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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夜幕即将来临，透过屋内的窗户，我又看到了一天的落幕，那一刻我不太喜欢这样的场景。夕阳夕下，毫无朝气可言，更像年迈的老人，等候着自然死亡。
书桌上堆满了没用的资料，闲暇中翻阅了一下，想要从中找到答案，翻阅过后，竟是无尘的硝烟。明天在哪里，试着找了找，根本没有找到，或许到了我的年龄，想要找回年少的梦不太可能，只能带着一丝苟延残喘度过时光最后的倔犟。
那天还跟朋友说笑，晨曦的阳光并未升起，傍晚的月色还未消失，满天星辰仰望大地，而我如同未归的野狗，奔腾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之上。他们随后哈哈大笑，说我越来越有诗意，把自个比作狗，又把狗描述的那么高尚。不时几杯酒喝进肚里，我也哈哈大笑，确如现实，有时想当只狗，守个院落，也比现在强，可想而知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此刻我站了起来，长时间坐在办公桌前，有些不大带劲，一张圆桌紧紧的把我圈了起来，一丝喘息都不剩。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呼吸了几口冷风，瞬间清醒不少。每个人都很难，与他们相比我们不熟，自然不太了解他们有何难处。而我的身躯以被灵魂压榨，剩下骷颅一样的躯干毫无生机可言，这话也就在这自言自语胡乱的说一通，要是被老婆知道，她又一堆道理怼的我毫无还手之力。很庆幸她不在此处，有时候也不愿意说自家婆娘如何，毕竟与其生活将近二十年，感情稳固，彼此照顾，教育子女，侍奉双亲。但有时又想数落她一顿，毕竟她有委屈对我发泄一通，而我面对她只能埋藏心中，喃喃自语。
财务送来几张报表，不用她们统计我也知道今年效益不好，为了找到亏损，便把所有的发票和支出核对了一遍，没看出什么端倪，却也发现负债攀升的趋势。唉声叹气，吐露现实的不甘与无奈，真的有点累了，尤其窗外的冷风吹来，更让我不知所措。人到中年，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即使努力拼搏，也满足不了现实的开销。时代进步太快，总也跟不上社会步伐。曾经追逐的物质早没了用处，丢到哪里犹如鸡肋。
如今的年龄想要放下工作，可谓难上加难，再也回不到父辈种着几亩薄田养活一家人的年代，回不到寒冷冬季站在村口闲聊的风趣，回不到气候环境没有雾霾的岁月，回不到子女不敢忤逆父母的传统。我不时哈哈大笑几声，心中苦闷在此刻挥霍一空。
家依旧是哪个家，唯独我们不在是曾经的我们。忙碌的工作夹杂到了生活，抱怨生活的种种不是，抱怨爱人的愚笨不懂。却无法撼动工作带来的可悲，生计带来的压力。生活像一座大山，压的我们喘不过气来，子女又到了花钱的年龄，时常攀比着同学，炫耀着得失，却从来不考虑父母挣钱时的辛酸。
生活又不完全是一副重担，忙碌不堪的模样。蹭着假日陪伴孩子嬉笑玩耍，看着他们满脸笑容，毫无压力，心情愉悦，哪样的节日美妙的不可言说。这样的日子却很少，只有为数不多的节日里期盼着与孩子团聚。或许像小时候期盼过年一样，那时辛劳的父母把开心寄托在我们身上，如今我们又要寄托在他们身上，一代又一代源远流传，振兴文化，展现时代不可缺失的人文伦理，是不是说的太远了。我笑了起来，像一个傻子回味着生活的苦楚，又在灯光下自娱自乐，享受着回忆带来的甜蜜生活。
不知不觉时光流逝，想要追逐未来却被狠狠甩开。沉浸的遐想眼角流着一滴幸福的泪水，与其工作无休止的忙碌，倒不如想想生活，回忆些孩子成长的画面，陪着他们嬉笑长大的点滴，是多么快乐的一种追忆。
我按下办公室的灯开关，窗外灯光的倒影，隐隐约约照亮了房间，透过隐晦的黑暗，清晰的望见月光挥舞着动人的舞姿，又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回头锁好房门，走出院落，微风吹拂，月下凄凉。却也瞧见停车场候我一天的汽车，静静的欣赏浩瀚的星空。
秋冬来临之际，北方的气温逐渐降低，车内带有一丝余温，远比户外暖和。扭动钥匙，发动机轰隆隆的转动，灯光照亮黑暗的路，我随即挂挡加油，消失在单位的视线中。也许忘记工作才能让我洒脱一点，不至于太劳累。
回到家夜已深，灯光熄灭，老婆闲暇时习惯性的躺在沙发享受着黑暗的世界。好几次问她，如今生活好了，你又何必关灯省电。虽然我们家经济拮据，却不用这般节俭。老婆立马站起来，气势汹汹，眼睛迸发着无情的焰火，犹如一把锋利的宝剑，足可杀死让其恼火的人。满脸愤怒大声骂道；亏你想得出来，说的出来，你要为了节俭别娶老婆，别生孩子，一个人生活，想省什么都行。古代人没电力设施，偏远地区没灯光照明，照样不起早贪黑的活着。如今养成节俭的习惯，咋就爱跟钱挂钩。
哪时的我目瞪口呆，哑口无言的嘻嘻哈哈，说不出反驳她的话，又无法回怼她的节俭。为了息事宁人一副受气的贱样，让她骂上两句，消了气，这事也就过去了。倒不是怕她，夫妻之间因为这种小事争论不休实属不该，错了就是错了，大不了认个错，又没啥损失。一旦较起真，争论的事绝不是眼前的小事，往往连带陈年旧事，实在没必要小题大做，因小失大。
反观老婆往往得了便宜还卖乖，怒火未消，啰哩吧嗦。好像什么事她都对，一副圣人思路，做一些俗人的傻事。确如现实各地宣贯条幅标语，节约用水用电，实际并不管用，该怎样便怎样。往往标语说给别人听，对待自己又实行另一种标准。虽说人们有钱，不差几个水钱电钱，大部分资源是不可再生资源，一旦用尽，未来子孙又依靠何种资源生存，或许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面临未来时代人类应该有这种担忧。
盯着老婆瞧了一会，不由想起孔圣人说的一席话；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是圣人以他为榜样，参详人生，结合年龄，对知识文化的推崇，确立一生的价值和奉献。如今我也过了五十而知天命的年纪，时常有一种心有劲而力不足的疲劳。按说当代文化文明处于时代顶峰，可思想境界差之较远，做不到古人的洒脱与自在。虽说文化由古至今，呈现新时代文化融合的新途径，却不见如今的圣贤高论，诉说百姓的贫苦生活。
老婆见我不为所动，喊了两声。我贱兮兮的说；你最近好看了，话未说完，她便站了起来，走回卧室，嘴里喊道神经病。生活到了一定年龄，连个情话都不能说，话到嘴边被神经病三个字打破原型，独自站在客厅暗自叹息。却听见老婆喊话；女儿睡着了，你就在那折腾吧。我不在思索，收拾一番，这才入睡。
二
清晨阳光明媚，我还没去上班，老婆跟女儿早走了，只剩我来回闲逛。盯着客厅母女的合照，我不由粲然笑道；她母女二人相互怄气，谁也不服谁，时间一久，便是女儿获胜，母亲认输。哪一刻才知道面对子女父母没了脾气，无论做什么都为孩子好，可他们并不理解，时常忤逆父母，拿着一套不切实际的言论，妄图说服双亲。奈何父母思维跟不上时代步伐，总被儿女胁迫。
我轻轻的摇摇头，家是什么，或许一时的幸福，一时的吵闹，在不屈的岁月中，寻找各自的真理，试求说服家人。作为父母见惯了人生百态，反观子女，读了几本闲书，认可书中不切实际的理论，却不相信父母的真知灼见。等他们长大懂得，知识改变不了阶级，将就着无聊的工作，出身社会难以立足，无法排解遭遇的挫折，认知的经历没啥帮助。也就明白人活一生，并不是事事如意，件件顺心。要学会理解自身的不足，时代的缺失，或许能找到迷茫的自己。
等我回过神看了一眼时间，才知时光飞逝，黯自惊叹；今上午要与新来的副经理见面，大事都耽搁了。从家出来一路驰骋，走到一半的距离，一司机未看清来车，随即碰撞发生追尾。其余车辆见状减速慢行，不少司机从非机动车道缓慢行驶，而我堵在后面，想走又走不了，一时愤愤不平。
眼瞅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失，搁我内心忐忑不安，不时拍打方向盘，嘴里无情谩骂。我挂好空挡，拉着手刹，停车观望，期盼何时能走。车内传来铃声，拿起手机显示老赵来电。接通后喊道；老赵你到哪了，我这路上出了交通事故，堵得动弹不得，怕一时半会难以到达。老赵呵呵一笑，老徐，怕不是你有什么意见，借着堵车回避人事任命吧。我一脸苦笑，叹息摇头，辩解说；可别这么说，你要不信给你拍视频，让你看看真的堵车。
老赵沉思片刻；临时有点事，想让你主持一下，顺带走个形式。我吃惊的喊道；老赵，樊冰这副经理可是你一手提拔的，要是连你都不去露个面，站个队，让其他人怎么看。你别的事就不能先搁搁，人事任命半个小时的事。老赵呵呵大笑；老徐，你还这么鸡贼，以后还得靠你多带年轻人。轮到我轻笑两声，哪来的鸡贼，起初你答应的，要来开会，到了跟前说一声不来了，大家怎么想。
老赵挂了电话，虽说不愿意来，表示时间充足肯定要去的。还说等我到了，先开会，别让大家空等。坐在车上瞭望人群，不由想起昔日一幕。老赵原名赵晨楠，他是我的合伙人，两人合力创办了一家养老机构，承担老年人服务工作。当着外人面，喊他赵总，私下称呼老赵，多年交情，没了职场上下级的条条框框。以投入资金来说，老赵占大头，又是公司的法人代表，自然名列一把手。而我顶多算公司打杂的，老赵基本不管养老院的日常工作，除非有什么事需要他来协调，或者文件签字之类，他呢平常忙着其他公司的事。养老院的日常管理，矛盾协调，琐碎之事落在我的肩上。工作多年，我也习惯与老人打交道，习惯这里的工作环境。
当年国家出台一系列政策，刺激民间资金，投入养老市场，满足老人的生活着落。在当时所属的市场初期，与老赵同心协力，创办了这家服务老年人的机构。这几年随着市场规范，各地政府对养老行业管理和监管的完善，一大批不符合行业发展的机构，被政府部门取消颁发的从业资格。究其原因在于行业投诉率过高，养老机构人员臃肿，成本增多，导致利润减少。各种成本挤压，服务也就自然而然的不如昔日。
老赵与我商量，想增加一名副经理。提及养老院工作人员思维僵化，手脚懒惰，遇事拖拉，推卸责任，应当更换新鲜血液。提到有名的鲶鱼效应，并让我了解其价值理念和管理策略。对于老赵的说辞，我一百个不同意，这一年以我的想法，结合行业发展，推动科技创新，便搞了点新花样。唯独钱花了，事办了，没啥效果。上个月老赵又提到让年轻人试一试，说不定能办成我们办不了的事。直面财务亏损，我没了脾气，不在倔犟，顺从老赵的意思，增加一名副经理协同管理。
说实在话，我不太相信增加一名助手就能解决亏损的局面。作为养老院的管理者，没能力带来盈利，意味着我丧失话语权的口实。这一年来老赵多次提及让我歇一歇，实际在与我沟通协商，最终权衡利弊，增加副手，分担我的工作职权，以便快速抢夺仅有的养老市场，解决目前存在的亏损和负债。
以服务和企业盈利来说，没能达到预期，必是呈现以我为首的管理团队能力下降的因素，才造成今时今日的被动局面。闲暇中时常思索，我该如何理解副手或者副经理这一职务，要不是行业与市场的变化，又岂能轻易否定我的努力和付出。有时工作劳累，心情烦躁，也想把手头工作找人分担一下。后来细细回想，找人分担工作，会不会意味着我的能力下降。想到此，心里一阵害怕，决不能有这种念头，更不能让自己碌碌无为。无论多么艰难，我都该亲力亲为，也该表现出领导者独有的想法和认知。
片刻的冥想，简单的回味，马路牙子的非机动车道挪腾出一辆车宽度，不少车主缓慢通过。我也紧跟其后，不去理会车祸现场，着急的奔向养老院。前行的路途，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响了十来秒，眼瞅着将要挂断，接起电话。话未说出口，听到办公室助理的声音；徐经理您什么时候到。我厌烦的说；刚刚路上发生车祸，有些堵车，还需半小时左右。樊冰到了吗？助理回答道；已经来了，办公室等着呢？
你领她办公区，生活区转一转，熟悉一下工作环境。此话说完，助理不乐意的嗯了声，挂断电话。驰骋路上的瞬间，脑海里呈现出樊冰的身影，她年芳二十六七，身材偏瘦，不喜说话，一副冰冷的样貌。两年前入职老赵另一家公司，担任财务经理助理，一年后升任项目主管。如今又调到养老院，也不知老赵怎么想的。按照我的意思，从养老院内部调一人上来。老赵言道；养老院成了如今的局面，不见得他们有多大能力，顶多习惯混日子，即使调上来，也解决不了眼前的亏损局面。再说了之前都没去解决的问题，给了经理级别，也不见得会解决，能解决。
不愿与老赵在人事任命过多较真，顺着他的意思，调来樊冰。她真的行吗，真能解决危机。照如今行业发展的动态，生活习性，早以不是老人入住的问题，而是时代改变了人们的想法。养老院呈现的弊端与社会发展的矛盾碰撞，衍生新的危机。不少人愿意回归农村，享受田间乐趣，试问城市能满足吗？我指定不会跟老赵做这番争论，他眼里不太认可老人回农村的意图，他觉得城市生活习惯，只怕有心回到田间，也会因健康等情况延误治疗。如果让我选择，我会回去，几十年的外出拼搏，好不容易能与自然近距离接触，抚摸大地母亲歌颂为人类繁衍生息，薪火代代相传的精神。最终我们化作泥土也会守在大地母亲的身边，再次聆听她讲述自然规则，人文伦理。
这些年建设的新农村配套设施完备，道路平坦，水电齐全，只不过城市吸引年轻人的目光，再加上婚姻、就业、教育等等的局限性，引发了年轻人的逃离，当初我在老家也没一席之地，去了外地，真等到了年迈还得老家的山水接纳，毕竟我从哪里走出去的，终将会回到那熟悉的地方。
三
坐在一张闲置的办公桌前，身穿职业装的女士，便是樊冰。只见她对面的助理刘丽惊讶的语气询问道；冰姐，你真要来这上班。樊冰脸上略过一丝无奈，随后微笑的点点头。刘丽一副泄气的表情；在这有什么好，跟着一群老人生活，时间久了你就知道，太无聊了。你瞧眼角的皱纹又多了两条线，那些人在这等死，咱可是耗费青春。过段时间我是不准备坚持下去，倒不如找个年轻人上班多的工作，起码谈个恋爱，谈论些有意思的事。你是不晓得，人老了事也多，一天天的没完没了，简直烦死了。
初到的樊冰，被刘丽无声无息的抱怨，搅的内心七上八下。闲余之际瞟了一眼窗外，瞅见两位老人靠在墙体一角，窃窃私语，脸色嬉笑，说着外人不懂的笑话。刘丽见状，暗暗吃惊，埋怨自己无情吐露，笑着又说；冰姐，有时候老人挺通情达理，待我们如亲人，聊聊社会闲事，说说内心烦闷。樊冰嗯了一声，不去理会，反倒脑海筹划着一丝退路，思考着离开后的去向。
等我到了单位，上午过了大半。来到办公室见到沉浸发呆的樊冰，没精打采的刘丽。她喊道徐经理您来了。樊冰自然听到，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时间抱怨的语气说道；徐经理见您一面真不容易。我露出尴尬的笑容；临时有事耽误了点时间，赵总来了没。刘丽惊讶的问；赵总要来吗，这会没见他来。我笑着说；小樊，赵总跟你聊过吧，做事不要畏首畏尾，敢冲敢闯。樊冰愣了愣神，徐经理您客气，以后得靠您提拔，在这工作您是前辈，不懂的地方，您多批评指教。
我呵呵一笑，你这话说的严重了。刘丽你通知一下，会议室开会。刘丽离开，樊冰意志消沉的说道；徐经理，我可没跟老人打过交道，工作上的事还得依仗您。我一脸苦笑的摇摇头；咱是服务行业，多想想顾客的需求，别拿顾客当傻子就成。工作也没那么难，人老了，时代变了，搁在内心的苦闷有时适应不了。谁都有老的时候，相互体谅一下就过去了。别瞧不起这些老人，他们年轻时没少奉献青春年华。
樊冰欲言又止，很想把刘丽的怨言说出来，又怕没啥意义。我瞧着呆萌的樊冰说道；小樊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在哪工作都能收获你意想不到的经验。既然来了好好摸索，别跟他们一样，仗着年轻瞧不起老人。人是老了，可人年轻时的贡献可不小呀。樊冰呵呵一笑，徐经理，您说的我懂，要不是为了积攒经验，才不愿意来这呢？您是不知道呀，养老院或许没你说的那么好。
刘丽走来打断讲话，徐经理，他们到了会议室。我左右瞅了一眼，微微笑道；既然赵总没来，小樊先跟大家见个面，相互熟悉一下。樊冰神情冰冷，跟在身后，朝会议室走去。说是会议室，一间闲置房子，摆着几张桌子，墙上挂了点装饰品，门口贴着会议室标牌，算是养老院名副其实的会议室。
围着办公桌坐着几人，他们神色懒散，内心烦躁，低着头，悄声说话。我明白，他们痛恨副经理的职位以及我的承诺。别看这职位没多少收入，却有人喜好领导的名头，可以耀武扬威，指手画脚。我轻轻咳了两声，他们总算抬起了头，一双不服气的神情四处张望，似乎在看樊冰的笑话，料想这位年龄不大的女人，如何镇住来这养老的老人。我严肃的口吻；今天两个主题，其一欢迎樊冰加入我们养老院这个大家庭。其二原计划召开的第四季度会议和第三季度总结，因故推迟，今天做个汇总，大家踊跃发言。
还没讲完，老赵悄无声息来到会议室，在他迈入门口的瞬间。我站了起来，所有人目光盯向门外。老赵呵呵一笑，是不是打扰你们开会了。我笑着说，不打扰，会议刚开，大家热烈欢迎赵总到来。老赵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鼓掌，喜笑颜开的说；好久没跟大家见面，既然来了，就了解一下大家工作，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顺势给老赵腾出位置，刘丽递来一把椅子，其余两人见状稍微挪动座位。
老赵捅我一下，示意继续。我略显尴尬的说道；今天把大家召集来开会，先来认识一下樊冰，从今以后与诸位一同工作，将服务于老年人团体。请樊冰做个介绍。樊冰脸色羞涩，不情愿的站起来，瞄了一眼在座的几人，陌生环境陌生人群，一时间没准备好说什么。
大家目光又盯着她，只见她语气温和微笑说道；我叫樊冰，本科毕业，之前做项目管理，由赵总提拔担任养老院副经理一职，非常荣幸。由于之前没跟老人打过交道，在沟通、服务方面比较生疏。但我做人做事雷厉风行，不喜欢拖拖拉拉。今后工作也能保持高昂斗志，克服困难，迎难而上，与大家同心协力，服务好老人群体。就讲这么多，谢谢大家。
在座的人鼓了鼓掌，老赵笑着接话；樊冰讲的简单，指出她没干过养老院，没跟老人交流过。这事我不是很认可，家里都有老人，不外乎远亲近邻，瞧见他们一脸亲和，与其沟通绝不会没话可说。难道我们能对花钱养老的老人态度恶劣，不尊重人，哪么你就不能在这个行业工作了。连点尊重都不做到，我不相信哪个行业会允许你的存在。这几年大家有目共睹，同行业的养老机构暴露出一些难以启齿的问题，波及到我们这里，不论从名誉还是现状，难免受其影响。我们管理层面临的压力更大，可我们并没对任何人员的裁撤，因为相信不久的将来，随着政策稳定，养老行业管理和服务完善，将带动长久的客流，稳固的市场收益。
你们不要多心，老徐一直想给你们争取这个职位，塑造个人能力，培养团队凝聚。又为什么调来樊冰，从工作来说，你们扪心自问一下，今年的效益你们比我清楚。樊冰来了，并不是要换掉老徐，养老院是他一手搞起来的，可以说老徐居功至伟，不能否定他曾经勤恳努力。企业发展不单单看曾经做了什么，还得看今后的付出。人不能老拿过去的成绩炫耀，企业是有生命的，也需不断的变革，才能在复杂多变的时代中存活。
樊冰肯吃苦，没人干的工作，她都抢着干。倒不是她有多傻，而是她懂得所有人都不去干活，指望谁来完成任务。一个人辛苦劳作，不要认为领导看不见，都是靠一点一滴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成就，自然明白工作的干法。樊冰带领团队不如老徐，老徐你不要使绊子，全力支持年轻人的想法，做法。该让他们干的，你不要老逞强。
老赵喋喋不休的讲话，所有人的脸色并不好看，包括我在内。指桑骂槐的说出养老院效益不好的事实，点明了其他人的工作状态。面对老赵的挑剔，我只能配合，将近一年的劳累，盈利并无逆转，足以说明时代进步，我的管理水平以不足应对。上回与老赵喝酒，他义正言辞的说道；老徐，手里的权，不要抓的太紧，得学会让别人打头阵，工作的事不要事事过问，多关注结果，有了结果，过程大可不必在意。脑海想起老赵的叮嘱和啰嗦，真可谓内心深处百感交集。
老赵呵呵一笑；今天说的有点多，总的来说，要适应时代变化，过去的成绩再好，不代表将来有饭吃。要想有未来就得做好现在，你们也别有心理压力，除了工作的事，多想想以后的路。哪怕离开这，也得找个吃饭的工作。总不能靠着一事无成混日子吧，仗着年轻能混几年，一旦过了青春的年龄，还能混吗？老徐，想什么呢？
我尴尬的笑道；没什么，赵总刚才讲的大家要认真听，用心记。老赵呵呵一笑，话说多了，你们可能听不进去，等你们肩上担子重了，肯定能明白，这些话都是实践经验总结出来的。老赵看了我一眼，我瞧了一眼开会的人。感谢赵总慷慨陈词，讲了这么多管理经验，既然你们有心想着进步，不妨跟赵总多交流，从中学到管理精髓，应用咱们养老院，提升品质，搞好服务。
既然赵总讲完了，就参加一下我们第四季度的会议，本来前几天要开，工作的事比较忙，这一耽搁就到了今天。今天呢既欢迎樊冰加入，又邀请到赵总莅临，听一听我们目前的工作汇总，今后工作计划。到时提一提建议，结合当前现状进行改善。大多数低着头，唯独老赵看着天花板。我喊了声，先从王霞开始，谈一谈你们的工作思路。
老赵眉头紧锁，时常瞭望众人，似乎窥探到什么秘密。他名义上是老大，养老院的大事小情由我负责。并以部门和职责划分，成立医疗，后勤，财务，服务，联络等。王霞是负责服务的，个头不高，肤色黝黑，四十多岁，以来这工作好几年，她拿着准备好的稿子，一个劲的读，围绕目前的工作做了汇报。刘丽低头写会议记录，瞄了一眼樊冰，年龄而论我不占优势。没人愿意承认自己的不足，但现实面前我也不得不盘算好今后的出路。
一时的胡思乱想，王霞已经讲完，讲了什么内容，我一无所知。瞧见老赵欲要发言，老徐，想法跟干法同样重要，没想法迷失方向，不知该往那出力。没干法脚踏原地，停滞不前。今后工作要把想法转变成干法，结合起来，运用到实践当中。
王霞讲的很好，涉及市场与政策变化，相对工作而言谈论不能太远，得结合现状。市场与环境的变化我们掌控不了，唯一能做到如何服务好老人群体。王霞能讲出来，说明她认真总结工作的不足，但不能停留在想法上，学着变现，这才有利于今后的工作。提到目前养老院存在健身器材，配套设施出现的问题，这事不能拖，更不能任之不管。会后老徐跟樊冰你们统计一下，能修的抓紧时间维修，不能修的该换就换，挑些崭新的，符合咱这需求的设备，抓紧添置。要对养老院不足的地方，进行修整，提升入住环境与品质刻不容缓。
老赵话没讲完，手机铃声响起，他未接听随手挂掉。接着说道；你们继续开会，我还有点事要忙。老徐晚上布置一下，大家许久未聚餐了，一来给樊冰接风，欢迎她来此工作，二来大家工作辛苦了，今后配合好老徐，樊冰的工作。让养老院更有活力，更有实力，成为人们耳能熟详的首选之地。随着老赵风尘仆仆的离去，所有人脸色凝重的表情渐渐放松。窃窃私语的谈论声，好似忘记还未结束的会议。我轻咳一声，咱们继续开会，聚餐晚上的事，不要在会上说了，由许阳讲讲你们联络。
联络主要负责对接老人至亲，最初成立养老院之际，有很多老人以外地短期旅行和居住，为他们提供平台和保障，便加入全国老年人服务网站，以增加本地老人外出，外来老人短居的入住概率而设立。每年遇到敬老节日，会有敬老的学校或团体进行慰问，便需联系配合，以促成友好慰问的目的。最初几年也会组织老人户外参观，后来成本增加，利润减少，好多项目处于停滞状况。
许阳来这一年多，做事不认真，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我有时候想把不好好干的人裁撤掉，又因各种原因一时无法找到合适的人而作罢。只见许阳谈到；目前联系到的老人亲属，都觉得费用较高，意向不大。谈及老人子女，不愿意接受封闭式养老服务，要求开放摄像头，实时监控老人的生活场景，不能出现打骂，绝食，侮辱等行为。许阳讲完我问谁有补充，小樊你有什么补充的。樊冰尴尬一笑，没有。我又说杨依介绍一下老人健康状况。
杨依负责老人定期体检，疾病突发临时急救，一旦出现危急的疾病立即送往附近医院急救。她起到临时急救的作用，介绍了当前入住老人数量，体检与未体检人员信息，依照年龄、楼层做了网格观察。几人讲完轮到我做了总结；我们既要结合政策，市场，又要保证目前入住老人的健康。工作都是人做的，做好做不好看个人态度，之前的状态啥样，从今天开始翻篇了。今后想混日子的人，劝你们换个地方混，看哪愿意接纳你，就去哪。看得起这份工作，就好干干。赵总调樊冰来，他给出了答案，说明我们日常工作没做好，昨天没做好，咱不说啥，时间没法倒退。明天还干不好，还不想好好干，到时候可别嫌我说话难听。小樊你还有什么要讲的。
樊冰脸色不悦，带有愤怒的神情张望着，围坐的众人，盯着她瞅，而她又不愿意表达内心的观点，沉浸几秒钟，摇头示意没了，今后与大家一起工作，相互帮衬，对接好服务。我瞅了一眼，既然都没什么提的，那就散会。不多时走的干干净净，空旷的会议室剩我一人，点了根烟，口吐烟雾，心底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痛。
四
下午往往最清闲的时光，透过办公室的门，可以看清他们每个人的状态，懒散的闲聊。有人装模作样看似忙工作，实际玩手机，一副兢兢业业的表象。年轻人爱玩手机，也不知道虚无的世界，给了他们何种精神食粮，忘记了人生的价值与追求。我不敢过多挑剔，别看现在的员工没啥本事，脾气可不小，一副谁也不服的姿态，大不了一纸辞呈说走就走。单位既靠领导又依仗员工，团结协力才能奋发图强。如今我不敢奢望，何况在这工作多年，早已没了领导者的权威。虽说挂着经理的名头，在他们眼里早成了无能的庸人。
樊冰逐渐步入正轨，一下午让刘丽准备了不少资料，又向王霞请教养老院的服务模式。唯独不向我询问，或许我与樊冰有年龄上无法跨域的代沟，有管理层抹不开的面子。站在窗前我又看到了一天的光芒，墙根靠着几位老人下起了象棋，搁在往常，我肯定与他们一起，大声喊叫，杀他个昏天暗地。奈何今日没了这种心情，想当初我也曾努力过，缔造了一段养老院的神话，如今神话消失不见，留下一地鸡毛，让人远远避开。
快下班的时候，办公室的人宠宠欲动，从他们脸上看出了想要聚餐的心思。有人打趣的问，晚上聚餐吗？没人给出答案，倒有人建议问问经理。奈何谁也不好意思因为一顿饭，丧失颜面，坐在椅子上焦急的等待。老赵已然到了，没见其人，倒看见停车场停放的车辆。有些人终于耐不住寂寞，刘丽悄无声息的来到办公室，问了声；徐经理今晚上还聚餐吗，要是不聚，他们准备下班了。我惊奇的盯着刘丽，迟迟的说出，聚餐，等等赵总。刘丽抱怨的说；赵总早来了，院里转悠了一圈。那就去东北菜吧，203包间，话没说完，刘丽满脸嬉笑，我又说道；让王霞安顿好值班人员，剩下的人就去饭店吧。
说实在话，喝酒的场合不知何时对我没了感觉，尤其喝进肚子的白酒，更让我反胃难受。酒桌杯觥交错，诉说无聊人生又感厌烦，不如安静的待在办公室，自在的享受时间流淌。思索瞬间，铃声响起，老赵不情愿的问；你忙啥呢，都走完了，也不见你下来。我尴尬的笑道；临时忘拿钥匙，又跑了一趟，稍等会马上就到。
等我走到门口，老赵跟樊冰闲聊。半开玩笑半埋怨的说；啥情况，一个劲的磨蹭，不就来了个副经理吗，让你觉得不爽。我摇摇头，无语的指了指。你呀，话都你嘴里都变味啦。员工三三两两走在一块，说话打闹，樊冰与我俩保持一定距离，不插话，闷不做声漫步而行。老赵拍拍肩膀；老徐，让樊冰来，我想了很久，虽说咱是合伙生意，有时候又得有人拍板，两个人不能你看我，我看你，到最后这时机都耽搁了，还谈个逑的发展。养老院是咱一手搞起来，有谁知道咱当初一穷二白咋过来的。今时不同往日，世界在变，生活在变，咱一层不变，怕是难以跟得上社会步伐。调樊冰来考虑她年轻有活力，有冲劲，这些优势你我不具备，该给他们腾腾路，也好让其快速成长，迅速腾飞。
我哈哈一笑；老赵，这话就到这了，论谋略，谈管理还是你比我看得远，想得多。你的一席话对我触动很大，说实话真不想承认自己老了，奈何岁月沧桑，身体臃肿，激情早被生活磨平菱角，犹如一颗滑不溜秋的废蛋，毫无用处呀。老赵笑着说，有你这句话就成，就怕咱俩因为这点小事争来吵去，叫人看了笑话。我平静的说；不会的。虽说我识大体，这事搁在心头别有一番滋味，一丝难过。老赵与我不在谈论，走路的摩擦声顶替了这无情世界。
饭店距离养老院不算太远，一公里左右。初秋的微风，吹落了泛黄的树叶，一片两片掉落下来。老赵叮嘱樊冰，别不拿老徐不当回事，做人首先学会尊重，这里入住的老人各行各业，说不准能碰到有能力有智慧的人，你要一副吊儿郎当，瞧不起人，怎能学到老人遗留的智慧。樊冰诚恳的点点头，一定用心学。老徐，上回哪老头走了没。
脑海中不由想起哪位老人的轮廓，叹息的说；几个月前就走了，说是回老家了。老人家到底知识渊博，见识高远，好像姓陈，叫什么忘了。来这住了一年多，喜欢咱这的气候。樊冰露出惊讶笑意，疑惑的问；咱这穷山僻壤的有啥呢？老赵呵呵一笑；老徐给她讲讲，到底没见过世面的人。都不晓得珍惜本地的风景，等你离开这就能明白，龙城的气候，环境承载了华北地区的优势。
我呵呵笑道；快别扯了，竟忽悠人家小樊。陈老年轻时多在北方工作生活，后来去了南方诸多不适，退休后来此旅居。樊冰笑着说道；等我老了，就去旅游，逛逛之前没去过的地方。我跟老赵相视一笑，老赵严肃的说；你连现在都没想好，就惦记着你的将来，怕到那时你仍没有多大作为。现在都没去的地方，留给以后，怕以后也不会去。樊冰言语肯定的说；肯定要去的。老赵瞅了瞅，这丫头还是太年轻了，以后就知道啦。
到了饭店门口，有几人站在门口迎候我们到来，也有几人去了餐厅包间。老赵招呼赶快进去，所有人走进包间，服务员拿着菜单一一记录，老赵点了几个硬菜，便推给别人。我站在门口听见旁边包间的抱怨声；现在的员工不好管，着不着政府部门投诉你，搞的老板不像老板，倒像孙子一样。一人叹息道；如今的企业家最难。另一人又说；如今不能谈情怀，只能谈薪资，钱给少了，混日子，给多了企业亏损。听着几人闲聊，我不免为之触动。老赵喊着老徐站门口搞啥呢，赶紧里面坐。
桌子摆满菜肴，杯中倒满酒，老赵致辞，并向大家敬酒，一连两杯，给樊冰铺好副经理的名头，其次肯定大家对养老行业的贡献。我瞅着其他人没当回事，该吃该喝，根本没走心，不关心养老院的将来，更在意薪资能否增加。酒越喝越醉，话越说越多，谈笑风生，从国内聊到国外，从人生谈到死亡，从现实穿插历史，不忘却谈论的意义，不丢失人生的乐趣。
烟雾缭绕，空气浑浊，几个喷嚏过后，我躲在外面，呼吸着冷风，仰望星空，一声叹息，原来不喝酒也不错，看清醉酒百态，知晓胡言乱语。搁这之前，约上几个朋友，聊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历史的结论总要论述一番，好像不去说这些没用的话，酒喝不下去。从他人眼中，我瞧出了阿谀奉承，眼瞅着退出管理岗位，对我的态度悄然生变。工作上你推我当，闲谈是非倒是很有一套啊。
老赵不知何时走到我跟前，一身酒醉的说；老徐，看开些，不就是一个副经理吗？我呵呵笑道；跟哪没关系，最近胃不舒服，老婆叮嘱了，不让喝酒。老赵闻言哈哈大笑；啥时候听你老婆的话了。哎了一声，不听不行呀，总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吵架吧，眼看孩子们也长大了，是时候替他们考虑考虑了。老赵拉着我，失笑的说；还不知道你，心眼小了不是。
懒得辩解，跟老赵回到椅子上，盘子吃剩的饭菜，杯中未饮的酒水，说话声少了，盯着手机自娱自乐。老赵喊着今天很开心，时常聚一聚，把不开心的事说一说，但工作的事还得干好。樊冰以后多组织一下大家，气氛要有，工作也得有，别一副死气沉沉。我没接话，喝完最后一口酒，开始散场。
目送他们优雅离去，一股莫名辛酸的忧愁萦绕心头。惆怅的心，孤寂的情，让我再次感到人生停滞不前的困惑。孤独月光，照亮着孤独的我，浩瀚星辰，点缀了我沉寂的年华。仿佛我成了最没用的人，被丢弃街上，任由消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