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读

不知道有没有做母亲的，像我一样，从孩子出生的那天起，就开始悉心的照料和陪伴？记忆深处，印象最深的就是，喜欢读书的儿子，总是缠着我，跟前跟后地说，“妈妈教书，妈妈教书”。《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凡是与童话有关的书，他都能倒背如流。我尽可能买更多的童话书，以满足他读书的需求。

我有一个保留了很多年的习惯，打算盘。每每黄昏，看书光线太暗，我就做每天必做的事情，打算盘。听着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儿子也心痒难耐。小手不停地拨拉黑黑亮亮的算盘珠子，把我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上珠、下珠，弄得乱七八糟。看他喜欢，就给他买了一把小算盘。后来，干脆给年幼的他，报了珠心算班。小小年纪的他，每天背一把小算盘，欢天喜地的跑来跑去。学校很远，要坐校车，每天，天蒙蒙亮，他就会一骨碌爬起来，急急忙忙洗漱完毕，盼着校车来接。

日子过的很快，他的珠心算也学得很好，班上没有人能比得过他。直到有一天，老师打电话说，天冷，给孩子拿件厚衣服过来。我赶紧坐车去学校，一见面老师就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说话，夸我家的小布点儿听话懂事还爱学习。别的孩子一下课就去溜滑滑梯，而他却还在忙着拨算盘。正在我和小老师聊的欢畅的时候，儿子却一头扑进我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老师惊讶我也被弄得莫名其妙，问他怎么啦？他说早上走得急，裤子穿反了。就这么点小事，也值得哭成这样？可看看他，真的是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不就是穿反了裤子嘛，换过来不就行了吗？儿子哭着说，“小朋友们笑话呢！”那年，孩子只有五岁。从那天起，我记住了一点。我家臭小子自尊心强，爱面子，伤不得。

儿子从小到大，最大的优点就是干什么事情都很专注、踏实认真，且言而有信，说到做到。记得，有一次，是个星期天，我和他姐姐上街去买东西，临走时，他在小房间专注地搭着积木，而孩子他爸，正在客厅看电视。出门的时候，我们母女俩给他们父子俩打了招呼，说是要去逛街，给女儿买条牛仔裤，给儿子买盒他想要的弹子跳棋，给老公买盒他最爱下的象棋。当时，老公连连点头，儿子胡乱应了一声。我们娘俩手挽手，说说笑笑离开了家，去了位于小十字的百货大楼。因为，孩子他爸在家，我们娘俩就开开心心地逛街。

女人逛街，逛起来没完没了，不知不觉，忘了时间。等我们逛回来，买到家人需要的东西的时候，已经是一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没想到的是，敲门没有人应答，打开门看到的是地上堆了一地的纸屑，只见，儿子斜倚在沙发上，带着满脸泪痕睡着了。而丈夫，却不见了踪影，着实被吓了一跳，人呢？怎么就不见了？整个房间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老公的影子，难道他被施了魔法，人间蒸发了？赶紧打电话，我家那位却很不耐烦地说：“啥事？在外面干活呢？”我和女儿面面相觑，做错事的是他，反过来好像有错的是我们，真是个马大哈。等儿子醒了，才问明白：原来，儿子在里屋玩的时候，听见房门“砰”地响了一下，赶紧跑出房间，却不见了他爸的人影，粗心的老公，早把儿子在家玩，我们外出买东西这件事给忘了。

对于一个工作狂的人来说，电话就是命令。几十年来，丈夫养成了一个习惯，凡是工作上的事情，就是天上下刀子，那也是要去干的。家里的事情，交给我这个贤内助，他是一百个放心，完全可以不管不顾。只是这次他忘了，他出门时，儿子独自在家。粗心大意的他，闹的笑话多了，不止这一件。只是苦了儿子，只有四岁的他，本来玩得好好的，听到关门的声音，跑出去一看，他爸早走的没影了，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他一人在家。因为恐惧，因为生气，他推倒了积木，撕掉了之前画的一幅画，哭累了，睡着了。于是，有了前面出现的那一幕。

儿子天资聪慧，比同龄人提前一年上了小学。进入小学的他，成绩优异，名列前茅。只是因为人小，难免瞌睡比较多，很多时候，晚上，7、8点钟，他会连晚饭都来不及吃，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第二天，一大早他会自己早早起床，穿着小背心，小短裤，端端正正地坐在小书桌前，做昨晚没有顾上写的作业。忙着给他做早饭的我，看着他可爱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小孩子嘛，充足的睡眠最重要，作业完成就行，即便是第二天大清早赶的，也没有啥大的影响。

儿子，小学成绩下滑，是在四年级下半学期。那时候，给他报的兴趣班太多了，英语班、钢琴班、还有奥数班，小小的人儿，除了课业负担之外，还承受了他那个年龄不应该有的重压。可望子成龙的我们，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为了让他少玩游戏，我给他报了《陇东报》报社的小记者团，事实证明，这次我是对的，他在小记者团里表现出众，从口才到眼界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增长了见识，开拓了视野，做事情有了定力。

直到有一天，儿子因为不想上英语班和我吵架，因为他爸让他做太多的奥数题而情绪低落，一直被当作开心果的儿子，在我们眼里突然变成了刺猬。一直温文尔雅的他，变得暴躁易怒。毕竟是中年带子，儿子和我们之间出现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特别是和他爸，也包括我。亲密无间的关系骤然变冷。最让我接受不了的是，从小到大都很听话懂事的他，突然变得叛逆，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要知道，在这之前，他最崇拜的人是我，整天喜欢黏着的人也是我，每天上学下学接送他的人也是我。叛逆归叛逆，他的学习成绩不算太差，只是，他看着我们烦，特别是看着逼着他做奥数的他爸烦。

有一次，他数学考砸了，问他什么原因，他说故意的，大题没做，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他说，“他讨厌他爸整天早出晚归天天忙工作，回来就知道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也没见他自己学习过，却整天逼着他做奥数”。他的话，逗乐了我，你爸这不是早都大学毕业了吗？用不着再像你一样学习了呀。儿子，鼻子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凭什么？他自己不学习，有什么资格逼着我学习？”这时候，丈夫才意识到陪读的应该还有他，而不应该全靠我一个人来完成了自己发不di。于是，他忙完工作回到家，陪着孩子学习。很快，儿子小学毕业了。毕业时的学习成绩，还不算差，上了市里的一所重点初中。

初一，第一学期，他的成绩还可以；第二学期，他出现了厌学的情况，作为家长，第一次被老师叫到学校谈话。这对于自尊心都很强的我们来说，无疑是啪啪打脸的事情。他爸和我为孩子学习的事情，焦虑不安，也就是在这期间，儿子再次迷上了游戏，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他爸急，我比他爸还急，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选择了择校，选择了北师庆附，一所具有全新的教学理念的学校，并让孩子住校，远离网络，远离游戏。

事实证明，我们这样做是对的，新的环境，开拓了儿子的眼界，他有了广泛的兴趣和爱好，学会了游泳，学会了打篮球，学会了与人相处，当心静下来的时候，他又回到了像小时候那样爱学习的阶段。只是，享受过家庭温暖的他，一下子去住校，对于他来说，就好像被我们突然遗弃了一样。看起来已经是个小伙子的他，越来越英俊帅气，却时不时地需要我们隔三差五地用糖果来哄他开心。后来，他又想着法的回家，只为晚自习回去，能在家里睡个安稳觉，还美其名曰：“星期四”情结。

初中三年，他很努力地学习，进步很快。但因疫情的影响和中考发挥失常，毕业时，仅以几分之差，与北师庆附失之交臂。最后，考取了市内另一所普通高中。经历了中考的打击，他像变了一个人。进入高中之后，除了校内学习之外，校外的他，完全进入了自学状态。成绩也大幅提高，甚至拿过全年级第一。可孩子毕竟是孩子，看着长大了，意志力还是很薄弱。高二的时候，又因为贪玩，管不住自己，导致成绩再次下滑。好在孩子毕竟长大了，也懂事了，很快又收心了。

他喜欢数理化，特别是化学，他自己在网上买的试管、试剂，在家试着做各种化学实验，实验有危险，真怕他哪天一不小心给弄爆炸了。他却自信满满地说：“没事，百分百安全”，再后来，他开始建立了各个学科的错题本，对于错题及时予以纠错，订正。尤其是物理、化学笔记，做得非常详尽且字迹工整。

儿子听话，学习成绩优异，家里的日子也过得顺畅。只是，到了高三，又到了一个分水岭。他自己给自己提了高的要求和目标，又苦于目标和要求都比较高，一时半会儿达不到。于是，有些焦虑、失眠。看着孩子这样，我比他还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后来，他自己选择了一个新的学校借读，只是在异地。他给自己出了难题，也给我们出了难题。他要求我陪读，不是陪着读书，而是陪着他给他做一日三餐。开始，不是很同意，拗不过他，还是答应了。于是，高三的陪读就此展开。他每天努力地学着，我每天努力地给他做好后勤工作，除了做一日三餐之外，我自己有空也读书、学习。孩子高三这一年，也是我读书最多的一年。朝夕相处，难免磕磕碰碰，青春的躁动和高三学生的焦虑不安，常常让他情绪波动，心情时好时坏。作为母亲，我始终做到了平心静气，再生气都把火压了下去，直到他情绪越来越稳定，甚至，下完课，开开心心哼着小曲回家。情绪好了，睡眠自然也好了，睡眠好了，学习成绩很快就得到了提高，形成了良性循环。在进入高考倒计时，我和孩子都做到了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等到真正高考的那天，我们都很平静，孩子也做到了正常发挥，不管孩子高考结果如何，但我知道他始终是那个最努力的人。

世界那么大，他终究是那个要去看的人。而我，这个在孩子自小就陪伴加陪读的妈妈，也快到放手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