乐此不疲的样子。黝黑的皱纹深深,装着风寒辛劳,也散发圆梦的芳香;蜷缩的瘦小身体,在高大建筑的映衬下,更显单薄;在艳丽花丛中,也不免几分土气。但我倒没有这样的感觉,这是我的爹娘,生我养我的爹娘;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今天,没有他们,就没有我陪他们游京的胆量、勇气和心力。是的,那不是土气,那是我的生命之气;那不是渺小,那是我的景仰之塔,那是民族发展之路的粒粒基石。谁敢说,天安门的花海,没有他们浇灌的水花;天安门的季风,没有他们的朵朵心跳?

可我还是感到不安。尽管多少年亲临毛主席纪念堂瞻仰老人家遗容的心愿得以实现,他们成了每天三万游客的一份子,自然激动不已,终生难忘;但一束三元的鲜花却让此打了折扣,让我的心绪变得杂乱。

长长的人群,长长的敬仰。很多人买了鲜花,化作真情,以表对领袖、对祖国、对历史、对来之不易新生活的肺腑之情。母亲也有此意:“带支花吧,毛主席万岁。”这本是个小小的要求,也是母亲多少年的心愿吧,可我当时竟犯浑,说什么不用了,只顾排队,怕他们走散,母亲也就讪讪作罢,走在队伍里,似有无限失落。待到排到纪念堂前,我发现她一身虔诚,鞠躬之状毕现,只是因少了那束美丽的鲜花而让她显得有些恍惚,似乎悒悒不欢。

但愿这是我的错觉,但我还是惴惴不安,于心不忍。三元,就能满足一个人的心愿,几十年的心愿,为啥想不到呢?三元,就能让人心激荡,人情生花,为啥不去做呢?三元,就能让历史与现实牵手,就能让情与理、孝与敬比翼双飞,为啥不做好呢?况且一听到别人对父母说“你们有福啊,身体不错,孩子还这么孝顺”,父母连连点头,喜不自禁,我就有想哭的感觉,怎么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美名。应该说,我和姐才是有福,有一双好爹娘,身体尚好,而且给了我们陪同尽点孝心的机会。人生漫漫,春华秋实,与他们的付出相比,我们的一点感念之举何足言语,沧海一粟也不能啊。又想起在貔貅店摸财神时,信奉菩萨的母亲几欲买一个平安符以保佑老少的时候,看到我们没有此意,也就作罢,现在想来那看似平静而难为的表情竟也刺疼了我的心。恭亲王府(和珅府),拥有最大贪官的最大藏宝楼,可能为了那一点可怜的人民币,也未能成行,也许让看过多遍《宰相刘罗锅》的父母心存更大遗憾,可也就错过了。

三元,天安门的梦,期待梦醒时分。

                                                 完美旅程

有人这样描述北京游:表面上它是现代大都会,但内心却有抹不去的古朴和怀旧。闲庭信步在逐渐少去的胡同里,走进那热气腾腾的涮肉店,那才是真正的北京。但随团同游,缺少自由自在的时间;条件有限,也就只好挂一漏万,浏览几个景点,算是到过北京。不过,政治总部也好,文化中心也罢,北京作为“四大古都”之一,总是以历史文化焦点为看点,所以穿故宫、游颐园、爬长城、品天坛,自然是完美旅程四部曲。

故宫,皇城,膜拜。因为安排自由时间少,只是象征穿梭而已。但对爹娘而言,一个嵌金的门海(大缸),一层剥蚀的台阶,一件皇家珍品,就是一段古老航程的记忆,虽未亲历,但也在历史烽烟中依托想象撞击过心鼓。如今宫门大开,人文解放,在有生之年平步过往,感受皇恩浩荡,谛听几百年的民族之音,一脚踏古今,自有别滋味。母亲一直走,走的很庄重,每到一处只是听,俨然参拜而来;父亲却时有小憩,与同龄人搭讪中不时插几句历史名词,切中要领,让人觉得学历不浅。是啊,他们从历史中走来,回首仰望,残星点点,孤帆远影,看英豪不再,自是一番无言的慨叹,随风升起,徐徐袅袅,清丽静美。

更接近历史的是长城。不到长城非好汉,爹娘爬上了城顶,自然“也是好汉”。明白此话,他们都笑了,笑的很充足,也很真实。脚下的一块块青砖,静静坚守,默默无语,虽历经风雨,饱受苦难,最终还是拨云见日,成为了人间奇迹。看到父母布满沧桑的脸,像极了这砖,这墙,这用汗水、泪水、苦水、血水浇铸成的长城,长长的城,长长的路……不知何时,下雨了,哗啦哗啦的,孟姜女的声音。

漫步皇苑,见证皇权。一个最有权的男人送给母亲近500万白银的园子(当时叫清漪园),可谓千古至孝。那这个园子只能是金园子银园子。但金银可以雕琢,演绎成万寿秀山,昆明丽水,长廊画栋,母仪龙威。后出了一个众所周知的“老佛爷”,私心涨幅,竟挪用军费,巨资重建,曰“颐养太和”,居此书写了一卷恢弘奇文,也成就一段女皇秘史。此园也就千秋生辉万代芳名了。我想不出爹娘听懂之后的感受,他们只是吸一口玉湖之水,摸一把长廊之风,在彰显人权的亭台、珍馐附近留个影,算是不枉此行。但我分明感受到他们的放松和快意,也露出几分欣羡之情。

我想母亲不会随便拿我和那个男人相比,也不会随意把自己和那个女人相比,只是感到我送母亲的一枚几元的礼物,母亲也欣喜,也会称之为“孝”,在母亲那儿能顶一个这样的园子。我也不会去和那个男人作比,不会拿母亲和那个女人作比,只是觉得在我的心目中,母亲的权利最大,母亲的功劳最大,大到可以对我“生杀予夺”,那是她母亲的权利和资质。只是想到母亲未能享受与那么大权利和资质相匹配的奢华和荣光,便低下了清高的头颅。但转念想来,这又怎样,那个母亲很骄傲,带着最好的珠宝离去;我的母亲也骄傲,在国泰民安、花好月圆之时,带着儿女来到北京,随便游览500万的园子,她会这样想吗,我真的不知道。但颐园之情,千古孝情,我知道;颐园权贵,风化成烟,我也知道。

自然又想起那座寓意颇深的丹陛桥,承载了几百年君臣祭天祈福的重量。这是天坛的经脉,也是神权皇权的通道。这里似乎是最神秘最高贵的场所,事关国计民生,基业千秋。我们走在上面,虽已感觉不出那种神韵和奥秘,但看看参天入云的古树,雄奇屹立的圣坛,顿感庄严肃穆而生景仰之情。但母亲似乎并不拘谨,好奇的笑问:好大的囤(农村称盛粮食的小建筑)啊,里面不知藏得是什么好东西?父亲大笑:那是皇帝的囤啊,有些年头了,可能是空的呢。是啊,万世流淌的历史,除了几处园林作为见证,还有什么呢?只剩随风沉淀随雨滋养的兴亡情理、人事纷纭、精神意念吧。谭影闲云,物换星移,只听到林鸟叽叽,已不见富甲门楣。但爹娘如坛,饱经沧桑而恩典不减,更让我感慨良多。

                                         告别北京

北京游,游北京。父亲步入古稀之年,母亲也到花甲之巅。从飘着青烟的乡下来到飘着青云的城市,我和姐跟着,也算陪着。我们做了空调车,住了宾馆,吃了“大餐”,仰视了国旗,眺望了十三陵水库,见识了最大玉器城,目睹了明皇宫,参观了鸟巢、水立方,聆听了京腔京韵,游览了名胜景点。爹娘的感受很概括很简约:开心,满意。自始至终,除了统一的行程,我没有听到他们额外的任何要求,哪怕一个小小的自己的要求,只是言“好好”,只是说“行行”。对了,有一个要求,其实是怯怯的暗示而已,那就是三元的鲜花。也有不是要求的要求,那就是少花钱,少“添麻烦”。我甚至因为他们太“乖顺”而愠怒,不知是因他们的所谓保守而怒,还是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抑或考虑不周或力不从心而怒。然一想起父亲因为老迈的原因,每到一个地方,他执意不去公厕,很无奈的冒险到无人处小解,每每集合要走之际,他才像一个民工一样从远处挪来,惹得我们既紧张又抱怨,我就心生无比的痛悔和自责……北京游,应该“游”去生活尘垢,舒缓身心的,不知我的心霾缘何而起,何时消散,我在思考着,也在努力着。

再见,北京,再会,北京。

愿爹娘心轻如燕,心静如水,长寿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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