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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男孩常青出现在秧苗村时，正值夏季。
村里人早听说这几天会有一批上海来的知青，下乡插队。所以树来到码头时，那里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了，人们恨不得伸着脖子钻进海平线里。
时值正午，太阳毒辣辣地照着，乡能烤卷绿叶，把水分皆蒸了去。站在人群中好似进入了蒸笼，热气弥漫，晒得人嘴唇发干，不少人汗流浃背，空气里一股酸味。
树随手摘下一颗苹果，放进水渠里洗了洗，本来清凉的渠水此时也有了淡淡的温度，淌过指尖就更加暖和了。树攀上了码头旁的老榕树，视野顿时清晰了许多，树荫中刚好可以看见水天相接处。树枝上已经挤了很多孩子，树一脚把一个孩子的包踹了下去，随后若无其事地坐下，啃起了苹果。
“怎么还不来啊？”过了许久，终于有人打破沉默发问道。此话一出，人群立刻窸窸窣窣地议论起来。
“难道记错日子了？”“不会不来了吧？”
已经有人渐渐离开了，人们的耐心在流失。
树突然灵光一闪，邪笑了一下，倏地站起，冲着人群喊：“船来啦！快去看船啊！”
许多离开的人听见这话，拔腿就往码头跑。突然涌来的人群打了前面的人一个措手不及，一个个皆被“扑通扑通”撞下了水，会水的自然无事，不会水的只能呛得白眼直翻，但也扑腾着上了岸，一边拧着衣服，一边咒骂着。
树趴在枝头尖声大笑，拍着树干，把叶子都震落了许多。
“船呢？”不知是谁问道。
是啊，船去哪了呢？人们齐刷刷伸着脖子去找船——海平线里一点船影儿都没有！
被戏耍的愤怒传染了每个人：“是谁？谁说船来啦？”
一片沉默。
“我知道！”树上的二狗子——常青的死对头跳了下来，得意的瞥了常青一眼，向人们阐明了情况。
人群中，树的母亲脸色一黑，脱掉鞋子抓在手里，对躺在枝头的树吼道：“树儿！下来道歉！”
树安稳地躺着，不为所动。
“你个小兔崽子，看老娘怎么收拾你！”母亲往手心啐了两口唾沫，就要爬上树去。
“船！船来啦！快来啊！”
树的眼睛猛然睁开，也顾不上老妈的拖鞋底子，一跃下了树，向水边跑去。
天与水相接的地方隐隐现出一白影，沿着一条金光大道驶来，太阳升到了顶点，把水面照得犹如洒满金子，波光粼粼，为轮船也镀了一层金边，乳白色的蒸汽飘散开来，显得更加迷人而温馨。
“呜——”在人们的屏息等待中，轮船终于靠岸了！村民们纷纷点燃鞭炮，欢呼起来，不少人上前帮忙搭跳板、搬行李，树的母亲甚者和一个小伙子聊上了，她注意到，这位知青还带了一个孩子。
“几岁啦？”她问小伙子。
“十八，”小伙子笑笑，指了指身边的男孩，“这是我弟弟，今年十岁！”
“噢，那比我们家树儿还大了两岁呢！”她微笑着注视着男孩。
男孩怯怯地站到了哥哥的身后，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角，那模样真令人怜惜。
“好了好了，大家都安静一下！”随行的队长说，“现在开始分配！”顿时，鸦雀无声。
“秦东！”
“到！”
“你去阿方家。”
树凑了过来，看了看队长，又看了看男孩。
“蒋安！”
“到！”
“你去六黑家。”
……
眼看知青们都快被分完了，树家还未分到一个，树焦急地看了看男孩。
“常春！”
“到！”
男孩的哥哥站了出来，树心头一紧，他好像特别希望这位知青——准确来说是这位知青的弟弟来到他家。
“你去……二狗子家！”
树失望地低下了头，满是委屈的眼睛看向了男孩，却看见二狗子像自己做了个鬼脸。树咬牙，心里发狠：下次逮到你就把你的大板牙打掉！他又不甘地看了看男孩，转头朝着家的方向挪着步子，男孩默默地注视着树的背影，大概是感到遗憾吧。
“等等！”一位村民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攥着法庭的传呼单，“二狗子他老子当街打了人，被人家法庭传唤了！不能把知青分到他家！”
队长迟疑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名单上的最后一行。
“那好吧，你就去树家好了。”
树一颤，猛地回过头来，惊喜地望向男孩，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他拉起男孩的手，朝二狗子坏笑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起来：“我们家分到知青啦！”
母亲领着小伙子，一巴掌拍在了树的后脑勺上，笑着骂：“属你最野！”
树不管，激动的满脸通红，他紧握着男孩的手，在无垠的田野上奔跑着，一边跑着跳着一边喊：“我们家！分到知青啦！”
老榕树下，一片祥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