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辽河早早的结了冰,天上的雪止不住的下,冻的大地直打颤,里面的貂也睡不安生,曲卷成一团。
辽河边上倒是里三层外三层被人围的严严实实的,今天是宋青平家收网的日子,村里的人都来看热闹,穿着厚袄子操着手看着,嘴里像咬着冰块似的,闭不上来,直往外冒热气,声音嚷着成一片。
宋青平只得提起嗓子:"大伙使劲拉网子了。"
家里的长工扯着网子往外拉,眼珠子股的通圆,脸绷着,嘴里喊着号子:"一二,拉,一二,拉……"手不断使劲,被勒的忒红,张草生也在旁吆喝,网里的鱼扑腾着炸锅,借着力蹦哒出网,网子也快要被撑爆。
人群也沸了说:"今年宋老板今年可又大赚一笔"。
宋青平自己也是几年没看到过这场景,宋青平扯着嗓子吼:"今天中午的红烧肉可不是白吃的,在使点劲顿顿都有肉吃。"
人群里提了一嘴,"宋老板急了,嘴里都说胡话了。"
进过一个多小时,网里的鱼被拉扯上来,鱼也是一筐一筐的装满,每条都有三四斤重。 宋青平看着嘴里兜不住笑,打算熬鱼汤请村里人吃鱼,图一鲜味,在辽河边的灶就被架起,鱼也杀了百来条,几口锅同时开造,风吹着好不容易才点着火,往锅里铲上一铲子雪,把杀好的鱼往雪里滚,就当洗,啥都不用加,放大铁锅里煮。鱼汤的鲜味,勾的鱼生村人直掉哈喇子。
"宋老板你是不是假假咕咕的,那我们寻开心呀,我们可忍不住了。"
宋青平说:"等会你们就可劲儿造,管够。"
宋青平可是鱼生村的大主,他原是清末的武举人,在朝廷里当官,他知道清庭都被慈禧太后蛀空了。在待在这里都是瞎爪,拿啥跟国民政府斗,就敢快把家产变买了跑了。
跑到了这鱼生村,寻思做鱼生意谋生,现在打仗那里不是军官说了算,他拿钱打通这层关系,鱼场不也就给建起来了,雇了百二十个工人,宋清平选在这儿不单是为了做鱼生意赚钱,这里靠河仗打来了就赶紧跑,宋清平那管是谁做国家的主,他只怕爆弹落到自己头上,命呀,钱啊啥都没了。
他有两个儿子大老婆生的,大的叫宋青安,小的叫宋青原,现在可是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听老子的话打着仗偏要去洋人开的学堂读书,回来时飙几句洋话辫子也给剪了,像个球样,宋青平气也受够了,懒得管他俩兄弟说了也不听老子的,说啥新社会都这样,那就使劲折腾去吧,还好宋青平有个小老婆给他生了个女儿叫宋青洁,比他哥俩安生多了平时就在屋里作刺绣,鸳鸯绣在布上,羽毛的层次也分得清,没人教过,哄得了宋青平高兴,宋青平知足了,家里好逮有个娃。
宋青平没事天天都要去鱼厂打一转。卖鱼,杀鱼,做鱼干他的厂里主要是干这些,张草生可天天跟在宋青平后面转悠,常附和着,他算是个管账的,再加上个谈生意也都是他的活,他年轻时走南闯北过,懂得看人面,说得了场面话,在外也混的了口饭吃,他想这战乱年间就算死也要死在祖坟上,可不能死在他乡那多不值,他回来时在外可啥都没捞到,他老婆数落他说他在外养女人把钱都花在她上,忘了他娘俩,他在外确是花天酒地了一把。宋清平是知道他的尿性,张罗生意他在行,但他经常偷油水在作账的时候。
宋清平常提点他到底谁是主,"草生你这账做得跟你心境似的敞亮,我呀挑不出毛病,你呀比我更懂得些"。宋清平说着眼珠子转悠打量着张草生。
张草生忙着接话:"那全靠宋老板的提点,没有你的大恩大德我还在讨饭。" 宋青平量他也不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贪大只溜过几毛钱的人能激起多大的浪子。宋青平可顾不上整天跟他瞎扯。
唐鲢举算得上是在鱼生村和宋青平最聊的来的,村里的宗庙祭祀都归他管,写得了诗了,作得了画,是村子里少有的文化人,科举没考中凭学问在村里某差事,他儿子唐鲢浩在村学堂教书,女儿唐鲢釉也是大家闺秀,一家子在村里别提多体面了。
宋青平常去唐鲢举家喝茶,逗鸟,唐鲢釉闻着宋青平味似的,来了就忙着沏茶。"宋伯伯听说你家鱼场大丰收,鱼汤我可没尝到"。唐鲢举笑着你这贪猫好吃,宋青平看着唐鲢釉娇好的面容,三寸金莲也是娇小玲珑惹人爱,想着自己那两个兔崽子,要是有一个能被唐鲢釉看的上,让唐鲢釉做他的儿媳。不知道他俩有那福气没,这事要是成了那就是亲上加亲,两家走动得也更频繁了,这也是鱼生村少有的热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