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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保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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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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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清》连载

第三章 河工成康熙赏功臣 求全毁鹏翮屡受斥

河工告成主要功绩在康熙帝,但也把张鹏翮放在了众目睽睽之下,未免有求全之毁。康熙帝南巡时命截漕二万石交张鹏翮往赈山东饥,然而,灾情难以扑灭,张鹏翮下令河员动常平仓谷二十八万余石散赈,疏请以山东各官俸工银补还。这年十月吏部以此弹劾张鹏翮,康熙帝不予理会。

十月十一日,康熙帝带皇太子胤礽、皇三子多罗贝勒胤祉、皇十三子胤祥,踏上西巡之路。临行前还对吏部、工部的官员说:“张鹏翮在河数载,殚心宣力,不辞艰瘁,又清洁自持,朕心深为嘉悦。尔部议叙具奏。”并御笔题写“澹泊宁静”匾额赐给张鹏翮。

十月二十五日驻跸太原城内,山西巡抚噶礼、太原知府赵凤诏等殷勤迎驾。噶礼是满洲正红旗人、清朝开国五大臣何和礼四世孙,其母为康熙帝乳母。为官勤敏,但贪婪无厌,虐吏害民。太原知府赵凤诏是湖南巡抚赵申乔的次子,康熙二十六年举人,次年进士及第,康熙三十五年出任沁水知县,康熙四十一年授太原知府。恰逢康熙帝车驾西巡,驻跸龙泉关,召其谒见,问山西巡抚噶礼贤否,赵凤诏称噶礼为“第一清官”。帝谓凤诏曰:“汝父官声清廉,汝当效法。”凤诏对曰:“微臣所自信者,不受贿而已。居官受贿,无异闺女失节,臣实耻之。”帝笑曰:“尔言虽鄙陋,然如此存心甚佳。”

十月二十六日,康熙帝召见山西官员,说:“入境以来,观风问俗,见民生略有起色,闾阎之间,俗朴尚俭,朕心少慰。”肯定了山西巡抚噶礼的政绩。

康熙帝再三强调,今年山西收成颇佳,山西各级官吏要“仰体朕爱民如子之至意”,告诉民间百姓:“若不丰用奢,则荒年必致匮乏”,并且“教之以礼义,导之以守法,重农务本,藏富于民”,若能如此,则“朕无西顾之忧矣”。最后,康熙帝坦言,由于今年山东省旱灾严重,已经免去了当地康熙四十三年的地丁钱粮,又免去了云贵、广西、四川的地丁钱粮,所以此次在山西“不能施惠”。但是可以将山西所属州县康熙四十三年以前没有上缴完的银两米草,全部免除。

康熙帝心中将噶礼与张鹏翮进行对比,发觉还是噶礼这种满族大臣办事得力,突然就有些厌恶张鹏翮。十一月十日,康熙帝在西巡路上,传谕责备张鹏翮让河员发仓谷邀誉,乃令山东各官补还。张鹏翮接旨连忙上奏折请罪。

康熙帝巡视过山陕,由潼关进入豫省地界。腊月初一日驻跸洛阳城,初二日驻跸孟县下孟镇,初三跸河内县董张镇,初四驻跸修武县城内。初二在孟津渡黄河时,见河道淤沙严重,预感到黄河会在怀庆府一带出事。但见冬日此处土不上冻,认为堵口不难。他的这些认识直接影响到了八年后的武阳黄河堵口,这是后话。

腊月十九日康熙帝一回到京师,就接到四川道监察御史刘若鼐的奏章。刘若鼐疏参山西巡抚噶礼贪婪无厌虐吏害民,计赃数十余万,太原府知府赵凤诏为噶礼心腹,专用酷刑以济贪壑。康熙帝命人下旨让噶礼明白回奏,随后康熙皇帝不辨噶礼辩解的真伪,认为噶礼遭劾是升官太快遭人嫉妒,还下诏安慰了他。

没过几天,有山西平遥县平民郭明奇等人进京告状,他们将噶礼罪状交给素有正直之名的巡视南城御史袁桥。袁桥览毕,义愤填膺,立即上书弹劾噶,御史蔡珍闻噶礼恶行,也同时上疏弹劾噶礼。康熙帝对噶礼所作所为已有所耳闻,但依然选择包庇他,反将郭明奇等人下刑部治罪,袁桥、蔡珍坐诬陷罪罢官。

康熙帝当然看重廉张鹏翮这样洁奉公的官员,但朝廷也需要噶礼这样虽说官声欠佳但办事得力的督抚。当下的两江总督阿山也是个官声不佳但有雷霆手段的人。

两江总督正式官衔为:总督两江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兼理粮饷操江统辖南河事务,管辖江苏、安徽、江西三省,是清朝九位最高级的封疆大臣之一。康熙三十九年五月,满人阿山接替张鹏翮担任两江总督。阿山一到任后就挑张鹏翮在两江总督任上的茬口,弹劾其对盐袅孔文泰不加详审、袒护,甚至还牵扯出张鹏翮的儿女亲家第六十六代衍圣公孔毓圻,但最终没能扳倒张鹏翮。康熙四十一年,阿山因审查安徽布政使张四教亏空帑银案中徇私庇护,被革职留任。

康熙四十三年初,阿山一下子将江西巡抚张志栋及其属下布政使李兴祖、按察使刘廷玑,以及袁州府知府马斌、南昌知县王廷对等众多道、府、县官员参倒革职,江南震动。

就在这个当口,淮扬道员王谦,以其冒领治河款项,弹劾其下属山安同知佟世禄,河道总督张鹏翮将佟世禄革职。佟世禄不服,进京告御状,攀咬河道总督张鹏翮,说其“诬陷其冒帑误工,拟以重杖,又将他人应赔钱粮坐令他名下赔补”。二月十七日,康熙帝命两江总督阿山、河南巡抚徐潮会审具奏。

阿山接旨大喜,决意趁机将张鹏翮整倒,不待河南巡抚到江南,便着手收集张鹏翮的罪证。阿山偏信佟世禄一面之辞,参劾张鹏翮“妄动库银,以培修抢修为口实,靡费银九千余两。”在五月二十九日的奏折中说:“时淮扬原道员王谦、现任淮徐道员张弼等不行详查,仍照原审枉拟,强令赔偿。由此观之,王谦、张弼及河道总督张鹏翮将不应赔之银,尽着落佟世禄赔补,实属冤枉。”不仅为佟世禄洗白,而且将张鹏翮与其属下两道员全部罗织入网。其中张弼所任淮徐道员,驻在清江浦,不仅管数个厅汛,而且掌管河道银库,更是阿山打击重点。而且,一旦将张鹏翮与其属下两员道台全扳倒,阿山便可控制河工。

不过,就在河南巡抚徐潮起来会同阿山审查佟世禄叩阍案期间,吏部又有人疏参阿山,说他“前题参抚臣张志栋大计举劾不公,布政使李兴祖等明有附和情弊,均行革职在案。今又以李兴祖等实未尝附和张志栋,代为题留,明系钻营徇庇。”请严加议处。吏部认为阿山应降三级调用,但查阿山已经革职留任,无级可降,请求将其解任。七月四日,康熙帝下旨:“阿山著仍留任。”

九月十六日,阿山再上《两江总督阿山条陈张鹏翮劣迹事奏折》,洋洋六千余字,历数张鹏翮在治河中的种种问题。说张鹏翮“不分别前后领取库银之人及兴工起止月日,出现亏空着落佟世禄一人,倒置是非,妄行渎。”又说“其后佟世禄叩阍,奉命行查。然王谦、张弼等不据理揭谬,反附和河道总督,昏庸巧饰,照坐令佟世禄名下追取。”

不过,康熙帝也不敢尽信阿山,在其奏折上朱批:“案情知道了。”并“谕尚书徐潮,革职留任阿山:河道总督张鹏翮虽为人首告鞠审,但系现任之臣,不可犯颜对质取供。若有应问之处,则移咨取供。特谕。”对张鹏翮给予一定保护。

阿山是急于将所辖的官员都换成自己用着顺手的人,岂料天不遂其愿。这年十月,朝廷授陈鹏年四品江宁知府。江宁虽在江苏省治下,但江苏巡抚和布政使、按察使均驻苏州,两江总督、安徽布政使驻江宁。阿山素知陈鹏年是张鹏翮的人,认为陈鹏年是张鹏翮在自己身边打的钉子。

陈鹏年并不管阿山作何想,他心中只知有皇上,一心要干一番事业报效君王。他微服入城上任,严惩贪官污吏,平反冤狱,革除官场陋习。驱逐南市楼娼妓,在其故址上建乡约讲堂,每月初一亲自前往宣讲圣谕。陈鹏年到任不久便博得“清官”的美名,江宁百姓对他交口称赞,阿山越发视他作眼中钉。

康熙四十三年十二月二十日,以河工告成,加河道总督张鹏翮太子太保。监修高家堰的兵部尚书范承勋、刑部尚书王掞、户部左侍郎王绅、兵部左侍郎布雅努、湖广总督喻成龙、原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寿鼐各加五级。工部尚书革职留任王鸿绪予开复,带往效力笔帖式雅奇等五人、河官扬河通判杨兆侨等三百一十四人各加级、纪录给顶带有差。上年与陈鹏年一起赴山东送赈灾粮的千总杜开山升任守备。就在十二月二十日这天,康熙帝对原任山安同知佟世禄叩阍案,下达处置谕旨:

时家马头堤岸冲决,其承修银两应于佟世禄名下追赔;马家港东坝被冲,张鹏翮虽经题报,并未申明承修官员赔补之处,应著张鹏翮与疎防等官均赔。

接到圣旨,张鹏翮颇有些为难。只因其为官清廉,并无多余的银钱用于赔补,便找张弼来商议。张弼手中有个账目,河官因各种原因亏空近一百一十余万两,亏空的官员有佟世禄等居官贪冒者,也有些清廉官员因工程出险而背负亏空的。张弼讲了这些情况,接着说:“卑职以为这些亏空实难追回,不如趁着河工告成皇上高兴,请旨以捐纳补齐,以绝后患。”顿了一下,接着说:“顺带把佟世禄应赔款项列入,免得他到处乱告状。”

因各地督抚借捐纳弥补亏空早有先例,地方官员援例奏请也是常事,张鹏翮也想息事宁人,遂上疏奏称:“河员欠帑一百十四万九千五百余两,年远难完,请照陕西事例补捐还项。”康熙帝将奏折交九卿会商没有通过。工部尚书的王鸿绪的意见针针见血揭:“河臣何不题请以补前任河道总督于成龙捐工未足之数,而反请代各员补侵欠之数,总是欲暗脱张弼等之摊陪而外,则补库为名。闻得此事全是张弼主意。”康熙帝于是将张鹏翮奏请驳回。

转眼过了新年,康熙帝要第五次南巡。阿山为讨好皇上,召集三省官员会商,要把丁粮增加耗羡三分,众官慑于其权势,不敢反对,只有陈鹏年力持不可。陈鹏年的理由无可辩驳:“圣上明谕,一应沿途供用,皆令在京所司储备,毫不取之民间。”

众官员对陈鹏年侧目而视,却都无可奈何。阿山以罢官相威胁,陈鹏年说:“官可罢,民赋不可加也!”会商不欢而散。阿山怏怏不乐,决定尽快将陈鹏年这根钉子拔除。

康熙四十四年正月二十三日,皇上谕吏、户、兵、工部,此次南巡乃为视察此前治河成果,并筹善后之规,再申历次南巡诸禁。皇上随即带着太子胤礽、皇十三子胤祥启程。二月二十二日,康熙帝在桑园召见了河道总督张鹏翮、漕运总督桑额、山东巡抚赵世显,询问漕运、河务事宜,告诫张鹏翮:“河工虽已告成,不可不预为修理防护,以图善后之策。”

三月一日,御舟泊桥头村。江宁将军鄂罗舜,副都统达尔华、鄂克逊,京口将军马三奇,副都统蔡毓茂、赵玥,江南江西总督阿山,安徽巡抚刘光美,江苏巡抚宋荦,提督江南学政张廷枢,松江提督张云翼,狼山总兵官刘含高,崇明总兵官穆廷栻来朝。

三月八日,御舟渡黄河泊清江浦,康熙帝当日阅杨家庄等处堤岸闸口,在清口发现黄水倒灌,便质问张鹏翮,张鹏翮一时答不上来,反说不曾倒灌。

三月十七日,舟至苏州府。次日,为康熙帝五十二岁诞辰,命停止朝贺筵宴。苏州百姓进献食品,康熙帝说:“朕已知之,即如朕受之矣。”令将食品携去。又于行宫召见河道总督张鹏翮及河工官员,对河道治理提出新的要求,突然念及清口黄水倒灌的时,非常生气,开始责备张鹏翮:

朕至清口见黄水倒灌,因以问尔。赧然不能答,反称不曾倒灌。此即尔大臣毫不认错处。尔居官虽好,却为王谦、张弼所欺。王谦之劣迹,河官及庶民尽皆知之,尔独特加信用。

尔等每有私心,故多徇庇。顷令河工应追钱粮著佟世禄、王谦、张弼均赔,部议甚明,尔又奏请欲免其追赔,开捐纳以补原项。此特因王谦亦在数中,故希图脱免赔补耳,明系徇庇,尔复何辞。

康熙帝这番话夹枪带棒,真假混杂,然而他是皇上金口玉言,自然都是对的。张鹏翮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知道此刻万不可分辨,惟有装傻子,于是跪在地上,现出惶然不能对的样子。康熙帝见了张鹏翮的样子,反有些于心不忍,同时也享受着臣下惊恐于自己威严的这种感觉。于是接着说道:

尔自谓居官清廉,一介不取,一介不与。若谓一介不与,尔则有之。一介不取,则未必然。取与不取、惟尔自知之。即司道官之耳目,谁能尽掩。尔乃讲道学之人,道学以无私为本,内有私,则外行尽属虚饰。

康熙帝接着又训斥了一通,最后告诫:“目下河工,不可即谓之成,俟一二年后方知,尔须尽力筹画为善。”随后让张鹏翮带河工官员退下。张鹏翮尚未出门,旁边的大学士马奇当着皇帝的面,便骂张鹏翮“杀材!”此时马奇圣眷正隆,康熙帝也没放在心上。然而,日后马奇倒霉时,这也成为他的一条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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