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明镜本名江无尘，于是取了个网名明镜，这个名字似乎看着让人有仰视的感觉，江无尘就是需要这种存在感，打造自己，从名字开始，然后是服装和道具，他添置了最好的手机支架、散热器、声卡之类，然后去买了一套价值不菲的名牌运动装，他想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貌若潘安的气质，在户外找个风景秀美的地方开播，吸粉难度应该不大，事实证明他太自负了。首播那天，他四点多就起了床，穿戴整齐，拎着设备出了门，在家门口不远的公园里开始了创业之旅。这个直播点位是他踩了许多次点才确认的，一湖清水水平如镜，偶尔有白鹭掠过，湖畔芳草萋萋，几棵高大的玉兰树，正对着天空的方向开着硕大的洁白的花朵，这样的背景，应该是无可挑剔的，当时已经进入夏天，白天酷热难当，早上还好，虽然没有风，还不至于坐在那里出汗。明镜忽然发现自己错了，五点天还没亮，到处一片漆黑，让围观的人看什么呢？黑咕隆咚的，自己怎么就这么白痴呢？只听说早上流量好，便定了这个糟心的天都没亮的时间。不播吧，对自己不起，播吧，对观众不起，在纠结中，他还是开播了，果然门可罗雀，人们都是视觉动物，你的直播间啥都看不见，只有一个男中音隔着屏幕从黑暗中时高时低，确实有些不寒而栗，何况你是个新人，还没做所谓的养号工程仓促上阵，可想而知的失败，播了接近一个小时，天已经亮了，可是流量却少得可怜，大概也就七八十人的场内观众，同时在线的人数在个位数震荡，很多时候都是0人直播间。做直播，不能因为别人没有进来就不说话了，场外还有隔着门看的，你的状态不能垮了，打起精神说了说，原来准备的干货一点用没有，纯粹成了一个会客室，来了人就打招呼，欢迎欢迎和非常感谢，已经说到想吐了。可是说了也没意义，人家闪进闪出，完全视你为空气，仿佛自己的呼吸都是错误。什么叫做煎熬，恐怕就是这种感受了。

明镜真的后悔了，难道自己的赛道选错了？他颓然地坚持到了天亮，决定重新开播，是否能有点起色，他又重新调整了位置，特意坐到一棵高大的紫薇花前，将头发梳了又梳，衣服整了又整，才重新忐忑不安地按下开直播三个字。毫无变数，一成不变的死气沉沉，只有明镜的声音在朝阳中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