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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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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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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茶的岁月》连载

第一百二十七章 聚啸倾城

恒兴难掩失望之情,在车外转顾道:“这跟我印象中的罗马怎竟大相径庭?近看之下,满街都是砖房之类……”

“眼下的古罗马城当然跟咱们在后世绘本所见光景不同,”信孝闻茄说道,“还须要再等上些年,好大喜功的屋大维和擅长建筑的阿格里帕通过他们持续的努力,大兴土木,渐使罗马耳目一新。尤其是阿格里帕出任营造官之后,因其对市容的重大改善而闻名。屋大维曾赞誉:‘他得到这座砖城,留给我们一座大理石城。’为纪念击败安东尼和埃及艳后于亚克兴角海战,阿格里帕建造了罗马万神殿。此后哈德良皇帝致力于再现其辉煌……”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蚊样家伙缓辔兴嗟,“经过许多代人的努力,方有举世惊叹的非凡成就。不过要毁掉也很容易,连年兵劫民患成灾,再恢宏的楼宇经历战乱,转眼便成为一堆废墟。这座古城不只一次疮痍满目,甚至面貌皆非。罗马人对于城市功能设计和构想的完美追求,体现在罗马统御过的不少地方,诸如叙利亚的帕美娜、黎巴嫩的巴勒贝克、土耳其的以弗所等遗迹中,皆能看到罗马人追求城市设计功能完整的影子。但是这些古城大多在天灾人祸尤其战火中被摧毁殆尽,所剩无几。庞贝是当时仅次于罗马主城的最重要的商贸中心,因而它几乎复制了所有的罗马城市设计的精华理念,这些构想甚至让后世的城市规划设计者们都自叹不如。庞贝古城遗址真实地保留了灾难来临前人们生活的样子,让我们看到了当时人们开放、活跃,富足愉悦、广泛交流的精神状态,洋溢着鲜活的气息。在庞贝各条主要大街的交接处,也有不少咱们眼下所见的公共饮水池和水龙头。这些水源大多是引自数百里外的山泉,喜爱沐浴的罗马人不惜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修建石筑的引水渠,将温泉和清水引入城中公共浴池和饮用。按照高度的落差,经过精密计算,逐渐降低引水渠的高度,这样就产生了自然的喷水压力,两三千年前的庞贝就有了自然压力产生的喷泉和饮用水,不能不让我们赞叹设计者的聪慧和创造力。庞贝的酒肆、公共浴场、面包烘房、印染店、客栈、剧场等等,原本都是人口稠密、商贾发达的喧闹场所,在维苏威火山突然爆发的那一刻,生命戛然而止,就此被封存在凝固、僵硬的火山熔岩中。”

“可惜我们来早了,没看到母狼哺育两个男婴的那座著名雕像。”信孝拿着茄子张望道,“埃尼阿斯的后代侬米多尔统治之时,他的弟弟阿穆留斯不择手段,窃取了王位,并杀死他的侄子,又强迫他的侄女西里维亚去做弗斯塔神的女祭司,因为祭司是不能结婚的。阿穆留斯认为这样一来,使他的哥哥就再没有后代,也就不会有人向他报仇了。不久之后,被迫当祭司的老国王之女,与战神玛尔斯坠入爱河,生下了一对双胞胎。阿穆留斯听到这个消息后又恨又怕,他命令马上杀死了这个侄女,并让一个女奴将两个婴儿扔到河里去。女奴把两个孩子放在一个篮子里,扔到台伯河边。台伯河正在泛滥,大水不断上涨,一匹到河边饮水的母狼听到婴儿啼哭声走了过来,它嗅了嗅篮子里的婴儿,非但没有伤害之意,反而用自己的乳汁来喂养他们。牧人看到了这一幕,把两个孩子带回家抚养。给两个孩子取了名字,一个叫罗慕洛,一个叫勒莫。长大后这两兄弟杀死暴君,并在昔日那条河边,他们幸存下来的地方建立新城,这就是罗马城的由来。尽管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但罗马人认为此城是罗慕洛兄弟用智慧和生命建成的,并相信他们是战神玛尔斯与美神阿佛洛狄忒的后裔,依然铭记并传承着这种精神与气节。”

恒兴郁闷道:“然而我听说新城建好之时,罗慕洛和勒莫为了用谁的名字来命名新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罗慕洛一怒之下,失手杀死了弟弟。”

“岂只他杀死弟弟过?”有乐从车里伸头出来啧然道,“成吉思汗小时候不也为争一条鱼杀死弟弟?根据正史所载,当时由于父亲遭仇家毒死,孤儿寡母被族人撇下在荒野里,铁木真母子和侧室的小孩一起艰苦度日。铁木真钓了一尾金色的鱼,被同父异母的兄弟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夺去。加之前次铁木真射得一告天雀,亦被别克帖儿夺走。因此,铁木真在一气之下,竞约同胞弟合撒儿用箭射死别克帖儿。铁木真这种同室操戈的行为,立刻激起了亲生母亲诃额仑的愤怒,引证祖言古语,严加训斥。唐太宗李世民也干过这事儿,你忘了‘玄武门之变’吗?不幸的是我哥哥亦有干过,他让人杀死了屡度谋逆的胞弟,亦即信澄的爸爸,真是造孽呀!当时我在襁褓里唏嘘不已……”

恒兴蹙眉道:“那时你虽仍年小,但并不在襁褓里。”

“手足情深,”慈祥老头抠鼻在旁说道,“也有重感情的人不兴这样干。别人以为坚忍顽固的小加图不近人情,其实他把一起被李维领养长大的那些小孩儿们都当作亲兄弟姐妹。像他的祖父老加图那样,小加图非常正派。他经常让自己接受艰苦的训练,穿着最少的衣服忍受寒冷和大雨。他只食用身体所需的食物,饮用市场上最便宜的酒。他所得到的遗产完全能够让他生活得非常舒适,但他甘守最艰苦的修行。他长年处于公众关注之外。很少在公众场合出现,虽然内心同情奴隶们遭际不幸,小加图却自愿参加了镇压斯巴达克起事的战斗,那是为了支援他视如亲兄弟的西彼俄。安东尼和他兄弟路西斯关系也很好。但路西斯常听安东尼老婆富尔维娅驱驭,几乎连他哥哥也使唤不动,仿佛没脑子一般。小布鲁图跟他兄弟亦同进退,两个布鲁图斯一起行刺恺撒。说来还真唏嘘,前一年恺撒立下遗嘱,指定德基摩斯·布鲁图斯为第二顺序继承人,想不到大布鲁图斯也参与谋杀他。恺撒为自己可能出世的孩子指定了监护人,其中几个竟是参与刺杀阴谋的凶手。用人不疑,未必有错。然而识人不明,是他最大的失败。”

“老天何时饶过谁?”恒兴在车外叹道,“很快布鲁图斯一家就要付出‘团灭’的惨痛代价了。除了他妹尤妮亚成为雷必达之妻受到妥善保护以外,余皆难免殃及。就连小布鲁图的老婆加图妮斯也惨死在屋大维的复仇风暴中,其乃小加图之女。而小加图的儿子亦陪着布鲁图斯死于腓立比战役,加图一门从此无嗣可传。卡西乌斯在腓立比战役自杀后,其兄弟卢修斯因属于恺撒派,未受牵连……”

“先前安东尼走失了一步棋,”信孝闻茄悄谓,“他不该派卢修斯去招抚希腊那些军团。卢修斯后来成为阿格里帕副将,反过来帮屋大维对抗安东尼阵营,在阿克提姆海战对决安东尼左翼的索修斯……”

“索修斯,”赤膊壮汉下车看见一个拉马缓行的卷发男子拿着长鎗剑盾趋近,就扬手说道,“你们先别跟得太紧。以免冲撞了维斯塔祭司长的贞女团队。你瞧她们走在前边,裙袂飘飘,窈窕的身材多好。我那群老年‘迷妹’为什么没有这样养眼呢?一个个真是让我纳闷……”

我正要伸头去瞧,向匡在街上发出惊叹:“哇啊,广州真大!”众人闻声愕觑,长利忍不住憨问:“我一直困惑,他怎会穿过迷雾从河南那边走来这里了?”

“河南是个好地方,”向匡抚摸着光头乱望道,“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而且我越看越不觉得像广州,先前谁说这是广州来着?你瞧那些楼阁都很怪异,而且路人亦皆不一样……”

“咦,我似乎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信孝闻茄惑觑道,“街区广场上那个高声宣布当天面包价格和蔬菜行情的大胖子,你们觉得像谁?”

我投眼一瞅,不禁讶问:“那是幸侃吗?”

有乐摇扇说道:“像不等于就是。”大胖子暂停宣告当天肉菜行情,站在石墩上朝我们这边愣望,似亦自揣纳闷。随即嗓音洪亮地转脖昭示:“经历了一段时期的躁乱不安,随着安东尼回归罗马,渴望继续安居乐业的人们必会重燃信心,预计低迷的市道将要再度趋于平稳复苏。此前根据西塞罗的建议,元老院决定大赦,并支持安东尼完成一年的执政任期……”

“才让我干一年?”赤膊壮汉表示不满道,“利用是吧,一年之后呢?”

慈祥老头挖着鼻孔说道:“接下来你先干满一年,然后再以平民身份出来跟大家一起参加竞选。只要你能赢得选举,又能再干几年。此前不是商量好了吗?雷必达居间斡旋,他认为你也赞同,布鲁图押宝在你身上,说你不是有野心的人。你不会进了城又出尔反尔罢?”

“这不还跟我亲戚恺撒当初被迫渡过卢比孔河之前面临的处境一样?”赤膊壮汉不高兴道,“个人安危要紧,跟有没有野心无关。你们忽悠我先卸除兵权,变成平民,然后再找借口迫害我。别玩这手,我已有两个爹被你们玩死。当年迫害我继父苏瑞的老帐还没跟你清算呢,我妈妈茱莉亚·恺撒再次守寡就是因为你……不停地害人守寡,你就开心是么?”

“我很开心,”长利爬到车厢顶上憨望道,“终于来到史料绘本里面描述的古罗马逛街了。不知你们有没留意到那边石墩上有个大胖子透着说不出的眼熟……”

“然而我们穿越过来发现许多事物皆跟史料绘本里面描述的不一样。”信孝闻着茄子纳闷道,“撞见过的人物亦与传说不尽相同。看上去没那么‘高大上’,却也跟普通人一般……”

“那些人瞅来不一般,”恒兴按刀提醒道,“大家小心,前边围过来许多人显然目光充满敌意。”

“想是这些当地人毕竟少见多怪,”有乐忙捋衣袖露出一边胳膊,做出随机应变姿态,朝我们示范道,“大家别忘记此前咱们去赴过萨拉丁的鱼羊筵,宴前更换了行头。好在阿拉伯人这些宽松的外袍只须拉起一边,露半膀出外,便能有所改观,变成小加图的兄弟‘嬉皮鹅’这样的罗汉造型……”

车门边那个嘴没剩几颗牙的老叟拄着拐杖坐望道:“你们这班后生小子怎般模仿也不会像我兄弟小加图一样‘有型’。旁边还带个有样学样的妞儿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你不笑都已然掉牙没剩几颗了。”车里的小姑娘伸足踢撩道,“大家别跟西彼俄和小加图他们学。我姐姐说这帮老家伙出了名的厌憎女人……”

“我岳父小加图不是你以为的‘厌憎女人’,”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缩在角落里忍不住含泪说道,“其实他是被女人坑害得内心受伤太深。小加图最先与一个罗马贵族妇女列皮塔订婚。但是她却嫁给了先前已经与她订婚的西庇阿,小加图被激怒了,想要去告她,但其朋友们劝服了他。同时小加图也满足于创作了一首反对西庇阿的韵律诗。打了多年光棍之后,小加图与一个名叫阿提丽娅的女子结了婚,他们有一个儿子卡图和一个女儿加图妮斯。他的这个女儿成为了我的第二任妻子,小加图后来因为其妻的不正当行为而与她离了婚。由于我岳母她们给他造成太多不应有的刺激和情感伤害,使我岳父小加图变得更为愤世嫉俗,尤其痛恨女人不守节操,以及那些狂蜂浪蝶,其中包括恺撒。当小加图听说恺撒与我母亲有染的传闻,他就更厌恶恺撒,后来闹得水火不容,至死方休……”

车里的小姑娘抬脚踹他,使其瘀肿的眼圈更黑。有乐忙拉扯道:“先别踢打小布鲁图,快带我们去找信雄,好帮你姐姐治愈其老公亦即你姐夫西弥露的沉迷或者痴呆……”

小姑娘提足蹬他,口中嗔道:“我姐夫才不叫‘西弥露’这么傻的名字呢!”

“我觉得你们的名字都好傻,”信孝闻茄说道,“那班跟小加图一起被领养的男孩女童名字便很好笑。由于年幼时就父母双亡,小加图让他的舅舅李维领养。其舅舅也同时抚养了许多小孩儿诸如西彼欧、西彼俄、西比欧之类,以及塞薇利娅·西彼欧尼和小塞薇利娅·西彼欧尼。除此之外,还有小加图的亲姐妹波尔洽,另外还有德鲁苏斯是李维的养子。德鲁苏斯在加图四岁时被谋杀。据他老师说这些小孩每少一个,都给小加图造成别人意想不到的内心创伤。而他从小固执,马西人的首领西罗牵扯到罗马议事广场里一件有争论的事情里,因此跑来拜访朋友李维,同时也与房子里的孩子们见了面。在游戏的气氛里,西罗让孩子们支持他,除了加图以外,所有的孩子都点头微笑。加图却用怀疑的眼光盯着客人。西罗请他给一个回答,但是没有得到回应。纵使西罗捉住加图的脚,将他倒吊在窗外,加图依然一言不发。”

“原本以为西彼俄早就‘挂’了,”恒兴纳闷道,“不料他又冒出来。”

“这个是小西比欧,”慈祥老头在车门边转觑道,“当年小加图刚要发表同情奴隶遭受过分压榨处境并谴责奴隶主的古体韵律诗,就爆发了斯巴达克起义。为支援他视如亲兄弟的西彼俄,小加图不得已只好跑去与斯巴达克战斗。打完仗后至少有一两年拒绝说话,便只深居简出,埋头做诗。然而写完就烧掉……”

“小加图虽然憎恨恺撒派,”那个嘴里没剩几颗牙的老叟拄着拐杖坐望道,“但他也说过,安东尼不一样。他生前曾有预言,安东尼最终还是会站在共和派阵营这一边,但愿他并未看错,而你们也没押错宝,尤其是小布鲁图……”

信孝在我旁边闻茄悄谓:“小布鲁图和卡西乌斯败亡后,他们麾下许多共和派追随者改投安东尼,幸获他庇护,得以免遭屋大维屠戮。距离此刻十年后,屋大维向安东尼宣战,罗马的两个执政官和三分之一的元老逃离罗马本土,奔赴希腊与安东尼和埃及女王克利奥帕特拉相会。次年安东尼领衔开唱的终场谢幕演出般的决战爆发,埃及托勒密王朝战船倾巢出动,迎击罗马统帅阿格里帕率领的舰队,阿克提姆海战也经常被史家称为罗马共和国的最后一战。”

“我还是不明白,”赤膊壮汉惑望道,“西彼欧或者西彼俄怎么也上车来了?”

“这个是小西比欧,”慈祥老头抠鼻揩拭道,“当初保民官李维抚养的这班小孩儿长大后,皆亲如手足。布鲁图斯的母亲塞薇利娅·加比奥尼是小加图同母异父的姐姐。由于坊间哄传塞薇利娅成为恺撒的情妇,小加图大为光火。因而对恺撒越发敌视。小加图把女儿加图妮斯嫁给布鲁图,极力劝说女婿布鲁图跟他一起反对恺撒。概因听闻母亲让恺撒睡过,布鲁图亦百感交集,跟着小加图倒向了庞培一方,当时庞培正作为贵族共和派的领袖来反抗南渡进军的恺撒。布鲁图斯的父亲早年被庞培杀害,因此他与庞培结下了宿怨。恺撒在法萨卢斯之役战胜了其最强硬的宿敌庞培,布鲁图斯转而投靠恺撒,并获得了恺撒的宽恕与信任。小加图败亡后,死里逃生的小西比欧跑来依附布鲁图斯一家。你别小看他,其乃布鲁图斯两兄弟的剑术师傅,昔在埃及独斗过托勒密十三世的八法印长老,在激烈的群殴之下,被打瘸了一只脚、失去两根手指、一只耳朵、几颗牙齿、脑子也从而不太灵光……”

“这里恐怕也要发生群殴,”有乐不安地后退,摇扇说道,“要不要再把他推出去厮拼?”

我投眸而望,果然有不少乌布披罩之人挤在路边渐涌渐近,各似神态慓悍的样子,纷朝车前围拥逼视。

“围过来的那些是谁手下?”恒兴按刀惕顾,低声问道,“一个个显得目光不善,分明怀有敌意。”

“当然来者不善,”赤膊壮汉恼哼道,“西塞罗和布鲁图先前还忽悠我,说什么何须带兵,直接走回罗马就行了。然而我看未必有这样轻松平常,幸好早有准备,让我兄弟预留一手……”

我转面询问:“他有多少个兄弟呀?”信孝闻着茄子回答:“马克·安东尼的母亲茱莉亚是恺撒的亲戚,因此安东尼与恺撒亦属沾亲带故。安东尼的父亲奥拉托早年被马略的支持者处死。他有两个兄弟路西斯·安东尼和盖乌斯·安托尼。他的母亲在他父亲死后与苏瑞结婚。其继父苏瑞在所谓伽提林阴谋中受牵连被处死。早年由于缺乏父亲的管教,安东尼与他的兄弟和朋友在罗马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他们经常去赌场、酗酒和介入丑闻昭著的恋爱事件中。安东尼一度负债逃遁,后来安东尼傍上了富婆,获得资助去求学并一路从军旅起步发迹……”

“路西斯来了,”慈祥老头望着一大群抄家生赶至的民众,不由微哂道,“早料到安东尼爱玩这手。无非两把刷子,乔妆混入民众和挑动民众。他们几兄弟常年帮助恺撒笼络平民,以广泛的贿赂手法收买民心,恺撒还扩大元老院至九百议员,不只让更多有资格的平民加入,还吸收他的党羽以扩大势力,使得他那些在内战期间表现英勇及有能力的忠诚支持者成为了元老。恺撒这类行为打击了元老院的权威,他这伙所谓‘平民派’在里里外外的大肆鼓噪和胡作非为更加剧了罗马的撕裂……”

“你们不也一样?”赤膊壮汉向拥挤的人群中一个嫩样的他扬手打招呼,随口嗤然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帮常以‘好人派’自居的极端保守并且顽固不化的贵族们亦惯于煽动暴民。所谓‘共和’搞到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罗马分成两大派,一个巴掌拍不响,谁也别说谁!”

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缩在角落里忍不住含泪说道:“别忘了你的亲生父亲奥拉托早年是被马略的支持者处死。马略、秦纳与恺撒一样,皆属于所谓‘平民派’,最擅长煽动暴民。”

“然而我继父苏瑞却让西塞罗一伙害死,”赤膊壮汉转觑慈祥老头,恼哼道。“他算哪一派?”

慈祥老头歪戴假发在相互撕扯的人群里正色道:“我作为第三方,无非想让各势力相互制衡,宁要撕扯不休,谁也不可专横独大……”话未说完,假发被人趁乱伸手扯掉。他不禁怒挥老拳,极力阻止争抢抛掷。随即脸挨几拳,眼圈瘀黑。

由于慈祥老头忿然发足踢蹬,场面更为混乱。几伙人相互推搡,潮浪般涌来涌去。赤膊壮汉把我拉到他旁边,我见人群里另有一两个看上去更嫩的他夹杂在内,不由讶望道:“那边有个模样像你、但更稚嫩的是谁呀?”

“还能有谁?”赤膊壮汉拉拽我往前挤着走,正觅路穿行,忽有所见,即刻把我撇下,迳直逼视道边一个欲缩不及的疙瘩脸汉子。我瞥见那人慌要掏家伙,却遭旁边暗刃悄捅在先,手捂渗血的伤处踉跄而走,浑不顾及其畔接连有同伙被周围暗刃戳倒,方自夺路匆溜,赤膊壮汉抢快几步,横身挡住,以额顶撞,猛然一磕,疙瘩脸汉子破鼻仰跌。赤膊壮汉又将他劈胸一揪,拉到跟前,挨近睥睨道,“别以为我会忘掉你这张难看的疙瘩脸,恺撒遇刺那天,你带人追了我好几条街,幸亏我跑得快,如今你还想从我跟前走掉?”

我留意到周边接连有些乌布披罩之人不甘被围困,急想动刀子,却纷遭密集拥挤的人群里穿闪出没的暗刃悄戳,顷刻之间捅来捅去,我却看不清究竟有谁乘乱动手,抢先暗加袭算,沿途不断有乌布披罩之人踣倒不起。距离我最近的一个乌衣小子满脸沾血地转身,捂腮欲逃,腰后忽挨一刀穿腹,划落肠臓垂淌。乌衣小子痛伏在地,仍要挣扎而起,有个麻布披罩之人晃身移到其后,搁匕抵喉,横抹而过。乌衣小子撇头倒下,麻布披罩之影又悄然隐匿入杂乱的人丛里。

赤膊壮汉揪着疙瘩脸汉子乱掴,不时以脑袋顶撞其额,自亦鼻青眼肿。浑未觉察身后有个乌衣人悄然靠近,刚要出刀来戳,猝挨数根槌子敲头而倒,摔在混乱的人群中,连连遭捅,暗刀子从四周倏出倏隐。赤膊壮汉视若不见,只揪住疙瘩脸汉子抽打,口中逼问:“背后有谁主使?是不是卡西乌斯和西塞罗教你们一路暗算我,倘若你肯指证西塞罗,我便像恺撒对待那些海盗一样,给你个痛快……”

没等问毕,疙瘩脸汉子从袍下悄攥短刀欲戳,一个黑布裹躯之人经过疙瘩脸汉子旁边,突然从布内撩刃削脖,疙瘩脸汉子刚掏刀就溅血而倒。赤膊壮汉甫然一怔,另有个披罩麻布的灰须黑脸汉子挤过来拉他便走。赤膊壮汉恼道:“可我还没问完话……”

“我已查问过别人,”披罩麻布的灰须黑脸汉子拉他从人群密集处挤出来,低言道。“执意追杀你的主谋是拉比伊努斯,以及小加图的儿子卡图……”

“图三?”赤膊壮汉似觉难以置信,瞠然道。“他为什么要杀我?难道长大了也变得跟他死去的老爹一样固执己见,记得我从前跟他还算友好……”

披罩麻布的灰须黑脸汉子摇头说道:“你和他有何恩怨我不清楚,我已让人通知巴苏斯去追拿拉比伊努斯。听说屋大维亦派手下四出缉杀恶人卡斯卡,那家伙是第一个捅恺撒的凶手……”

“你们不可随意寻仇,”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从车窗伸脸,含泪说道,“擅自报复,只会导致没完没了的冤冤相报……”

赤膊壮汉一巴掌掴去,搧在车窗边,叫了声苦,随即恼道:“你还有脸在这儿说嘴?回头帮我把卡图找出来,便着落在你身上,我要当面问他为何连我也不肯放过……”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缩在车内泪汪汪而觑,涩然道:“卡图跑了,却让我去哪儿找他回来?我听他妹说,他最近跟那个最偏激的拉比伊努斯常在一起,你叫巴苏斯到两河流域那边找找看,或许他也要跟随拉比伊努斯跑去帕提亚帝国向‘万王之王’搬兵回来打你……”

赤膊壮汉闻言恼火道:“那我就先打他。”披罩麻布的灰须黑脸汉子劝解道:“打什么打?你须先忙正事要紧,帕提亚帝国那边自有文提狄乌斯帮你对付,老哥们儿听我一句,不要总想着往那边耗费精力,唯有罗马这里才是你的重头戏。”赤膊壮汉悲愤道:“你不知道那个‘万王之王’有多么可恶,他从小就让那些未成年的大象欺侮我,在街上围着喷了我半天……”

有乐伸扇遮挡在他腹下,也帮着从旁开导:“还是算了吧,不要跟那些小象计较。正所谓人生如戏,根据剧情安排,当下你须要收拾心情,准备登台演唱。你瞧那边,草台子都搭好了……”

慈祥老头找回假发歪戴在脑袋上,在杂乱推撞的人群里转觑道:“你这个样子登台出场,未免有损罗马人的体面。”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从车窗伸脸称然:“还是先去化个妆再出场表演罢。”

“罗马还讲体面吗?”赤膊壮汉质问,“元老们公然行凶谋杀,罗马的体面在哪里?”

“这里好乱,”车里的小姑娘呶嘴说道,“我不想看到这样子的罗马……”

“罗马哪一天没乱过?”赤膊壮汉嗤笑道,“自从陷入愈演愈烈的派系争斗以后,谁也无心打理,只顾互相推诿,举目一片脏乱差。你看这些市容,沉渣泛起,简直不堪入目。要不是为了亲自操办恺撒的丧事,我都不想回来这里多待一天。人家埃及那边有个女王到底讲究干净,我常听你舅公恺撒夸赞说亚历山大港那里既清洁又漂亮,难怪他生前念念不忘……你再看看罗马这里。街上竟然有大便,谁屙的?肯定又是那些共和派,不会打架就别学人打打杀杀,一个个死相这样难看,你看那边有好几个凶徒竟还被捅到失禁。就不能死得稍微体面一点儿吗?”

车里的小姑娘呶唇说道:“这里好脏,我想回去了。老姐的别墅那边有清澈的池子,我要去泡脚凉快。”恒兴按刀转望道:“咱们不妨也跟她去,顺便找信雄。”

“不行,”赤膊壮汉阻挠道,“至少要先欣赏完我的精彩演出。屋大维娅,你去跟老姐坐在前排,让我们一起为你舅公恺撒举行盛大的葬礼。屋大维不来就算了,我看他纯属多余。”

“无论屋大维到不到场,”有乐趁乱拉我悄溜,一路摇扇说道,“此间真正多余的是我们。”

长利跟在后边憨问:“要去哪儿?”信孝伸茄一指,随即挤过人群穿蹿道:“先到这条街看看他们有售卖什么?”恒兴皱眉跑随在后,叮嘱道:“别走散了,回头不好找。”蚊样家伙蹩过来悄询:“要不让我先把向匡送回河南那边去?以免日后杨艳那位莫名其妙的傻儿子晋惠帝没个靠谱之人保护,要知道向匡的人生舞台是‘八王之乱’拼命护主,直到最终无力回天……”

向匡在街边摇头匆溜道:“先别急着走啊,我要看广州城里卖啥热门,你瞧这里有一条大街摆许多摊……”蚊样家伙跟随张望,辨认道:“这条似是有名的‘丰足大街’。”恒兴闻言转觑道:“在哪儿?”

“你后面,”蚊样家伙指点道,“前边还有‘幸运大街’似乎也有许多售卖东西的门店。”

“可惜我们平时没耐心多学罗马字,”信孝闻着鞋子抒发感触,“距离此刻一千多年后,那些意大利传教士跑来咱们那边推行文字改革,倡议我们多用罗马语言文字,然而我们毕竟用惯了汉字,一时改不过来。此后又有些本土女流经常撺唆采用她们自创的那类怪异字符,其潦草难辨。最终搞来搞去,使得咱们那里的文字摻杂各种古怪东西,以致汉字不成汉字、罗马字也没用好。扶桑变成了‘四不象’……”

摆摊的大婶啧然道:“鞋子你要买就买,不买拉倒。别这样挑来拣去,每只鞋都拿来嗅……”

长利忙凑过来憨瞅道:“先前你说过要给我买东西,可不许赖喔!”信孝往别处挪移道:“谁赖?不过这些东西好像都很贵的样子,你瞧那些丝绸手套……”有乐摇扇走过,侧觑道:“丝织品在这里当然贵啦,你要知道它从汉朝那边辗转运货过来,一路关卡林立,沿途被征收过多少中转的钱。尤其是安息帝国故意挡在那里,从中间收两边的钱,抽来抽去就提高了成本……”

“所以我日后一定要干掉那个‘万王之王’,”赤膊壮汉寻过来接茬儿道,“等我搬去你们那边做邻居,运货便不需要中转了,隔壁就是罗马,这样有多省事?”

摆摊的大妈从信孝鼻前抢袜,啧然道:“这些袜子你要买就买,不买拉倒。别再挑来拣去,每只袜都拿来嗅……”

赤膊壮汉发出威胁:“我可警告你,卖东西要客气。不然取缔你的摊位,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公然摆摊在街上?你看把这片市容搞得乱七八糟,想被罚钱是不是?”慈祥老头歪戴假发走来,站在摆摊的大妈之旁,手拿鹅腿边啃边说:“这样才有烟火气息,方便了大众。你看随手就能拿到亚平宁半岛风味的鹅腿吃,不需要下馆子有多省事?”啃完一根,又拿一棵。刚放到嘴边,后边有个裹巾大娘忍不住提勺敲头,凿飞假发,忿然追打道:“你不给钱就拿鹅腿去啃,很省事是吗?”

慈祥老头忙溜,长利跑随在旁,匆促接住掉落的假发交还,憨问:“你先前提及的‘意面馆’在哪里呀?可不可以带我们去吃一碗古时候的意大利面……”

有乐摇扇说道:“那些面条是用脚踩出来的,不要去吃。”恒兴跑随在畔,表情严肃地说道:“那也要看是谁的脚在踩。”有乐转脸问道:“有分别吗?”恒兴点头道:“有。如果是那些大妈大婶大娘之类的脚就算了,毕竟岁月使其腌臜。倘若换成年轻俊俏的姑娘在踩面,我觉得可以吃。”长利憨问:“如果是老男人在踩面呢?”恒兴摇头道:“想想就会很倒胃口。”有乐伸头探问:“假如是我踩面给你吃呢?”恒兴陷入思考:“啧,这个嘛……”

“何必诸多挑剔?”慈祥老头跑在前边说道,“自古以来各地的人们皆爱饮酒,你以为很干净吗?那些酒里面其实啥都有,我年轻时候去希腊游学一路在乡间看见过许多酿造工坊并不干净,常有虫子掉进去。甚至有人往里面撒尿、吐口水、擤涕洗手,酿出来后不也照样喝得开心?我亦四处喝,哪还顾得上讲究?布鲁图斯还喝过摻杂有许多女人头发的脏酒。他岳父小加图专买市面上最便宜的浊酒来喝,却把钱捐出去给穷苦人。小加图继承了大笔遗产,就没花在自己身上,家里一贫如洗,整年穿著破袍,常遭女人嫌弃……”

“不要再扯这些,”赤膊壮汉恼哼道,“我不想被小加图的故事催泪。至于女人,其实我跟你们看法不同。别人以为我风流,然而我并不好色。我眼中只有一种女人值得浪费时间精力追求……”

有乐他们不约而同地猜道:“富婆是吧?”

车里那小姑娘悄至路口伸腿,忽绊赤膊壮汉趋趄踉跄。信孝伸茄一指,问道:“她算不算?”

“也算,”赤膊壮汉郁闷道,“不过我一看见她家那个屋大维就烦。其姐姐大屋大维娅嫁给富户,怎奈丈夫自幼沉迷于天文异象,不理世俗事务。至于小屋大维娅,她最近也要立马出阁嫁人了。你看她这身段,应该能生养好多孩儿……”

车里那小姑娘呶着嘴说:“我要回去了。又耽搁半天,都不知道你们究竟要干嘛……”

“你看前边好宽敞,”向匡提着两条鱼,在路口愣望道,“刚从鱼市出来,突然眼前一亮。”

“罗马广场,”蚊样家伙在旁边剔牙道,“都城之内最重要地段,位居帕拉蒂诺、卡皮托利诺和埃斯奎利诺三丘之间的谷地,建城以后即为居民往来集会的中心。发展到共和时代末年,四周遍布神庙、会堂、元老院议事堂和凯旋门、纪念柱等。至帝国时期又不断扩建装修,其富丽堂皇居整个帝国之冠。从恺撒以至各朝皇帝,还不断在罗马广场北面和东面建造以帝王为名的广场,其中最大的是皇帝图拉真的广场,由市场、会堂、图书馆、纪念柱和神庙组成,气象雄伟,建筑精美,代表罗马建筑的最高水平。在罗马广场西南不远耸立着的角斗场,采取圆形剧场的形式,内部可容五万观众,是古代最宏大的剧场建筑。此外,城里还遍布数以百计的神庙、剧场、图书馆、体育场、浴场以及规模宏大的引水道等。”

长利憨问:“你从哪里弄来两条鱼呀?”向匡抬手指了指跟随后边的烟熏妆模样高瘦男子,随即告诉:“他在那边有个欠债的鱼贩,眼见搪塞不过,先给两条鱼来打发。旁边这哥们儿见我想要,就让我收下。正好拿回家脍鱼给向雄吃,他最爱用生鱼切片下酒……”

“你们魏晋名士的这种吃法,”有乐摇扇说道,“日后成为东瀛扶桑那边所谓‘生鱼片’的起源。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最好把这两条古罗马时候的鲜鱼拿去腌,做成一千多年前的咸鱼,挂在家里收藏为好。然后再过许多年,你们那边有个分支亦即千家,迁移来我们那里,便以卖咸鱼为祖业。他家有个著名的后代就是千利休,泡出来的茶也都是带有咸鱼味的淡淡馨香,我哥尤其爱喝……”

“这是台伯河的鱼,甚为肥美多汁。”蚊样家伙在旁剔牙道,“刚才烟熏妆模样高瘦哥们儿顺便请我在街边摊饮了碗鱼羹,摊主似乎也欠他钱,直接给碗鱼汤打发掉。”

“我已然日暮途穷,”烟熏妆模样高瘦男子悲叹道,“无论有多努力,干什么都没收获。很难指望还能得到啥好处,只盼下一步不至于变得更糟糕。”

“谁不是这样想?”有个长得像他的高瘦之人模样萧索地接茬儿道,“然而恐怕下一步还会更糟糕。”

有乐摇扇转问:“何出此言?”一个光头的圆脸胖子在人多处拄着拐杖低嗟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随着安东尼一行返回罗马,城中到处皆有骚乱四起。拉比伊努斯布置的那些乌衣民团已经差不多快被逐杀散尽,各街区出现了很多巷斗。先前闻有禀报,说是突然从四下里涌进来大群骁勇擅打的游民,可见安东尼麾下各路野战军团已有部署……”

信孝拎着鞋盒走过来惑望道:“你有没发现那边有个眼熟之人?”

我闻言投眸,只见一个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在路边低语几句,披罩麻布的灰须黑脸汉子蹙眉转朝赤膊壮汉,说道:“屋大维让人捎话说,已查出谋刺你的背后主使其实是小庞培。”

“为什么是他?”赤膊壮汉纳闷道,“小庞培跟我能有多大仇恨?”

“别忘了你帮恺撒击败他父亲。”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抬起眼皮,目光闪烁不定的说道,“早就结下梁子,这是一笔帐。看来拉比伊努斯和卡图又给人当鎗使了……”

赤膊壮汉微哼一声,睥睨道:“为什么不干脆说是西塞罗唆使?”

“西塞罗指使不了谁。”趁慈祥老头未近,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趋陈,眼神游离的低笑道。“他光会玩嘴炮伎俩。”

“共和派说话算数,”模样萧索的高瘦之人在台阶上话声清朗地说道,“小庞培的行为只代表他自己对你的看法。至于拉比伊努斯,此人一向偏激,不亚于从来偏执的卡图。像他们那样的,仅属极少数……”

“你们都一样,只不过是极少数人。”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在台阶下仰觑道,“一小撮而已。别以为自己处于道德制高点,转眼便要陷身于暴怒民众群情汹涌的汪洋大海,只要恺撒的唯一合法继承人屋大维登台高呼……”

正说之间,不知不觉陷入一大群紫白袍服的人丛围拥当中。各皆面色庄重,眼神严肃。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忙挤出来,慌张不安道:“共和派元老能有多少?就算你们全都来了,也不比恺撒先前塞进元老院的支持者数目众多……他们在哪里?”

“你说的那些趋炎附势之辈无非为谋一己私利,”模样萧索的高瘦之人在石阶上微哂道,“局势未明朗之前,他们不会露面,更未必敢于冒险跑出来站队。”

有乐摇扇讶觑道:“台阶上怎么又有个无烟熏妆容的布鲁图斯?”信孝拎着鞋盒在旁说道:“那个是大布鲁图斯,看其气概,颇有共和派‘话事人’的风范。至于有烟熏妆的小布鲁图斯,还须要等到日后,才逐渐成长为名副其实的共和派领袖。鲜为人知的是,罗马共和国著名历史风云人物老加图是其外高祖父,曾经执政的凯皮欧是其外祖父……”长利挤过来憨问:“你给我买东西了没?”信孝伸给他瞧,说道:“买了,很贵。直接花光那两个币在你身上……”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凑觑道:“两个币够我和加图妮斯吃好几天饭了,你拿来买这些东西?为什么非要用丝织的袜子和薄绸手套?你瞧我只著布衣而已,连袜也没穿……”

“德基摩斯·布鲁图斯,”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从紫白袍服的人群里往外面边挤边嚷,“你和马可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凯皮欧一样不识好歹,恺撒在前一年立下遗嘱指定你为第二顺序继承人,看看你怎样对待他?罗马人不会支持像你们这样的恩将仇报之辈,尤其是小布鲁图,你屡次反叛,仍然获得恺撒的宽恕与信任。谁不知道恺撒偏爱布鲁图斯,并且尊重他的意见,这两兄弟却怎样报答恺撒?”

面对群目纷投,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哽咽道:“我……我……”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忿然指斥道:“布鲁图斯,你敢公开向罗马民众说明行刺的动机吗?”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垂泪望向高处,模样萧索的高瘦之人在石阶上微摇头道:“无谓多言,辩解何益?”

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越发蹦跳,在糜集而来的平民模样之人簇拥中吆叫道:“看见了罢?他不敢……”

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在群情汹涌间鼓起勇气,嘶声道:“我爱恺撒,我更爱罗马!”随即脸上挨了好几拳,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率众围殴道:“并未听清,也没必要听。大家跟我一起直接揍他!”

我和长利忙拉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避往石阶上,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在下面振臂高呼,情态激昂地摆出鼓噪架势。有乐夹在其畔欲出不得,难免烦恼道:“没想到你如此来劲……”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一边高喊口号,一边转面朝他眨眼,瞅隙儿小声说道:“做戏而已。能混多好,全靠演技。正如我先前听闻你所言,人生如戏。这句话太好了,我明晚有个诗歌宴会在埃斯奎利诺山热盆浴时光别墅那边,你要不要也参加?最好是来一起玩,豪宅里面有热水浴池,场面奢华……”

眼见汹涌的人群即将冲上台阶,模样萧索的高瘦男子率领一众紫白袍服之人并肩拦住,有个褐布裹躯的躬背老叟在其间愤然呵斥道:“无知小儿,你们这是要冲击元老院吗?别以为仗着这会儿一时人多就可以乱来,除非从我尸体踩过……”因忿难当,一口唾沫随语而出,喷在有乐脸上。另一个老头拿手杖从旁乱打,有乐在人群前面叫苦不迭:“不是我带人往里冲,他们从后边把我推过来而已……”

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继续使劲把有乐往前推,口中叫嚷:“大家一起向前冲,回头到我那里领取后天奥绨斯演唱会的入场票券和限量发售的粮油卡,别忘了闹完事后随我去参加恺撒唯一合法继承人屋大维的河边篝火谈话会,等到围篝听毕演讲,每人多发一壶酒,全属免费赠品,先到先得……”

因见我急拉有乐不着,赤膊壮汉皱起眉头,啧然而往,绕到前边,先往别处一指,说道:“草台子上面有个美女好像没穿东西。”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忙随众人纷纷转望,皆问:“哪呢哪呢?”赤膊壮汉抬手甩一巴掌,劈脸搧去,掴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懵头掼开,翻跌台阶之下。

长利爬在高处憨问:“没穿东西的美女在哪儿?”赤膊壮汉往人多处拽有乐出来,有乐忙于伸扇往他腹下遮挡着说道:“你要登台了,还不穿东西?”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从石阶下爬起来,瘀黑一边脸转问:“刚才谁抽我?是不是大布鲁图斯……”

“还能有谁?”赤膊壮汉朝模样萧索的高瘦之人投去鄙夷的一眼,随即转望阶下,嗤然道,“不过你也是欠抽。四处乱嚷什么?谁告诉你说屋大维是恺撒唯一合法继承人?维斯塔贞女祭司长去我家宣读恺撒前一年立下的遗嘱,并没提到谁是‘唯一’谁不是。恺撒的遗嘱是按照其岳父的要求,在我家中启封宣读的。这份遗嘱此前一直保存在维斯塔贞女祭司长手里。在遗嘱中,恺撒指定自己姐姐的三个孙子为自己的继承人:给屋大维四分之三的财产,其余四分之一由鲁基乌斯·皮那留斯和克文图斯·佩蒂尤斯分享;恺撒为自己可能出世的孩子指定了监护人,其中几个竟是参与阴谋的凶手;还指定屋大维为自己的家庭成员,将自己的名字传给他,并规定德基摩斯·布鲁图斯为第二顺序继承人;恺撒把台伯河的花园留给人民公用,并赠予每个公民三百塞斯特尔提乌斯。另外,根据恺撒早年的谈话,及其一直以来的安排,他不在的时候,军政事务历来由我代为管理。雷必达和诸将也确认恺撒委托并授权我以副手的身份在必要时接掌其麾下所有部众,一干人马悉听我调遣,不得有违。否则众将共击之!”

随着斗篷扬展飒然猎响,踏前一步,抬足踩在石桩上,俯目瞪视,摆出神态威严的架势,睥睨道:“你想被击之吗?”

“谁想被击之?”披罩麻布的灰须黑脸汉子搡开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上前按剑凛立,环扫众颜,沉声道,“有安东尼在,还轮不到别人在这儿话事!什么‘唯一合法’继承人?我们只认他。早从高卢战役以来,安东尼几乎每战必在恺撒身边。在众将士心目中,安东尼从来跟我们在一起。什么时候才突然冒出个屋大维?他指挥过一场仗没有?年轻小辈没资历,想要驭众,首先你须能服众!”

“梅塞纳斯,”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悻悻而退,慈祥老头在后边歪戴假发冷眼悄觑,低喟道。“路还长。夜也仍然漫长。回去告诉屋大维,此消彼长,要有耐心……”

“贱人的特点是什么呢?”赤膊壮汉从旁边捧起一束厚重的书卷,甩到模样萧索的高瘦之人那边,诮然道。“无论你对他怎样,他都犯贱。既已干下了这种‘背刺’的行径,你还想当‘第二顺位继承人’不成?”

慈祥老头不禁皱眉道:“那些是我写的法律论著,你别拿来乱扔!”赤膊壮汉捡书摔去他脸上,砸得假发坠落,随即嗤之以鼻,谑然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你们当真讲过法律吗?未经法庭审判,当年你杀害了多少人?其中包括我继父苏瑞,害我妈妈又守寡一次……”

有乐伸扇去他腹下遮挡,从旁劝解道:“先别纠缠这些往事了,且让它如烟消云散。你赶快准备上台演出,不过最好是先穿些东西,顺便化个妆……”

“恶魔善于伪装,而且满嘴谎言。”赤膊壮汉犹仍愤愤不平,拿书乱扔道,“那些恶势力经常自称‘好人派’、‘进步派’之类,其实表里不一。有些恶棍报复心很强,而且手段阴暗,一言不合,立马把你往脚底下踩。当初我建议庞培与恺撒同时放弃军权,这是何等公平,你猜元老院怎么对待我?他们把我打了出来,居然群殴!不知是谁踢得我这边膝盖到现在还隐隐作疼……”

有乐抬腿展示瘀青之处,说道:“你看我这里也挨踢肿了,其中有个家伙很坏,混在人丛里专踢这儿,真的很疼……”我正要拿药给他搽腿,赤膊壮汉忽有所见,把我往旁推开,怒目投向一众元老那边,忿指道:“就是那厮!我瞧见其身影了,还敢混在这里?别跑……”我转头看到有个家伙从人群后面撒开脚跑,赤膊壮汉越众追去,忽又转返,匆奔而回,慌避不迭的向有乐他们低唤道:“快溜,我那群老年‘迷妹’势如潮水一般从街角纷涌过来了!”

有乐趁机拉我奔往另外方向,车里那小姑娘百无聊赖地倚窗张望,见我们跑过来,便问:“去不去我姐姐家?”

“去,”有乐向后边招手,在车门之畔说道,“还是先找回信雄要紧。咦,长利他们在哪呢?”

小姑娘抬手指了指,我转眸寻觅,看见信孝闻着茄子跨过庭栏,长利在柱廊下跟随一个捧东西的花白胡须家伙转悠,憨问:“你要去哪里呀?”

廊间那个捧着两盒东西的花白胡须家伙边挤边说:“先前不是告诉过你们么,急着要拿东西去元老院里面展览……”前边有几个紫白袍服的元老挡住不给进,推搡道:“快要下班了,不要玩这些节外生枝的名堂。适逢多事之秋,当下满城风雨,你别又来多事……”

“这会儿哪是下班时候?”花白胡须家伙捧着两盒东西说道,“别以为我不晓得元老院运作,像百人会议与部族会议,但有别于平民会议,其受多神信仰的宗教约束,只能在献祭的神殿开会,通常在霍斯提里乌斯会所。新年第一天的庆典,是在邱比德神殿,战争会议则在柏洛娜神殿召开,此后会议仅能够在祈祷礼,献祭,及占卜举行之后进行。元老院每天只能在日出与日落之间开会,而且不能在其它会议进行时开会。这里的辩论是没有限制的,而且被称为议事妨害的惯例是常用的招数。而在议事的间隙,很多地方都是空着,斯多葛学派常有人在圆柱大厅里聚集演讲,旁边还有个厅堂我曾预订来搞展览……”

“你又来搞什么古怪展览?”紫白袍服的元老们纷推道,“还嫌前几趟出的糗不够?你们‘恺撒派’故意让别人看我们闹笑话是吧?况且你拿来的这两盒东西一看包裝,工艺品!”

“真的有外星人!”花白胡须家伙捧着两盒东西呈递道,“不信你们自己看,其早就来过。便连尸体都已经在漫长岁月里化成石头形态了……”

长利揭开盒盖,拿出一个大头公仔在旁边玩,花白胡须家伙忙抢过来,不顾粉末纷落,急着摆回盒内。紫白袍服的元老们凑眼而觑,随即纷笑:“怎样都脱离不了人的形状,只要像人的形状就不是外星人。这些泥像土得掉渣了,你好意思拿出来当宝献?”柱后转出一个身形奇高、头额突兀的老者,看也不看,随手将花白胡须家伙捧呈的两盒东西远抛而出,准确无误地扔进垃圾桶,然后转身走进人丛里,翻着眼咕哝一句:“世上没有‘天外来客’。”

信孝似有所见,不由一怔,闻着茄子惑望道:“刚才你们有没留意到那个骨格清奇的老者霎刻间眼瞳有异?”长利憨问:“你看见有何异样?”信孝惊疑不定地低声告诉:“一剎那间,里面悄似有好几个异瞳在急速转动,稍加扫窥便即瞳孔收缩,形状仿佛蜥蜴那样,霎然又隐藏飞快……”

“想是你看花眼了,”恒兴挤过来说道,“其乃‘通判’之类德高望重的人物。在元老院的官位不是监察就是裁判。任何一位元老倘被认为犯下了违反公共道德的行为,其身份资格可被监察官剥夺。有座椅资格的元老才有权利穿著‘镶紫红边白长袍’,‘无票决权元老’则穿白色长袍,没有装饰。所有的元老都穿紧褐红色的皮靴,惟独曾有座椅资格的元老才可添加半月形的带扣。你瞧他那一身的行头,以及金铁指环……”

有乐闻言不安,拉着我刚挤近,又忙走避,小声说道:“咱们快溜为妙,避免引起别人不必要的留意。那个眼光异样的元老正从人丛间瞧过来,似亦往你这边盯着看……”正自慌蹿,不意撞到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他转瞥一眼,指着元老院廊前高挂的石板绘像,继续叫嚷道:“为什么把他挂出来?恺撒尸骨未寒,你们竟然就这样明目张胆……”

长利愣望石板绘像里那个光着一边膀子状似罗汉造型的家伙,憨问:“那是谁呀?瞅其造型也跟有乐差不多……”

“小加图,”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在画像前指点道,“据说是其出任总督时,塞浦路斯人赠送给他的肖像画。在小加图担任塞浦路斯总督期间,布鲁图斯当上了他的助手,从而开始步入政界。传闻这段时间里,布鲁图斯通过放高利贷积蓄起财产。布鲁图斯进入元老院伊始,便与共和派结成了联盟,以反对克拉苏、庞培和恺撒的三头同盟。元老院的贵族们不满恺撒作为高卢总督刚到任,便发动了为时九年的高卢战争,在阿尔卑斯山以北大发横财,还锤炼出一支规模庞大且忠于个人的精锐之师。贵族派认为他将许多战争收益用来收买人心,便很容易获得罗马内部的民众支持。高卢战争让元老院和庞培感到不安。恰在此时,恺撒嫁给盟友庞培的女儿尤利娅难产而死。加上东征帕提亚的克拉苏战败身亡,三头架构不稳,元老院拉拢庞培。为了敉平乱局,回到元老院的小加图支持推举庞培长期单独执政,并下令追查跨度达二十年的反貪污法案,针对恺撒和他的铁杆同盟。许多人因此遭到迫害,纷纷赶往高卢向恺撒提出警告。”

蚊样家伙挤在旁边叹道:“虽说事态已如此严重,罗马仍有不少人无心进行内战。他们或是拒绝庞培征召,抑或在兵营里表现得无精打采。西塞罗等人则从中斡旋,希望不要将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哪怕是恺撒本人,到这个阶段也不想在兵力完全集结前就诉诸武力。恺撒悄遣库里奥连夜带自己的信件交给继任保民官的安东尼,让他在公民大会和元老院里宣读。内容包括恺撒答应妥协,提议允许自己作为总督保留山南高卢和伊利里库姆省,以及非常必要的两个军团,直到当选执政官为止。庞培对此有些动心,但仍不能感到完全满意。西塞罗继续游说恺撒,希望其能做出进一步的妥协,只保留伊利里库姆行省和一个军团。然而恺撒的盘算依旧被小加图、西庇阿和连图卢斯等人看穿。他们意识到恺撒打算将掀起内战的舆论压力抛给元老院,再利用缓冲期完成兵力集中。所以这个最有希望成功的提案,还是被多数人给迅速回绝。在这样的背景下,局势就不可避免地滑入内战状态。恺撒在最后一刻仍想争取时间,但铁了心的元老院已完全不为所动,直接宣布其为全民公敌。同时安排卢修斯率四千新兵北上接替恺撒职位。自知性命难保的安东尼、库里奥和卡西乌斯等人,便化妆成奴隶,藏在车中逃到北方。他们的狼狈模样又被恺撒加以利用,展示给士兵煽动愤忾情绪。罗马的旧共和制度,也即将在血雨腥风中惨遭瓦解。”

“那次我化妆成奴隶逃出罗马,”赤膊壮汉浓妆艳抹地徐徐转面,在柱影后唏嘘道,“意外地发现卡西乌斯也化妆成另外一个奴隶,藏在车中一起出逃。打垮庞培以及小加图等人之后,我随恺撒回罗马过没几年太平日子,卡西乌斯竟然串通布鲁图斯刺杀了恺撒,于是我又化妆成奴隶逃出罗马,时距我向恺撒献冠只不出一个月……”

有乐摇了摇扇,啧然道:“当时人们皆猜疑他想成为君主,你为何多此一举,干嘛急着给他公然献上王冠?”

“那个只是寻常的花冠而已,”赤膊壮汉画着浓妆说道,“不是真的王冠。当时在庆祝牧神节,我从一个美女头上摘过来,想也没想就随手献给恺撒。他当时皱眉摇头不肯收下,我觉得大家开心一下,没什么大不了。你看我现下也要戴个花冠登台……”

有乐忙摘下扔开,不安道:“还是换个不加冠冕的造型为好。”赤膊壮汉转至柱影后边,又往头上戴个东西出来,睥睨道:“你看这个造型怎么样?前次那自称‘本都国王’的家伙丢下一顶帽子,上面似还有些血迹沾留未洗……”

信孝闻茄愣望道:“这个造型像唐僧。”长利挤在一旁憨瞅道:“我觉得像诸葛亮了。”

“那就再换过,”赤膊壮汉忙到柱影后边又戴个东西出来,一转头之下,连将其畔多人撞开。有乐从藏身之处伸脸讶问,“你头顶怎竟剑戟毕展?就像搬来一车兵器压脑袋上……”

“埃及法老,”蚊样家伙拉我避开,随即惑问。“也没这样夸张的头饰。你从哪里弄来五千年前‘神王’的造型?瞅着酷似金字塔前边那个狮身人面像的头部……”

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从旁察看道:“似是恺撒从埃及那边带回来的古物。安东尼从何处翻寻出来据为己有了?”

恒兴端详道:“亚历山大大帝麾下的将军建立起了埃及历史上的托勒密王朝。马其顿王国后裔托勒密十二世安排自己聪慧的次女克利奥帕特拉嫁给她的弟弟托勒密十三世,姐弟一起统治埃及。她的弟弟烦姐姐弄权,便与大臣联合起来对付她,将她赶到叙利亚,她在那里筹集军队,准备以武力争夺埃及王位。根据史载,此女素有倾国倾城的姿色,不但暂时保全了一个王朝,而且使强大的罗马骄雄纷纷拜倒在其石榴裙下,心甘情愿地为其效劳卖命。那时恰逢恺撒追击庞培到了埃及,托勒密十三世的手下伯狄诺斯杀害庞培,把他的头颅献给了恺撒,以此来讨他的欢心,想利用恺撒来除掉他的姐姐克利奥帕特拉。但是这一举动并没有让他获得恺撒的好感。而克利奥帕特拉也想借此机会利用恺撒助她夺得王位,暗教自己的属下装扮成商人,将她包裹在大毯子里,商人到恺撒住处求见时,她就从毯子里溜出来,与恺撒见了面。那时克利奥帕特拉正处妙龄,美艳惊人,她利用自己的美貌和智慧,把恺撒给迷住了。恺撒就下令执行姐弟俩的父王遗嘱,由克利奥帕特拉和托勒密十三世一起临朝。埃及有些不服的大臣随后发动叛乱,战败于亚历山大港战役,托勒密十三世在逃亡的时候也命丧黄泉。恺撒征服了埃及,但却没有把埃及划入罗马的领土。克利奥帕特拉与恺撒生活在一起,并有了一个儿子……”

“此事也加剧了恺撒身亡。”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微嗟道,“在罗马贵族们不满的声浪喧嚣中,恺撒非但并未吞并埃及这个重要的产粮地域,反而迅速恢复了克利奥帕特拉的王位。高兴的克利奥帕特拉七世携另一个弟弟托勒密十四世一起应邀前往罗马,备受殊荣,住在河岸边的恺撒私人宅邸。恺撒实践誓言,在罗马建造了一座祭祀自己家族祖先的维纳斯神庙,还把克利奥帕特拉七世的黄金塑像竖立在女神之旁。眼看她就要成为罗马世界的第一夫人,不料恺撒随即被刺身亡。克利奥帕特拉七世的美梦顷刻化为泡影,黯然离开了罗马。”

信孝闻茄说道:“克利奥帕特拉七世返回埃及,毒死托勒密十四世,立她和恺撒所生之子‘小恺撒’为托勒密十五世,共同统治埃及。其子被宣布为‘神之子’。她离开罗马之后,恺撒的养子屋大维及主将安东尼平定了罗马的动乱,两人划分势力范围。屋大维统治西部,安东尼则统治东部。安东尼在攻打安息帝国时传讯克利奥帕特拉前来会晤,希望获得埃及的财富以解决军队的给养。恺撒死后,安东尼称雄于罗马。他在腓力比战役最终击败共和派领袖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的军队后,按照与屋大维的协议巡视东方行省,筹措资金备战‘万王之王’。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对罗马局势和头面人物颇为了解,认为这又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于是巧作安排加以利用。守寡的‘埃及艳后’即刻展开了征服安东尼之旅。克利奥帕特拉乘坐金色的大船,穿着艳丽前往面见安东尼。她的美貌也把安东尼给征服了,两人在东方同居多年,而克利奥帕特拉给安东尼生育了三个子女。女王成功地保住了她的王位和埃及王国,安东尼却由此落得在罗马声名狼藉……”

正说话间,四面八方传来阵阵喧叫,密密麻麻的人群纷如潮浪涌至。花台下火光亮起,灿耀夺目。

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不禁惊慌,在火把簇围之间顾望道:“谁赢了?”

“何必太在乎一时谁输谁赢?”慈祥老头歪戴假发,悄聆群声聚啸骤涌,徐徐转面,似亦动容道。“恺撒葬礼在即,此般绝世倾城的场面很难再现于罗马这座‘永恒之城’。可惜粉墨登场的并非你我这等难得清醒之人,而是那只不知所谓的绵羊屁颠屁颠地跑上台……”

我随众人目光投觑,只见赤膊壮汉披裹羊毛大氅,在台上来回跑,蹦蹦跳跳地扬手乱打招呼,引起底下众多老妇为之狂热尖叫不已,其间有人晕倒,随即被抬出。场面陷入混乱,人群挤得许多灯柱摇晃欲坠,不时有东西掉下来。有乐拉我忙避去高处,忽闻一声平地惊雷,随着鼓擂山响,号角齐鸣,赤膊壮汉以浑厚雄阔的嗓音开唱:“莫忘却,我会留下来。不离不弃,在你记忆深处……”

其声震荡之间,上面接连有灯火坠落。赤膊壮汉边躲边唱:“莫忘却,当你梦醒,时光超越一切,只记得,我是那闪烁的星宸,如此明灿。仿佛晨曦升起前,消失的最后一缕星辉……”

有个大灯掉下来,砸在他头上。众人惊呼声中,赤膊壮汉挣扎而起,继续演唱:“无论何时,说起我的故事,犹如我就在你身边,因为那是我存在的痕迹……”

捧着两盒东西的花白胡须家伙在垃圾桶旁边讶望道:“前次我穿越迷雾听过这支歌,随手记下来,留谱在书页上。不料被他拿去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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